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亮的玄月挂在深邃的夜幕中,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在连绵的山脉下,有一块广阔平坦空地。在这里,驻扎着来自四川省内江军分区的抗震救灾突击队。
“你要听故事是吧,我这里确实有一个。”46岁的老兵杨韬从包里掏出了一支红双喜。“这个故事不是说我们如何连夜赶来抢险,也不是我们在如何艰险的环境下救出了人。”
“啪”地一声,微弱的火苗把烟点着了。“这个故事和花有关。”
凡是参与了此次玉树抗震救灾的人,很容易留意到格萨尔广场旁边的一堆废墟,因为这对废墟里有很多鲜花。16日下午,我带着搜救队伍途径这座废墟时。一名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一直跟在我后面,当时我正忙着搜救,就转身对她说:“小妹妹,这儿很危险,你快走。”女孩没有做声,默默地站在了原地,感觉眼里包着眼泪。第二天上午9点,我再次来到这堆布满鲜花的废墟时。头天的那个女孩又出现在了那里。带着白色的毛线帽子,穿着白色的长羽绒服,双手揣在包里默默地看着那堆废墟。
可能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又发现了我,然后跟了上来。这次,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叔叔,我妈妈死了,姐姐也死了,爸爸现在失踪。现在只剩下我和二妹。”我这才注意到,这个18岁的女孩皮肤很白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们一家来自河北平顶山,废墟下的花店就是她家开的。她在地震中头部也受了伤,但是一出院就来到这里,她在两天后会把母亲和姐姐的骨灰送回河南。妹妹现在没有衣服穿,她希望能从废墟里找两件衣服出来。另外,她还有一个心愿,从废墟中找到母亲和姐姐的照片。以至于以后想她们的时候,可以把照片拿出来看看。
说到这里,小女孩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那种眼神让人心碎,真的。看我冷得不行,杨韬带我进入了他的帐篷。战友们都睡了,此时一片寂静。杨韬深吸了一口烟,可以清晰地听见烟草燃烧的声音。
连我13个人,按照小女孩指的位置搜索。挖掘机一铲挖下去,我们的队员就开始翻找,而女孩也跟着跳下去用手挖。
那天中午太阳很大,时不时都会刮起很大的风沙,吹得人睁不开眼,在废墟上都有点站不稳。小女孩满脸吹得绯红,拳头捏得紧紧地,眼睛直直地盯着下面的废墟。现在才想起来,那天中午我们没吃饭,也忘了吃饭。
在半下午的时候,挖出了女孩妈妈的手机,但手机不知是没电还是已经砸坏,开不了机。女孩把手机上的灰反复擦拭,然后转进了羽绒服里面的荷包。又过了一会,女孩从废墟中拉出了一个灰色的玩具熊。女孩有点激动:“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然而,这并不是她最想找到的东西。
又寻找了一个多小时后,一位战士突然从废墟中找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中年妇女,和女孩有些挂相。“找到了!”战士兴奋地吼了出来。小女孩和大家赶紧围聚过来,但她很快便非常失望地说:“这是我的小姨……”
傍晚5点,废墟已经见底,虽然后来又找到了女孩本人的一张残缺照片,但最终并没找到她母亲和姐姐的照片。小女孩耷拉着脑袋,把脸埋在玩具熊里,但她一直强忍着泪水。队员们都有些沮丧,我更是感到非常内疚。我把所有队员召集了过来,让大家把身上的钱都摸出来捐给小女孩。出来救灾,大伙身上也没揣多少现钱。但你五十我两百的,凑了1700元出来。我把钱交给小姑娘:“小姑娘,你不要伤心了。你的亲人去世了,解放军叔叔就是你的亲人,你要坚强。”小女孩突然哭了出来。
突然,她把我抱住哭得稀里哗啦地。我也把她抱住,也跟着流泪。
杨韬眼睛红了,把头转向了一边。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个纸包,双手颤抖着把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张残缺地照片。照片有点脏,但照片上那个女孩长得分外干净。“她给我说,照片背景是她才装修的新家。”照片背后用钢笔字有几行娟秀的笔记。
“此破旧不堪的照片,赠与杨叔叔。以内心无限忠(衷)心的感谢,感谢杨叔叔。谢谢所有的好心人。周梦妍。10.4.18留。”
“她说,没什么好送给我的,就把这张照片送给我吧。”两行泪水从31年的老兵的脸上,默默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