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司法部争议撤告"买办将军"佛林的伪证事件

因对FBI调查说谎而遭"伪证罪"指控的前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川普总统在2016年选战中的军系亲信——麦可．T．佛林（Michael T. Flynn），7日下午突然被美国司法部"逆转撤告"。

"这是开始，很多人将为此付出沉重代价...你们这些杂碎！你们都是人渣！"因非法接触俄国大使、非法收受土耳其外交游说献金，并因对FBI调查说谎而遭"伪证罪"指控的前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川普总统在2016年选战中的军系亲信——麦可．T．佛林（Michael T. Flynn），7日下午突然被美国司法部"逆转撤告"。相关消息曝光后，美国政坛群起震惊，虽然极度振奋的川普高声强调"这是欧巴马的阴谋被破解"；但司法内部与FBI却都对撤告命令极度不可置信，因为佛林的此前早已"认罪"，甚至在川普通俄门的〈穆勒报告〉里作证减刑。因此逆转撤告决定，也让美国朝野彼此互控："政治黑手已经杀死了美国的司法独立！"

▌佛林是谁？

现年61岁的佛林，是美国陆军的退役中将，早年参加过美军入侵格瑞纳达，以及1994年的海地维和部队行动。直到2001年911事件爆发后，佛林才因阿富汗战争与伊拉克战争而一路高升，并于2012年被时任总统欧巴马任命为"国防情报局长"——谁知佛林任内对内与幕僚不合，对上则多次"公开反对"五角大厦与欧巴马政府的战略方针，因此在一连串难堪的人事混乱后，佛林最终在2014年惨遭拔官，军人生涯被迫提前退役。

被军方驱逐之后的佛林，对外不断呛声是"欧巴马不容异己"，尽管他曾是死忠的民主党员，但却开始以"硬颈将军"的敢言形象，活跃于《Fox News》等保守派的媒体新闻网。藉此声量，佛林很快地就被川普团队所延揽，成为2016年总统大选团队的"军系亲信"。

虽然川普执政前期，对于"军人从政"曾一度有爱，但在任用的众将之中，他与佛林关系却特别紧——尽管佛林在军中的声望与评价不佳，并与川普的首任国防部长、在军中有极高威望的"疯狗"马提斯（Jim Mattis）也对立不合。但川普在当选后，仍钦定佛林担任位高权重的"国家安全顾问"之职。

殊不知相关争议自此而生——在2016年总统大选之前，俄罗斯网军对于网路舆情、选战资讯的非法渗透与曝光，就不断引发重大争议，因此即将卸任的欧巴马遂凭情报单位的建议，于2016年底对"俄国网军相关人物与企业"发布国际制裁令。

然而在欧巴马颁布制裁的同时，仍在"待位中"等待政权交接的佛林，却于"没有报备"的状态下，私自密见"俄国驻美大使"基斯利亚克（Sergey Kislyak）——会谈中，佛林迳自以"新政府代表"的身份，向俄国大使担保"川普上任后就撤回对俄制裁"，并要求大使向莫斯科"回报普丁"不要和要下台的欧巴马硬碰硬。

图为2015年，佛林（右）参加俄罗斯的晚宴，与普丁握手。 图／美联社

▌"买办退将"与伪证罪

尽管支持者们认为，佛林本来就是"待位中的国家安全顾问"，提前在台面下穿梭外交，似乎合情合理；但其行为却明显违反联邦法律〈罗根法〉（Logan Act）——意即未经政府授权的平民，不得私自干涉或接触"与联邦政府有利益争议"的外国政府谈判——因此仍是民人的佛林，行为明显触法且构成重大"刑事犯罪"。

由于2016年选举前后，川普的"通俄门"争议就已闹得不可开交，敏感时机与俄国大使接触、甚至交换政治承诺的问题，也马上引发了FBI的注意。但相关调查与风声，却一直到2017年2月——也就是川普就职后——才于媒体传开。极度敏感而震撼的丑闻风暴，也迫使刚当上国家安全顾问的佛林，于上任23天就被迫辞职。

然而辞职后的佛林，却一连串被媒体与检调曝光出"买办争议"。之中，除了多次与俄国代表密会，并涉及Wikileaks、民主党团内部电邮骇客案的消息外；佛林也曾收受土耳其政府的"秘密献金"，要求施压引渡争议宗教领袖古兰（Fethullah Gülen：土耳其总统厄多安的前盟友，与之决裂后长年流亡于美国宾州；但被厄多安指控渗透土耳其军政司法与媒体体系，并策动土耳其2016未遂的军事政变，是土国政府的头号通缉犯）。

与此同时，佛林也被发现未经通报地收受俄国商人献金，并与沙乌地阿拉伯、俄国与美国核能工业串联，以施压政府"放宽对沙国的『核能科技』技术转移限制"。相关游说行为不仅涉嫌违反利益迴避，在没有主动通报且牵扯复杂的海外帐户情况下，亦存在着敏感的犯罪嫌疑。

尽管如此，在FBI调查过程中，佛林依旧嘴硬否认与俄国的接触——尽管FBI手中早已掌握双方的通联与互动证据，并曾多次暗示佛林"早点坦白"——但佛林仍无动于衷，直到最后关头所有证据摊牌，佛林才罪加一等地被扣上"伪证罪"。

图为2015年，佛林（右）参加俄罗斯的晚宴，就坐在普丁旁边。 图／欧新社

▌川普的切割与穆勒报告

"当初我不得不开除佛林！因为他对副总统彭斯以及FBI说谎，而他也就说谎罪行认罪啦——可怜啊！因为他在政权交接时的行为非常合法，根本没有必要有所隐瞒嘛！"

在佛林被控伪证罪，并当庭认罪的状态下。2017年12月2日，川普总统也公开与佛林切割。根据白宫方面的说法，佛林与俄国人的接触并没有事先报备，也没有先取得川普与彭斯的认可授权。然而在事件爆发后，佛林却又试图瞒骗质问他的彭斯，因此川普才不得不挥泪斩马谡。

不料从佛林而起的通俄门与不当海外政治献金问题，却越滚越大。压力之下的司法部，于是只好委任特别检察官穆勒（Robert Mueller III）主导"通俄门调查"。而此时的佛林，也就在律师团的建议下转为"污点证人"，并与川普的前任竞选律师柯恩（Michael Cohen）等人，提供了一系列的"通俄门调查口供"。

虽然与特别检察官穆勒的合作惹火了川普；但在穆勒的最后报告中，他仍建议"司法部从轻发落佛林"，并减免佛林之于土耳其买办事件的罪行指控。然而这份〈穆勒报告〉并无权定罪或起诉现任总统，因此在一连串的政治争议下，全案也在极其模煳的法律语言中不了了之。

但就算买办问题没有罪，佛林对FBI的说谎伪证罪，严重刑责仍等待宣判。岂料佛林却又以"受辩护律师团误导为由"，宣布翻供不认罪。微妙的是，此一决定也意外拖延了2019年的佛林伪证罪判决。到了2020年1月，在穆勒报告中深受川普信赖的司法部长巴尔，也再度委任特别检察官，重新调查"佛林伪证案"，并于本周四建议"撤告"翻盘。

佛林是川普2016年总统大选团队的"军系亲信"。在佛林被控伪证罪，并当庭认罪的状态下。2017年12月2日，川普总统也公开与佛林切割。 图／美联社

▌说谎没错，有错的是FBI？

被巴尔指派"重新审视"佛林伪证起诉案的联邦检察官延森（Jeffrey Jensen）表示：在一系列的审讯比对后，他认为佛林的伪证供词，有很大嫌疑是被"FBI设局"、存在重大程序瑕疵。

延森报告表示，早在传唤调查之前，FBI就已开始监听、并掌握佛林的行踪与资讯；换句话说，在佛林第一次口供之前，FBI就已知道、并掌握佛林不当接触俄国大使的事证。但在审讯过程中，FBI虽然有不断呼吁"佛林应该坦白，否则伪证罪行很严重"，但调查人员却没有当面提证质疑佛林说谎，"反而有诱导他继续圆谎，发出伪证供词的设局嫌疑。"

简单来说，延森检察官认为佛林虽然在审讯中说谎、但知情的FBI却没有公开阻止他，反而任他发出伪证，进而多了一项"伪证罪名"。过程中牵扯的敏感政治问题，最终让此一指控存在重大程序矛盾。因此在多月的调查检视后，他建议司法部长巴尔："应该撤告佛林，不该起诉他伪证。"

"检查官的报告是这样建议，作为司法部长的我，当然就该尊重法律、从善如流啰！"在下达撤告决定后，司法部长巴尔也在媒体专访中强调："我的决定就是尊重法律。"但相关争议却引爆了美国舆论大地震，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不同立场的人都因此有着极为激动的情绪反应。

图为2018年佛林出庭时的图像侧写。 图／美联社

"巴尔作为司法部长，却放纵政治黑手伸入司法？其伦理认知真的是没有下限！"民主党大老，美国众议院长裴洛西（Nancy Pelosi）就如此表示，并认为从穆勒报告到佛林伪证案，巴尔的避重就轻与政治性办案，已经到了史无前例的离谱失控。

但对于共和党人——特别是川普的死忠支持者来说——撤告佛林的决定，不仅证明了美国政府里的"旧时代权力的藏污纳垢"。司法部证实FBI与欧巴马早就开始窃听监控佛林的事实，亦证明了川普早在2016年选举的指控："欧巴马用监听手段，意图司法追杀我！"

"佛林是被欧巴马政府锁定追杀，他之所以被陷害，是因为有人想要拉下我这个总统，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低级！"在撤告决定后，川普总统也如此表示。尽管他之前曾切割佛林、痛骂他伪证说谎活该；但在7日的发言中，他仍强调一切都是前朝政府对于公部门，特别是司法部与FBI基层的渗透阴谋。

"我希望这群人都会付出惨痛代价！因为这些傢伙就是一群不诚实的腐败败类，他们全都是垃圾，我说过很多次了——他们全都是人渣！"川普生气的说。

尽管司法部已要求检方撤告佛林，但全案其实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刑度宣判。因此是否会让佛林无刑责开脱，最终还是得看主审法官苏利文（Emmet Sullivan）的决定。但根据《金融时报》的说法，在佛林案的开庭过程中，苏利文法官对于这名"买办将军"的所作所为评价极低，甚至曾当庭结论：

"可以说...当事人佛林就是在『卖国』。"

图／美国国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