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口之家穿越美加边境被拘留监禁 面临遣返

阿拉塞莉(Aracely)第一次见到尼亚加拉大瀑布，是一个三月寒冷的星期一。那天，她和她的丈夫，以及两个分别为4岁和14岁的女儿，正穿越彩虹桥朝加拿大前行，逃离美国日益频繁的移民突袭和突然的遣返行动。

她说，当他们穿越大桥时，感到的是幸福和希望——用手机拍下远处尼亚加拉河上方瀑布喷出的水雾与水花，那时河流仍然被冰层覆盖。

她手中拿着一个黄色信封，里面是她希望能为家人打开加拿大大门的文件——包括能证明她和在加拿大的公民兄弟之间关系的出生证明。

但加拿大边境官员却将这个家庭遣返回美国。他们在那里进入了一种阴影中的“边缘状态”——被关押在美国纽约州尼亚加拉瀑布市的入境口岸的拘留室中，近两周未接触过一丝外界空气。她是在纽约州布法罗市接受CBC新闻采访时讲述了这一切，她目前正在那里等待移民当局的决定。

出于安全考虑，CBC新闻仅以阿拉塞莉的名字来识别她，因为她在美国的身份仍处于不稳定状态。

关于“安全第三国协定”的质疑再起

加拿大边境服务局(CBSA)处理阿拉塞莉一家案件的方式，以及美国边境执法人员对待他们的做法，再次引发了关于加拿大与美国之间《安全第三国协定》(Safe Third Country Agreement)的质疑。

根据该协定，难民申请人必须在他们抵达的第一个国家申请庇护。因此，加拿大会拒绝绝大多数从美国陆路口岸进入的寻求庇护者。但这个规定也有例外，比如申请人如果有“锚亲属”(anchor relative)——即是加拿大公民、永久居民或已获准的难民身份者——就可以提出庇护申请。

加拿大目前只将美国视为“安全第三国”。但一些美国国会议员表示，在川普总统的领导下，美国对移民而言已不再安全。

“川普政府基本上终结了美国的庇护制度，”来自移民与公民身份小组委员会的民主党众议员Zoe Lofgren表示。

阿拉塞莉和她的同居丈夫在美国已经以无证身份生活了多年。为了逃避川普政府强硬的移民政策带来的威胁，他们决定前往加拿大投靠家人。

“我们生活在恐惧中，”她说，“那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被拒于门外

阿拉塞莉表示，加拿大边境服务局的官员并不相信她所持有的文件能证明她有一位是加拿大公民的兄弟。

她说，一名官员指出父母姓名在她和她兄弟的出生证明上有细微差异——她的出生证上父亲只有一个姓氏，而她兄弟的文件上则有两个姓氏。虽然母亲的两个姓氏在两个文件中一致，但名字略有不同，尽管首字母一样。

“他们说我提供的文件无法说服他们。我说，‘我有个兄弟在加拿大，我们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他’，但没有什么能说服他们不遣返我们。”

随后，加拿大边境人员将他们的背包还给他们，并将他们送回彩虹桥对面的美国。美国海关与边境保护局(CBP)将他们安置在一个拘留室里，里面有简易床、一张沙发和一台电视。他们在那里待了三天。如果需要上厕所，她说，他们必须敲门等待官员陪同前往。

之后他们被转移到一个没有窗户的拘留室里，里面有四张床，一端还有半墙遮挡的马桶和水槽。阿拉塞莉说，她和丈夫会等女儿们睡着后才敢哭泣。

“但我们从孩子身上汲取力量。我们不想让她们看到我们那样。我们努力为她们坚强，”她说着，在笔记本上画下那两个拘留室的草图。

“随意与残酷”

在北部边境拘留家庭，是一个新的令人担忧的趋势，美国的倡导者说。

总部位于布法罗市的“为移民家庭伸张正义”(Justice for Migrant Families)组织的执行董事詹妮弗·康纳(Jennifer Connor)表示，她收到的报告显示，有儿童和家庭在底特律、布法罗和纽约州尚普兰等地的口岸被拘留数日甚至数周。这在川普第二任期前几乎从未在北部边境出现过。

“有些孩子还在穿尿布，却被关押起来，”她说，并补充说，由于法规不明确，被拘留人员的下落有时很难追踪。

“这种随意与残酷的程度真的增加了。”康纳说。

根据CBP提供给CBC新闻的一份关于机构标准的文件，“一般来说，被拘留人员不应在CBP的拘留室或设施中被关押超过72小时。”

文件还指出，应尽一切努力将拘留时间缩至最短。但在某些情况下，如果没有可用空间，就可能被关押更久。

阿拉塞莉说，在拘留室里的日子又漫长又难熬。他们吃的是冷冻鸡肉三明治，由CBP官员在微波炉中加热。有时候，她说，鸡肉中间仍是冷的，于是他们只能吃边缘部分。水是用水壶装来的，有时他们也会直接从水槽喝水。

他们没有正常的淋浴设施，但CBP提供了露营式淋浴袋，每人一个。

在被拘留的两周中，他们一共只被允许三次离开拘留室，走到一条窗边走廊上。

“你能看到加拿大那边，还有那面加拿大国旗，”她说。

她四岁的女儿会在这些短暂的散步时变得兴奋，跑来跑去玩球。阿拉塞莉说，女儿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而14岁的姐姐也尽力陪伴和逗妹妹开心，即使她自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在小女儿的请求下，他们有时会玩“捉迷藏”，用一种保暖毯子裹住自己。

一线希望

然后，在3月28日，他们收到通知，加拿大边境服务局官员愿意再次与他们会面。他们的家人在背后四处奔走，验证文件真伪，并寻求加美两国律师和倡导者的帮助。

“我们再次穿越大桥。我们感到的是喜悦，”阿拉塞莉说。“我们感到确定。”

但他们的希望很快破灭。CBSA官员再次告诉他们，不相信这些文件。阿拉塞莉说，一切发生得很快。

“他们告诉我们必须立刻被遣返美国，他们已经‘非常慷慨地’第二次审理了我们的案子，”她说。

她说，一位CBSA官员还告诉他们，其实直接把他们送回萨尔瓦多更好。

“[他]说美国也会把我们遣返回萨尔瓦多。”

于是，这个家庭再次回到了美国尼亚加拉瀑布市的拘留室。

法律救援与时间赛跑

渥太华的移民律师希瑟·诺伊费尔德(Heather Neufeld)正为阿拉塞莉一家代理案件，她正在联邦法院申请对CBSA决定的司法审查。

“我认为，加拿大不该参与这种事——将孩子们送回那样的环境中，”诺伊费尔德说。

她表示，CBSA官员完全可以联系阿拉塞莉在加拿大的兄弟进行电话采访，却选择了不这么做。

“我从未见过一个如此严苛的决定，”她说。

“CBSA官员根本没花时间理解在萨尔瓦多文件是如何运作的，也没意识到那里的官方文件可能不像加拿大那么规范。”

面临被遣返，倒计时已开始

诺伊费尔德已经向联邦法院提出司法审查请求，但美国方面已经设定了遣返时间表。

4月1日，一名CBP官员前来通知他们，阿拉塞莉的丈夫将被送往纽约州巴塔维亚的一个拘留中心，准备接受5月份的遣返听证会。这个家庭只有3分钟时间道别。

目前，阿拉塞莉和两个女儿暂时住在布法罗市的一家庇护所里，每周都要向移民当局报到。她自己的遣返听证会被安排在圣诞夜。

“我们逃离了萨尔瓦多，然后又从这里的不确定中逃离，想去加拿大。”

“现在，我们的家庭被拆散了，仅仅因为他们(CBSA)不相信我们。这真的很不公平。但我们相信上帝，很快我们就能走完这个过程。到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大家会知道我们说的是真的。”

CBSA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所有根据《安全第三国协定》被拒入境的人士，都会交由美国海关与边境保护局负责接收和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