一个留美IT博士眼中的美国文化和开源代码

万维网友吴海林来稿：吴海林博士在WordCamp China会议上的发言

按: WordPress是风靡全球的开源代码博客软件，其24岁的创始人Matt Mullenweg 在PC World 全球网络最重要50人排行榜上名列第16.

很高兴今天在这里和大家见面。Matt 在美国常讲WordPress 爱好者都是英俊，漂亮，聪明，今天看样子在中国也同样适用。还记得十来年前，我考TOEFL, GRE 的时候, 学习的课堂就在边上。当时新东方还只是两间低矮破旧的小房子, 俞敏洪还需要亲自拎着浆糊桶在电线杆上猛贴广告。我1996 年去美国, 博士毕业后一直在硅谷工作，现在Automattic 主要从事核心算法和视频的研发工作。

我今天演讲的主题是文化，开源代码和WordPress。 我想从文化角度探讨开源代码为何能蓬勃发展，再谈谈作为开源代码一个代表的WordPress 的精神， 及其WordPress 对我们在座的每个人的意义和关系。

谈起美国文化，我们首先都会想到高科技和其创新文化。不错，美国的创新文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硅谷集中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工程师和企业家。今天在座的Matt 就是闻名美国的硅谷年轻企业家代表。

美国文化的精髓不只是创新，更深一层的是主张爱人如己的基督教文明。美国人90% 以上都是有神论者。 这种博爱的文化催生了慈善文化, 愿意和人分享, 乐于助人的文化，和整个社会追求良善，公平，正义的文化。

我们都知道微软的 Bill Gates， 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企业家，却倾其财力，为非洲的艾滋病人四处奔波。主要致力于根除发展中国家的疟疾、肺结核和艾滋病. 股神 巴菲特为社会捐出 370 亿美元。CNN 的创始人捐给联合国10 亿美元。50年以来，巴菲特一直住在奥马哈的一幢房子里，50年前他买房的价格是31500美元。巴菲特所居住的地区还被当地政府列为"有损市容"的地方。大家也许要问:　那捐款是富人的专利吧？我查了一下数据．２００６　年美国人捐款额达　２９５０　亿美元，其中８３％是普通老百姓捐的。

美国最好的大学，大多数是私立大学。比如哈佛大学，Stanford, Princeton, Yale 等。私立大学是不拿政府一分钱的，靠的都是校友及社会的捐款。我的母校丹佛大学, 是一所有144 年历史的私立大学, 美国历史上仅有的两位女国务卿 Albright 和 Rice, 内务部长Norton等都是丹佛大学的校友.  丹佛大学的地是一位叫Rufus Clark的土豆农民捐赠出来的。大学的每一栋楼房的名字都是以主要捐赠人的名字命名，比如Mary Reed Building, Olin Hall, 等。

丹佛大学商学院内的大理石墙上刻有捐款人名单, 我还记的在剪彩那天我去凑热闹, 令人高兴的是我看到了好几个中国人的名字。

 政治学上讲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一个具有自由精神的民族，一定会建立自由公正的政府。同样，我认为文化强烈地影响着高智力产品计算机软件业的发展。推崇分享，互利的文化是开源软件蒸蒸日上的一个重要原因。WordPress 的诞生，也是这种文化的产物。当 19 岁的 Matt 开始WordPress 的时候，他的目标绝对不是为了赚大钱。有个鲜人为知道故事，Matt 从没有跟媒体提过。当时他在ＣＮＥＴ做实习生，赚一点点钱。可是Ｍａｔｔ把那么点点钱分一半给另外一位开发人员，好使他能够专心写程序。今天在WordPress 社区，在　Ａｕｔｏｍａｔｔｉｃ　内部，激励我们每一个人的，仍然不是金钱。激励我们每一个人的，乃是博客软件带来的巨大解放力量，是博客软件带来的巨大赋权与个人的力量。在以前的中国，个人是很容易被忽略的，正义常常只能躲在角落里，被权威任意地践踏。在个人博客时代，这种情形会得到翻转。

美国的博爱的文化也催生了乐于助人的文化。我曾担任丹佛大学中国学生会主席，其中一项主要任务是每年开学的新生接待。新生们都是国内的高材生，经过艰苦的奋斗，终于拿到全额奖学金，激动地来到美国。结果发现美国和中国太不一样了，口语还没练好呢，就需要学开车，申请信用卡，开账户，等等。许多教会的朋友，有美国人，也有中国人，尽心尽力助人为乐，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有的接新生到家住几天，办理杂事；有的常常往返机场，乐此不疲。有的外出旅游，爬山活动时带上中国留学生，开聚会聚餐时接中国学生去。

我1999 年暑假做Intern， 赚了钱买了一部新车，是福特跑车，很喜欢。有一次不巧轮胎给长长的钉子扎破了。我本性不大愿意麻烦别人，自己能做的事自己一定去做。所以就强行把车开到修车行， 一路上轮子是咕咚咕咚地颠个不停。结果发现糟了，不仅轮胎磨破，铝圈也磨损。修车的看我像学生，开口要价$８００，说轮子得全换。当晚，我沮丧的提起这事。一位教会的美国朋友一听，觉得不公平，马上给车行打电话，结果已下班了，得明早6：００ＡＭ上班。第二天早上，天还暗着，我从窗外听到这位朋友汽车的引擎声，他告诉我务必在上班前和车行取消合同。后来我们找到一个老墨开的店，花了$５０美元就修好了。

我已经离开校园多年了，可是今天想起来，心里还是非常温暖。

乐于助人的文化是开源软件发展的重要条件。没有乐于互助的用户群体，就没有开源软件存在的社区，就很难有蓬勃发展的生命力。我们很高兴看到 WordPress 有强大的用户社区，遍布全球。 就拿 wordpress.com 来讲，有超过 4 百万的用户，许多爱好者免费付出时间精力在论坛里解答问题。要是每个问题都要 Automattic 员工来解答，那么我们全公司的人来做都还不够。这次开WordCamp Ｃｈｉｎａ　组织者，义务者都付出很大的精力，无偿摆上时间精力，这也是很好的精神，很好的 WordPress 精神。

没有开源软件，就没有互联网的今天。众所周知的 Linux, Apache, MySQL, Perl, PHP, WordPress 赋予普通用户极其强大的力量。加州伯克莱大学搞的BSD系统，不仅造就了一大批顶尖的计算机大师， 更有一大批基于BSD的著名公司，比如思科的路由器，中国华为的路由器， 我以前工作过的 Array Networks SSLVPN 系列。

开源软件也常常是同类软件中质量最好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参与者都是全心全力为一个共同的目标无私地努力。众多的义务测试人员更使得软件研发周期很短，更新更快。比如去年WordPress内核出现了个问题，就是在处理大量页面和分类是速度极其慢。2000个页面要一分钟以上时间。我思考出一个优化的算法，使得速度提高到 O(n), 处理2000个页面只要几秒钟。可是因为这是在内核，牵涉到许多运用，我并没法一一测试。程序发布几天，就有用户和义务测试人员反馈回来，使我能及时调整处理边缘条件，从而使整个算法完美无缺。

开源软件也是学习计算机软件的最佳途径。写了著名的TCP/IP系列丛书的 Richard Stevens 说他的诀窍是读源程序，特别是高质量的开源代码软件。 我读博士期间发表了一篇论文，题目叫：Making secure TCP connections resistant to server failures. 简单讲就是如何使服务器断机的情况下，安全的TCP还能继续下去。 这项研究就是在开源软件OpenSSH 的基础上进行的。 当时我把 OpenSSH几万行代码都读了一遍，然后再其基础上研发出来。WordPress是最大的PHP 写的软件，所以学习PHP，可以从WordPress开始。

那么，WordPress给中国用户带来什么呢？ 除了刚才谈的文化上的意义之外，还有现实的好处。WordPress 正在形成一个繁荣的生态圈。去年有1 千一百万次的下载，每天有3 万以上新用户安装使用。 这么大量的用户群一定需要一大批懂 WordPress 的程序员和资询员。 最大的需求是主题 (theme) 和插件 (plugin) 的设计。比如大客户想要设计符合公司形象的主题. 项目的经费有几百美元到十万美元不等。这意味着你要是懂WordPress，又懂英文，你就站在一个特殊的位置。

开源代码的　WordPress　折射出的，是一种文化，一种赋权与个人的文化。一种人人参与，同心创建世界上最好博客软件，让更多的普通人都能自由表达自己的文化。让我用　wordpress.com 网页上的格言结尾： Express yourself, Start a blog. 我加一句：Because we are fr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