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计算机博士在美自杀 家属拟起诉校方 导师

2019年6月12日，美国佛罗里达大学电子与计算机工程博士留学生陈慧祥失踪。次日，他被发现于学校办公室内上吊自杀。

据美国当地媒体报道，陈慧祥去世后，一封已经定好时间的遗嘱发到了他父母、女友以及博士生导师李某的电子邮箱里。遗书中写道，2018年12月，他写了一篇论文，靠导师李某走关系，顺利通过审查，即将发表。但是，通过进一步的实验认证，他却发现自己的论文存在很大问题，很多理论完全说不通，导致整篇论文相当于废纸，没有任何价值，除非重写。

陈慧祥找到导师李某，希望能撤掉论文，但导师执意要如期发表。最终，陈慧祥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自杀发生后，美国计算机协会（ACM）和电器电子工程师学会（IEEE）展开了调查。2021年2月8日，联合调查团队发布结果表示，一些人故意违反会议的同行评审程序，他们联合起来，操纵论文评价体系，以支持某一篇文章。同时，一些明确的证据表明，尽管一位作者已经意识到论文存在严重问题，也多次表达了对于论文结果错误的担忧，但另一位作者还是强迫他继续发表论文。

▲陈慧祥导师李某

据媒体报道，调查委员会决定对涉及违反程序的所有人采取不同程度的惩罚措施，最严厉的一位，在接下来的15年内，被禁止在任何美国计算机协会期刊上发表文献，不得担任何评审、编辑或项目委员会的职务。这是ACM有史以来执行的最严厉处罚。但这项调查结果并未明确指出受到最严厉惩罚的违规者是否为导师李某。

陈慧祥哥哥陈慧明告诉红星新闻，目前导师李某已被停职，但家属对于学校和导师李某的态度感到寒心，拟起诉学校和李某。

红星新闻记者就此事联系导师李某及校方，尚未得到回复。据美国当地媒体报道，目前，学校允许李某继续领取 153238美元的年薪，每学年工作9个月。陈慧祥生前就读院长Cammy Abernathy未就此事答复媒体。

自杀前告诉女友：

好想死，内心感到不安

根据陈慧祥哥哥陈慧明提供的一份聊天记录截图显示，从2019年5月25日开始，陈慧祥向其女友倾诉:“我们组的work，大多数都有水分。”

对于那篇最终压垮他的论文，陈慧祥在聊天记录中多次表达了不满意，“感觉每改一遍都是重新批判自己的节奏……因为纠结了好久都找不到make sense(合理的)数据。”

聊天记录显示，2019年5月27日，陈慧祥表示:“我现在内心非常不安，希望撤稿，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睡觉了。”同时，他在聊天中几次谈到对导师李某的行事风格评价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自称，“我就是条狗，我老板(即导师)的狗”并多次提到轻生。

陈慧明称，弟弟陈慧祥之所以有如此大精神压力的原因，是因为陈慧祥在短时间内完成了一篇论文，向ISCA（计算机体系结构国际研讨会）投稿，该会是计算机体系结构的三个顶级会议之一。但遗书中，陈慧祥写道，论文能被选中的原因，是因为6个审稿人中有4个都是导师李某的朋友。

▲陈慧祥的遗书

陈慧祥在遗书中提到，初稿的实验设计和现象，与宣称的结论不一样，因此在初稿投中以后，他便开始疯狂完善和修改，但却在这一过程中发现了许多无法纠正的地方，以致于文章完全无法自圆其说。“全部都错了！”如果要修改只能推倒重来，但是要在截稿日期前完成却是不现实的。遗书中提到，这些数据不合理的情况，导师李某是默许的，然而陈慧祥却不愿意这篇论文给自己今后的学术生涯留下污点，“我反复考虑到了所有的情况，觉得真的无路可走。所以我通过自杀的方式来弥补我的过失。”

陈慧明认为，弟弟最终走上绝路，与导师强迫陈慧祥完成这篇问题论文有关。

据美国当地媒体报道，该校研究生雇员工会( the university’s union representing graduate employees)主席博比·默默（ Bobby Mermer ）说，陈慧祥与李某的关系是他在工会四年来所见过的最糟糕的。他说，学校对此事的调查耗时太长。

博比说，在陈慧祥自杀之前，工会每月至少收到3起研究生的精神健康困扰或对教师虐待行为的投诉，其中大部分来自工程学院的学生。他说，自陈去世后，投诉有所减少。

在陈慧祥自杀前几天，陈和李某之间的紧张关系不断升级。目击者称，就在陈慧祥去世前一周，两人在李某的办公室里发生了激烈争吵。

据听到那场争吵的行政助理迪娜·奎因（ Dina Quinn ）说，李某与学生大声讨论并不罕见。“但那一次完全不一样。”奎因说她听到教授办公室里用普通话大声尖叫，物品被摔在地上，她甚至考虑过报警。“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奎因说，“只知道说这话的人非常愤怒。”

奎因的主管打电话到李某的办公室问是否一切都好。李某则在电话里表示一切都好，随后办公室喊叫声停止了。

▲微信聊天截图

两名陈慧祥的朋友匿名告诉当地媒体，当日早晨陈慧祥去李某办公室，要求撤回那份论文，随后两人因此发生了争执。

家属拟起诉导师及校方

涉事导师曾认为自己将被认定与此无责

陈慧祥出事后，陈慧明曾赶到美国了解具体情况，给弟弟处理后事。陈慧明向红星新闻表示，“学校说是要调查，但AMC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陈慧明称，陈慧祥的导师李某在弟弟出事后，没有向家属表达过歉意，“就发邮件威胁过我们不要破坏他声誉。”根据陈慧明提供的一张聊天记录显示，备注为“导师李某”的微信账号曾提到，“严正声明：请你们立刻撤销在网络上散布虚假言论并发表道歉声明。否则由此断章取义和一面之词引起的对UF(佛罗里达大学)、ECE系、实验室及成员和我个人的名誉影响将担负一切责任和后果(包括司法诉讼)。”以及，“请转告徐某某和其他在网络散布不实消息的同伙，我将在美国联合学校一起启动程序，进行律师起诉。”

陈慧明告诉红星新闻，目前，家属已与律师取得联系，正在对接相关信息。

据美国当地媒体报道，在2020年12月的邮件中，李某表示，他曾带过的研究生的朋友“在互联网上密集、恶意地传播此类虚假消息和误导性信息，攻击我和我的家人”。

李某在之前的邮件中反驳了有关他对陈慧祥(逼迫)行为的说法，预测自己将被认定与此事无相关责任，并表示那些对他进行虚假指控的人将受到惩罚：“我保证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在邮件中表示，“我已经会见了参与调查的人员，并提供了证人和证据来反驳对我的虚假指控。”据悉，这些邮件往来是该校新闻与传播学院关于陈慧祥死亡的为期五个月的调查性报道项目的一部分。

在邮件中，学校告诉李某，未经允许，他将不再被允许从事任何与佛罗里达大学相关的工作；或以任何理由参观校园；与任何教师、学生或工作人员进行任何接触或交流。

3月14日，红星新闻记者就该情况联系涉事导师李某及校方，截至记者发稿时，尚未得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