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空大战”：为何难以起诉散户？

上周股市中掀起轩然大波后，美国金融监管机构开始调查其中是否涉及市场操纵，但律师们觉得不会有人被起诉。

然而，尽管散户投资者成功逼空了大型机构投资者，但专家不认为他们的行为可能构成市场操纵。

斯坦福大学(Stanford University)教授、美国证交会前委员约瑟夫•格伦菲斯特(Joseph Grundfest)说：“如果有人在Reddit一个分论坛上不断发帖，说他们怀着极大的热情买进一家公司的股票，但其实他们一直在卖出，这就可能违反了规定。”

“但如果所有的帖子和留言都没有说假话，那么你很可能会发现此举并不违法。”

上周的市场狂热给监管机构带来了不同寻常的挑战。虽然以前也有投机行为引发对股票的追捧，但很少有散户投资者如此大规模地买入股票，以至于逼得做空这些公司的大型机构平仓。

这波购入热潮针对的是机构投资者押注股价会下跌而持有空头头寸的公司。

散户投资者在讨论，如果他们买入足够多的股票，如何逼迫空头买入股票止损。这给股票的大涨添了把柴。散户们在Reddit留言板上互相怂恿，不断重复着迪士尼(Disney)系列剧集《曼达洛人》(The Mandalorian)中的一句话：“正是此道(This is the way)”。

监管机构担心，这种协同行动已经造成了一个可能破裂的泡沫，可能给一些散户投资者造成毁灭性损失。美国证交会代理主席艾莉森•赫伦•李(Allison Herren Lee)在上周五与另外三名委员发表的联合声明中表示：“极端的股价动荡可能使投资者遭受迅速而严重的损失，并破坏市场信心。”

但法律专家表示，如果美国证交会想对任何市场参与者采取执法行动，他们将很难找到证据。

根据1934年通过的《证券交易法》(Securities Exchange Act)，在买卖受监管的股票时使用“任何操纵手段或计策”都是违法的。

但法律学者表示，操纵就是一个术语。“（最高法院大法官）波特•斯图尔特(Potter Stewart)谈到什么是猥亵时说，当你看到时就知道那就是猥亵。操纵也是如此。”芝加哥大学(University of Chicago)法学教授托德•亨德森(Todd Henderson)表示。

最常见的情况是，监管机构将受操纵的交易解释为涉及欺诈，关键在于是否在一些问题上撒了谎，包括一家公司的业绩，一只股票的真实拥有者，或者一名交易者对一家公司的真实看法。

此外，虽然Reddit用户似乎通过协同行动帮助推高了一些公司的股票，而这些公司的基本面可能不值得他们这么做，但尚不清楚他们在这样做时是不是欺骗了任何人。

“如果你告诉人们去买一家公司的股票，却不是出于真心实意，那就是操纵，”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Columbia Law School)教授、纽约证交所(NYSE)前法律顾问约翰•科菲(John Coffee)说，“但这些人是真的相信他们所想的，而发表极度乐观的言论并不违法。”

美国证交会很少提起操纵案——在2019-2020年的执法行动中，操纵案仅占5%——而且几乎没有一桩他们不指控欺诈。

一个可能成为先例的案件是2001年美国证交会对新泽西州少年乔纳森•列别德(Jonathan Lebed)提起的诉讼。列别德通过买入一些交易冷清的股票，然后在互联网留言板上大肆炒作，赚了数十万美元。但列别德被控欺诈：监管机构表示，他使用了数十个不同的网络化名，制造了这些股票很受欢迎的假象。

即使监管者真的判定上周市场中存在操纵行为，许多专家也认为监管机构不太可能针对个人并不拥有巨大市场影响力的短线投资者采取行动。他们指出，乔•拜登(Joe Biden)提名担任证交会主席的加里•根斯勒(Gary Gensler)在奥巴马时代是个以对华尔街严厉出名的监管者，不太可能把起诉散户交易者当作头等要务。

亨德森表示：“即使证交会判定这其中有不正确行为，是否追究普通百姓的责任也是个政治决定。”

证交会不仅在调查上周购买股票的交易员，它也在调查让这些交易得以发生的股票经纪平台，后来这些平台设置了暂时的交易限制，导致有关股票突然下跌。

Robinhood等线上经纪平台采取的交易限制引来各派别政治人士的怒火——从进步主义众议员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到保守派参议员特德•克鲁兹(Ted Cruz)。一些网络评论员甚至指责这些平台参与了华尔街的阴谋，其目的是保护某些损失不断扩大的对冲基金。

然而，Robinhood表示，由于市场中出现极端波动，它须按要求采取行动。这里指的是证交会强制经纪机构持有一定数量资本金（按与未平仓交易金额的比率计算）的规定。考虑到当时交易量空前之大，法律专家认为假如Robinhood没有限制交易并筹集资金，它可能已经违反这些净资本要求。

虽说监管机构采取执法行动的可能性不大，但许多人认为上周的波动可能会引发规则的重大调整，现行的规则大多制定于出现免佣金交易和互联网留言板被广泛使用之前的时代。

“我们看到，当社交媒体（触角）抵达美国国会时会发生什么，”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商业法教授吉尔•菲什(Jill Fisch)表示，指1月初华盛顿特区发生的暴徒袭击国会山事件，“现在我们看到，当社交媒体抵达资本市场时会发生什么，监管者必须做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