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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艺术家、作家刘墉访谈:关于人生的本质

www.creaders.net | 2021-04-03 16:29:26  新浪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23岁应邀参加亚细亚现代美展,25岁应邀参加历届(免审查)台湾美展,29岁应聘为美国丹维尔美术馆驻馆艺术家,31岁成为纽约圣若望大学专任驻校艺术家。刘墉在很年轻时就成为了艺术家,此后坚持创作,多年来在各地办展,广受喜爱。问及于此,他说:我挺走运,一路走来,总有贵人相助。

  成为作家,刘墉将对儿子的话写成了《超越自己》、《创造自己》、《肯定自己》。对女儿的话写成了《做个快乐读书人》、《少爷小姐要争气》、《靠自己去成功》。不仅将儿女培养成现今社会的儿女的成功典型,也被许多家长奉为教育宝典。

  他说艺术家不能媚世,要一路走来始终是他自己;他也说爱是一切的根本,世界因爱而永恒。刘墉的内心究竟住着一个怎样的自己?

Q&A 刘墉x新浪

  新浪:我们看到您23 岁便应邀参加亚细亚现代美展,25 岁应邀参加历届(免审查)台湾美展,29 岁应聘为美国丹维尔美术馆驻馆艺术家,31 岁成为纽约圣若望大学专任驻校艺术家。可以说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为了艺术家。那么,您是如何走上艺术家这条路的?

  刘墉:我从小就爱涂涂抹抹,虽然参加比赛没得过奖,但我就是爱画。所幸上高中那年的暑假我拜了台湾著名的画家胡念祖和郭豫伦为师,才过三个月,就拿到‘全省学生美展’高中组的第一名。

  高考我只填了美术和中文科系五个志愿,虽然功课不好,居然考运不错,上了第一志愿师大美术系,那是台湾的最高美术学府。我不是中规中矩的学生,大学一年级就用嘴含着墨在纸上喷画。那是跟我母亲‘抻被’时学到的,只是她喷白水,我喷黑墨。虽然当时很多教授骂我乱整,却成为我很重要的绘画风格,七年前承蒙贾方舟老师策展,在北京画院美术馆个展,主要展出的都是我喷出来的作品。五年前我在浙江美术馆个展,一进门四张十二尺大画,也是用嘴含着芦管喷出来的。

  大学毕业那年,大概因为我参加台湾一个书画展,作品被选去亚细亚现代美展,从此许多画展都主动邀请我,后来历史博物馆更安排我去美国丹维尔美术馆作驻馆艺术家,隔年我到纽约圣若望大学亚洲中心办画展,画展才结束学校就聘我担任驻校艺术家。

  我在大陆也遇到很多贵人,譬如十几年前我为盲人作巡回募款演讲,在兰州遇见甘肃人美的刘铁巍社长,她为我出版了在大陆发行的第一本画集,接着盲文出版社也翻印了我的画集。不知是不是因此被香港苏富比发现,从那时候开始佳士得、保利、匡时都有了我的作品。

  说实话我挺走运,一路走来,总有贵人相助。

  新浪:您认为成为一个艺术家需要怎样必不可少的特质?

  刘墉:要成为艺术家,首先当然得爱艺术,但爱艺术并不表示能成为艺术家,因为能欣赏的人不一定能创作。所以还要爱创作。那种爱是热情、是驱迫,是别人叫你不创作,你也非创作不可。

  艺术家应该有自由的心灵,也可以说他不能把自己限制在小框框里。必需海阔天空,让想象飞翔。所以有些艺术家世俗看来是有毛病的,那毛病可能是他的热情执着与不羁,也可能是他的超现实,梵高和草间弥生就是例子。

  艺术家不能有世俗的价值观,说得简单一些就是不能媚世,不能市场喜欢什么就画什么。为了餬口,你可以为赚钱而画,但即使如此仍然得画出自己的风格。

  总归一句话,艺术家要一路走来始终是他自己。

  新浪:除了大家熟知的画家、作家、演说家、慈善家等身份以外,您曾经还是诗人、话剧演员、新闻记者,并且都获得过很有含金量的奖项。这么多身份您是如何做到成功跨界的了?您觉得您身上最可贵的气质是什么?

  刘墉:我们常赞美人‘天才高旷’,我不是天才,但我有高旷,就是上面没什么东西能压得住我,我不受人激将,别人说我好说我坏,我都不介意。我觉得小时候母亲给我较大的自由对我很有帮助。她不是我的生身母亲,可能心底怕我有一天知道自己身世,会跑掉。所以她的严厉管教里有宽容和妥协。我想学什么,虽然家境不富裕,她也会尽力满足我。我的功课不好,她不紧张,高考选哪些科系,她完全不过问,她给我的自由,就是高旷的发挥空间。

  也正因此,我只要对什么好奇、感兴趣就会去钻、去学,甚至可以说‘去造反’。我喜欢从一个“触动”往下探索。举个例子,我先学朗诵诗,接着搞现代诗,后来发现很多现代诗人的作品里有深厚的旧诗基础,又转学古诗。我用个很傻的方法,就是把唐诗三百首一句句分类,看看他们哪个季节写得多,白天晚上写作的差异,甚至从描写女生的句子上看当时女性的发育,我后来把这分类的成果出版成《唐诗句典》,是我在大陆最早出版的一本工具书。我也喜欢演戏和舞蹈,著名的舞蹈家刘凤学、林怀民都一对一教过我。乍看我搞的东西很多,其实都在一条线上,诗歌、散文、演讲、朗诵、舞蹈、音乐、绘画,都是一件事。心中那个情与志和灵魂的节奏,是一切艺术创作的根本,我只是顺势发挥。如果说我有可贵的质量,大概是好奇心和锲而不舍的傻劲。

  新浪:您曾经说自己拥有一个“逆光童年”,您怎么看待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

  刘墉:我虽然遭遇许多逆境,但我并没有感觉,甚至可以说我还挺欣赏其中的美。家里失火烧成平地,我觉得天地一下子变宽了,邻居人家的灯火,很像日本浮世绘。在废墟上仰望月光和星光,一根根烧得焦黑的柱子,让我想象古希腊的剧场。很可能我至今爱画夜景,都跟那时的经验有关。

  父亲在我九岁那年过世,对我的打击比较大,我得披麻戴孝、手执哭丧棒,用匍匐的方式去一家家拍门报丧。中国传统的许多表面工夫让我很反感,所以母亲九十三岁过世,我没有办丧礼,而是在大陆偏远贫困地区捐建了十所‘慈恩小学’。我虽然陆续捐建了四十所,却从未参加任何一个落成典礼。我不喜欢形式、不过生日,连独子结婚都没办婚礼。

  我童年应该还有个大事,是我两岁多就离开生身父母,从姚家过继到刘家,这是我十七岁才知道的,当时也没觉得特别冲击。倒是对我后来有个影响,就是我认为‘生的不比养的强,养的恩情大过天。’我觉得世上每个孩子都可以是我的孩子,我爱每个孩子。

  至于我高中吐血休学,那非但不是失,反而是得,让我利用休学期间学到很多东西。现在的疫情也一样,不能向外伸展的时候,我就自我检讨、向内追索。

  新浪:您怎样理解“爱”这个词?

  刘墉:汉字最传神!譬如‘爱’这个(繁体)字,上面一只手,下面一只手,中间是个盘子(容器),里面放着一颗心。爱要有心、诚心、尽心、耐心。我觉得宇宙的最初就是爱,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因为爱而发生、因为爱而化育、因为爱而延续、因为爱而永恒。

  我也坚持爱的教育,相信多么顽劣的人都能被爱感化。因为每个人都有爱,只是有时候由于成长环境和遭遇的不同,那爱没被唤醒。看似没有,其实被隐藏。

  我有个座右铭,是‘感恩、慈爱、谅解、宽容’。觉得我们每个人都要时时感恩,因为没有大家的付出,我们不可能生活得好。我甚至很阿Q地说,我们走在街上,四处都是车子,我们能不被撞、不受伤,也要感恩。感谢那些开车的人能够小心驾驶。同理,如果自己开车,也要慎重守法,别有闪失。这世界上人与人、国与国,都要有法、有爱、有正义、有公平、负责任。所以我很喜欢《论语‧颜渊》的‘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今天新冠肺炎流行,大家能够遵守分际,忍受一时的不便,除了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别人。这就是仁,是人与人相处之道,而仁与爱是一件事,我们除了爱自己也要爱他人、爱世界。

  我在艺术上常表现的是爱,因为爱是和谐永恒的。宇宙万物的千变万化甚至日月星辰的运行都不离和谐。

  当我画山水时,画的是对大地的爱,对天地的颂赞。画花鸟的时候,是对花鸟的爱,画出美的感动。

  总归一句话:爱是一切的根本。

  新浪:很多读者表示,在童年时期父母并不太懂得如何与自己相处,感到很孤独无助。通过阅读您的作品,感觉您的作品像父亲一样陪伴了他们的成长,这是否是您本意?您最希望读者从您的作品获得什么?

  刘墉:顺着上一个题目,爱!我创作的原动力是爱。因为爱孩子、关心儿子,我写信给他,集合成《超越自己》、《创造自己》、《肯定自己》。因为关心女儿的成长,我写给她的信集合成《做个快乐读书人》、《少爷小姐要争气》、《靠自己去成功》。当儿子进大学时,我希望他不但能看到世界的黑与白,也能见到其中的灰色地带,写成《人生的真相》、《冷眼看人生》。当他进入社会,我要他小心尔虞我诈的社会,写成《我不是教你诈》、《你不可不知的人性》。当我渐老,以前的小读者都作了人父人母,我写《刘墉谈亲子教育的四十堂课》。同时为孙子辈的小朋友写《汉字有意思》和寓言故事《随遇随喜》。还为同一辈老读者写了《年轻不老,老得年轻》。

  虽然我写的书那么多,其实都因为有对象、有关怀、有感动。因为自己有惑,苦思之后得到解答,于是贡献给大家,读者的肯定是我创作的最佳助力。

  新浪:您为儿女写的励志书,激发很多成年轻人,也成为许多家长的教育宝典。您可以分享一下对现在这些年轻家长的建议吗?

  刘墉:俗话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又讲‘家有万贯不如一技在身’。过去这或许没错,到今天就不一样了。你即使从名校毕业,如果进入社会之后不继续充实,没几年就会落伍。就算一个人没有好学历,但有好经历、有实实在在的工作成绩,还是能被重视。今天是网络时代,也是有多元文化和多元价值观的时代,大学提供的除了专业基础,更重要的是开放的胸怀和视野,每个人都要不断充实、终身学习。

  教育孩子不能只想赢在起跑线,揠苗助长就算赢在起点,也可能输在中途。今天人的寿命比古人长太多了,百年前男人平均寿命不过四十岁,现在非但九十岁不稀奇,预估未来的孩子还可能活到一百二十岁。四十岁寿命的人生规画能用在一百二十岁人的身上吗?

  多元的教育要提供多元的机会,举个例子,一个人可能天生有很特殊的音色,问题是如果没人发现、没人栽培,不见得能发挥。又譬如许多著名的棒球投手,并不因为他们从小爱投球,而因为学校体育课有投球这一项教学。某个孩子练投的速度令人惊讶,被老师发现、被球队挖掘。所以好的教育应该是全方位的,给孩子创造机会,展示他们不平凡的地方,然后造就他,而不是塞进同一个模子里。

  千里马需要伯乐,今天的教育也需要伯乐。每位父母都要有个认知,就是你的孩子可能这样不行,却在那样无比杰出,等待被发现。好的师长一定要扮演伯乐。

  新浪:您的儿女都是名校毕业,而且并不是只读书,社会实践和爱好特长都没有落下,可以说在现今社会您的儿女都是非常成功的典型,妈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在您的教育中,您是怎么处理与孩子的关系呢?

  刘墉:我有比较开放的教育观念,知道孩子总要走向世界,学校只是家庭和社会中间的一站。我也认知孩子是独立的个体,必须尊重他们的想法。所以我很少用父亲这个角色压孩子,每次我责备孩子之后,都会留下时间,让他们‘答辩’。说个笑话:曾有人问刘轩他中文为什么那么好,刘轩答:‘因为我总得跟我老爸用中文辩论。’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我重视中华文化,要孩子认清自己的根。我常说‘就算离乡背井,也得知道故乡那口井在什么位置,你也才好为自己定位,不致迷失方向。’

  我也尊重孩子的选择,刘轩当年在哈佛念心理,我是事后才知道的。女儿哥大毕业就跑去北京,一待三年,我跟太太也没表示过意见。

  他们都跟我去过大陆偏远地区,探望贫困的孩子,刘轩还曾住在台南的‘德兰启智中心’照顾脑性麻痹的儿童。我觉得让孩子多接触贫苦群众,能让他们更融入社会,认知自己的幸福,也关怀世界,未来做个‘世界人’。

  新浪:做了爷爷的您,在孩子的教育方面有没有什么不同?对于隔代教育您有什么样的看法?

  刘墉:我不太有体力照顾孙子,但会花时间教他们。譬如教演讲、朗读、认字。我也很注意他们的规矩,因为那能显示他们的教养,让他们知道体谅别人,与人和谐相处。但我知道孙子是别人的孩子,不能管太多,也不能干涉儿子管教孩子。所以我对孙子女是‘严而不厉,教而不育,爱而不溺’。

  新浪:大家都知道您既是作家又是画家,在您艺术创作中,绘画与写作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刘墉:绘画和写作都是我从小所爱,说实话我常常挣扎在两者之间,曾经想放弃一样,只是发现搁下其中任何一样,就不是完整的我了。

  所幸写作和绘画相辅相成,同一个灵感我可以写成散文或诗歌,也可以画成画。几乎我的每一幅画都有后面的故事,譬如春天走过梅花树下,风来雨来,落英缤纷,我可以有‘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或‘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的文学联想,同时把它发挥成文学作品。

  我也能把那一股脑的情思带进画里。正因此,我爱画有很多人物的画,在画里说故事。当一幅画里有故事,就变成文学的“时间艺术”了。我连画花鸟都爱说故事,表面看是花鸟,其实我会一边画一边想:那花是我,我正迎风而立;那鸟是我,我正蓄势待飞。

  文学跟绘画其实是一回事!

  新浪:在您作为“画家”这个身分的职业生涯中,举办过一些画展,您有没有印象比较深刻、比较满意的画展;另外您有没有什么想要,却没有完成的画展?

  刘墉:我在大陆举办过四次画展,从北京画院、辽宁省博、浙江美术馆,到去年的“上海中心大厦宝库艺术中心”。北京画院那个展览以现代水墨为主,浙江美术馆和辽宁省博比较全面,上海中心则展出花鸟作品。其中浙江美术馆那场用了五个大展厅,我的写生、习作和绘画理论的出版物都有,还有征文导览和热闹的“美术馆之夜”。据斯舜威馆长说那是他们空前盛大的展览,我则认为是我比较完整的展现。

  我现在正计划一个“忆童年”的画展,忆写我童年故居、城镇景象和当年接触的花鸟虫鱼,希望未来在两岸再办几场展览,每场都配合出版一本文学作品,述说我创作的心灵。

  新浪:2020是不平凡、不容易的一年,在这一年,您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和记忆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刘墉:2020年的早春,我正计划从台北回到纽约迎接春天,就因为疫情无法成行。过去我几乎没有全年都留在台湾的经验,但也因此使我看到一些过去不曾见到的美好,包括我们中国人克己复礼的态度,大家都知道节制自己,在必要的时候牺牲一点个人的自由,使得整个社会能够更平安和谐。所以当全世界疫情非常严重的时候,两岸的中国人却能早早就回复正常的生活。我也因为全年在台湾,而注意到许多以前不曾关注的植物,像是沿着墙壁攀爬的薜荔,重阳节过后,它们成熟了,很多小鸟都在枝头抢食,这么可爱的植物,我过去70年都完全不知道,我一方面惊讶,一方面把它们画下来。

  新浪:在突如其来的灾难和意外面前,您觉得什么最可贵?

  刘墉:我觉得每当我们的环境产生大的变化,限制了脚步甚至限制了我们的发展,这时候可以朝内看,借机会检讨自己、收拾东西,让自己的内心变得整齐平和,这种心境会使我们更有能力面对外面的变化。

  新浪:2021年您有什么期待和心愿吗?

  刘墉:2021年疫情控制之后,当然我先要赶回纽约,因为那里有我101岁的岳父、94岁的岳母和70岁的太太,我希望5月10号能赶回去,因为那是我结婚50周年的日子。我也可能在台北办个展览,展题是画我童年,把童年记忆中的美好景物,用绘画表现出来,同时配合出一本图文书,像是我童年的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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