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掉童星产业链：那些“崩坏”的童星

那些年被媒体疯狂追杀的童星，小小年纪赚进大把钞票，却也失去正常成长的机会。甚至成年转型后，又在世界注目下“走钟”。究竟这些“坏掉童星们”如何在结构中挣扎？2021年，大众又能否从一次又一次的悲剧中，学会善待他们喜爱的明星？ 图／琳赛萝涵《天生一对》、小甜甜布兰妮《爱的初告白》、麦莉希拉《孟汉娜》

“2021年，全世界都在向布兰妮道歉。”在2000年前后声势如日中天的美国歌手小甜甜布兰妮（Britney Spears），在一连串负面报导、媒体猎巫下，2007年即使情绪崩溃，却仍无法摆脱媒体追杀。

直到今年纪录片《陷害布兰妮》（Framing Britney Spears）播出，将视角转向情绪失控后的布兰妮遭“成年监护”、失去自由、以及追忆当年的媒体恶意报导，才让过去追杀她的大众、甚至是曾爆料她“不是处女”的歌手贾斯汀公开道歉。

那些年被媒体疯狂追杀的明星，还有曾是好莱坞甜心的琳赛萝涵、极力摆脱孟汉娜标签的麦莉希拉等人。他们在小小年纪赚进大把钞票的同时，也失去了正常成长的机会。甚至成年转型后，又在世界注目下“走钟变歪”。究竟这些“坏掉的童星们”处在怎样的结构中挣扎？2021年，大众又能否从自身习惯的媒体文化中，善待他们喜爱的明星？

是谁《陷害布兰妮》？

今年《纽约时报》製作的纪录片《陷害布兰妮》让大众重新省思过去20年，媒体与公众视角如何霸凌一位女星，让她在被高高举起后，再透过负面新闻让她重重摔落，导致最终连自由行动和财产权利都通通遭到剥夺。

2007年，布兰妮赴前夫家欲探望二子未果，随即跑到一处美容院自己拿起剃刀剃光头发。这一幕都遭随伺在旁的狗仔清楚记录下来，放送全世界。因为这起事件，布兰妮的父亲自2008年起，开始对她进行“成年监护”，她的行动和财产都受到父亲控管。2019年开始，布兰妮持续向法院要求解除，今年2月双方再次对簿公堂，她的粉丝也展开“解放布兰妮”（#FreeBritney）行动，要求法院还给偶像自主权，甚至质疑布兰妮是遭到非自愿软禁。

纪录片清楚对比布兰妮如何从一位只是热爱参加唱跳的女孩，加入了迪士尼后，成为父母与节目的摇钱树，又如何在2000年事业如日中天时，经纪公司和媒体的塑造下，藉著先天外型优势：金发白皮肤，以清纯、动感、邻家女孩般的纯洁形象成为当时红极一时的少女明星。

由迪士尼推出的选秀节目“米老鼠俱乐部”在90年代培育出无数童星：布兰妮当时与莱恩葛斯林、克莉丝汀、贾斯汀提姆巴兰均为同期明星。 图／米老鼠俱乐部剧照

然而随著布兰妮长大走红后，却在媒体的逼迫、大贾斯汀的“非处女”爆料，让她不得不在谈话节目承认自己与同时也是明星的男友大贾斯汀（Justin Timberlake）已有亲密行为，随后漫天席捲的恶意向她涌来。

例如在2003年21岁的布兰妮接受知名女主持人黛安索耶（Diane Sawyer）访问时，面对质疑她私生活与大贾斯汀的性关係，布兰妮被问到无力招架，当场啜泣，她甚至被当面指责“令这个国家很多做母亲的人失望”。2006年NBC主持人劳尔（Matt Lauer）也在节目上攻击受访布兰妮，让她情绪当场失控。

究竟是谁“陷害布兰妮”的答案呼之欲出，纪录片发布后，许多媒体纷纷出面忏悔，承认当时为报导追杀布兰妮，大贾斯汀也在IG上为他过去的伤害做出道歉，但时隔20年，这位“被陷害”的女星已39岁，仍还在父亲的监管下生活，道歉已然太迟。

在2003年21岁的布兰妮接受知名女主持人黛安索耶（Diane Sawyer）访问时，面对质疑她私生活与大贾斯汀的性关係，布兰妮被问到无力招架，当场啜泣，她甚至被当面指责“令这个国家很多做母亲的人失望”。图为2002布兰妮与大贾两人分手前被媒体拍摄一起去观看球赛。 图／法新社

细数那些年“崩坏”的童星们

说到崩坏的童星，许多人一定能随便举出几个，光是在迪士尼体系走红的艺人，就能举出几位。其中像是琳赛萝涵，就是另一个典型。这位一人分饰二角，小小年纪以迪士尼电影《天生一对》成功诠释个性迥异双胞胎的她，如今给人的记忆是在爆红后，整组走钟的印象。

一般人应该很难想像才18岁的琳赛，就已经每天工作11小时，19岁时还因拍摄过劳，住院将近一个礼拜。也在这个状况下，未满20岁的她就有许多负面新闻存在，与她萤幕甜姐儿的形象大相迳庭。长期酗酒、吸食古柯硷、饮食失调、酒驾等负面传闻，都足以让这位女星重挫。

2007年琳赛萝涵开车失速撞上安全岛，警方在车内及她的体内验出大量古柯硷，她被送到勒戒所进行强制勒戒，后来2013年再次因为酒驾而上法院。

天生一对（1998）、辣妹过招（2004）、幸运之吻（2006），都是琳赛在还未20岁以前就完成的代表作。 图／剧照组图

或许许多人会问，为何这些“歪掉”或“崩坏”的童星特别多？除了被抹煞的童年，他们也需要经历其他成年才走红的艺人，不需背负的转型期待。

如果童星们再进入人生下一个阶段时，也就是所谓的“转大人时期”，若没有成功的代表作品，也就意味著他们的事业轧然而止，而且是在众人的目光中瞬间消失。被困在角色中走不出来的当红童星，则是不断面对“自己是谁”的疑问。

以迪士尼角色孟汉娜走红的女星麦莉希拉（Miley Ray Cyrus）就曾经在2018年专访时说她为了要摆脱这个角色带给她的束缚的痛苦，“不想要当迪士尼的吉祥物，我想要被好好当成一个人来看待”。而往后一连串“做自己”的行为和作品，却让曾经喜爱她的大众为此反目，认为她从“玉女”变“慾女”，行径离经叛道、标新立异，教坏年轻学子。

这些经历并非女性特有，也非今日才有的现象，今年已经32岁的丹尼尔雷德克里夫（Daniel Radcliffe），可能全名还是不会让人记得，大众只会记得他是哈利波特。崩坏的男童星除了近年被誉为“脱胎换骨”的小贾斯汀外，大概影坛决不会忘记的就是《小鬼当家》的麦考利克金；资深影迷应该也不会忘记因《钢铁人》重新“转正”的小劳勃道尼，过往是如何荒腔走板，酗酒毒品样样来，多次进出警局。

“荣恩！这个比魔杖好用！”童星要成功转型到底有多困难？最具体的例子，就是长年以来即使不断自我挑战、尝试转型，但对大众印象来说，依然难以脱离哈利波特角色定位的丹尼尔雷德克里夫。图为他在2019拍摄的电影Guns Akimbo剧照，也成为哈利波特梗的迷因图，在网路上疯传。 图／IMDB

事实上，正因为童星这项职业和性质的经历与一般人极为不同，他们的遭遇也很容易让父母将之视为摇钱树进而遭剥削，因此法律对童星的权益保障，正是透过这些悲惨经验，才有了改变的契机。

1938年，默片时代的童星杰基库根（Jackie Coogan）发现，在当时因拍片所获得约300-400万美元，相当于2015年5千至7千万的巨额，全在当时的法律规范下，遭父母剥夺，自己一贫如洗，还靠曾经合演过的演员卓别林接济，因而一路告上法院。

因库根的案件受到外界关注，加州议会开始制定《加州儿童演员法》，又被外界称为《库根案》。要求童星收入一定比例，片商须缴入以童星为名的信託当中，待其成年后可使用，并经过多次修订，扩及对童星的工时、休息、教育权益与其他待遇的法律规范。其他州在加州的抛砖引玉之下，逐步制定相关法律。

童星遭遇因人而异，也有许多成功模范，但他们之间的许多经历和困顿，却也极其相似，他们在无法自主的童星生涯中，若是有一两个利慾薰心的父母、乃至片商或经纪人，将整个改变他们未来的命运。

2012年，加州在两位曾在片场遭受性剥削的童星推动下，通过一项劳动法修正案，要求童星经纪人或代理人，都需有身分验证机制，包括指纹按捺和身分登记，以确保童星安全，而这两位童星童年时期皆不幸遭到相关工作人员猥亵，出面呼吁希望避免更多的悲剧产生。

全球最知名的童星剥削个案，就是1939年饰演《绿野仙踪》桃乐丝的女星茱蒂嘉兰（Judy Garland）。当年拍戏时还只有16岁的嘉兰被片场要求减重、禁食、甚至强迫她抽烟以减去体重，对当时的嘉兰造成极大的身心压力，后来终生有酗酒与药物成瘾的问题。 图／美联社

布兰妮悲剧证明：厌女有市场

要举出布兰妮悲剧发人省思之处，除了童星特质外，还包括整个演艺圈的“厌女文化”。虽然大众对大贾斯汀的道歉文认为是大众逼宫后的结果，却也能从文中了解，大贾完全明瞭整个“陷害布兰妮”的文化因素，也清楚知道自己为何能从这些事件当中被轻轻放下，甚或是完全被大众视而不见，女性成为事件中最终的众矢之的。这可能是那篇“矫情道歉文”的微薄贡献。他在IG上写道：

“对于我生命中曾因我的行为所造成的问题、我所作出的回应，或我未曾发挺身而出，我深感抱歉。我了解我在许多关键时刻表现得差强人意，以及我得利于纵容厌女与种族主义的体系。”

大贾斯汀的道歉文，无异是说明了“对，身为一位男明星，掉入如此险境的机会较低，而且还能因此从中得利”。

千禧年前后八卦小报的盛行让娱乐文化进入到不同境界，狗仔文化也从中逐渐崛起。当时有报社甚至为了追逐布兰妮而增聘记者，因为养记者追布兰妮的效益极高。而追逐布兰妮的大众凝视为何？大贾所谓的“厌女情结”是所有八卦新闻的中心。

女星私生活，特别是性道德成为公众注目的焦点；女星的胖瘦，成为决定她演艺事业起落的重要关键。直到2019年，布兰妮仍透过社群媒体不断向外界喊话自己“瘦得像根针”，被拍到肥胖形象都是记者刻意的P图所为。

另外随著纪录片上映，大贾被翻出另一个旧案，便是他曾在超级盃和珍娜杰克森的演出中，扯开珍娜胸口衣服，让她遭媒体捕捉露点镜头。但最后被挞伐“炒新闻”指控的，却是珍娜杰克森。珍娜的任何作品也遭MTV等音乐频道禁播至今，而贾斯汀仍然是那个囊括好几届葛莱美项目的才子歌手。 图／美联社

大贾斯汀清楚知道自己不仅没有因为爆料布兰妮已非处女而被大众唾弃，反而能上遍各大节目侃侃而谈两人关係，甚至写了一首歌公开影射布兰妮劈腿，让他话题度升高，公众还将他视为“成功”达阵布兰妮的处女之身。

大贾也清楚在超级盃中和珍娜杰克森的演出，扯开珍娜胸口的是他，但被挞伐刻意製造话题炒新闻，图谋不轨的指控却是剑指珍娜长达14年之久，珍娜的任何作品也遭MTV等音乐频道禁播至今，而贾斯汀仍然是那个囊括好几届葛莱美项目的才子歌手。

不可否认，经纪公司很了解包装明星的重点就奠基对女性的凝视上，但人们更爱的是，要如何毁掉一位女性，如何能让这些女星们坠下神坛，这些凝视背后的厌女文化。

裸照、初恋、性经验等被商品化的隐私，无一不是能重伤女星们的利器，赤裸的厌女文化不只男人得利，许多女性观众也乐在其中。

无疑布兰妮悲剧在各种探讨她的纪录片中，逐渐成为一项“政治正确”，但成为“正确”的同时，人们是否真的从她身上学到教训？未来在大众关注下的童星们，是否能因为布兰妮而倖免于难、逃过一劫？还是从今日各种娱乐新闻中，布兰妮还在等，等一个对她真正公平的大众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