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豪岛事件：二战美国强行管制日裔的起因

　　太平战争期间，美国政府曾经强制居住在美国西海岸几个州的十万日裔侨民迁离海岸线，在美国政府属地内集中管理，限制这些日裔侨民的行动自由。虽然这是在战争特殊状态下特别的措施，也是近代交战国双方对待敌方侨民的惯例，但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这种做法毕竟伤及了一些无辜的日裔美国人。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攻击美国，总会拿出此事为例，表面是为日裔侨民喊冤叫屈，实质上是在挑拨在美华人与美国政府和当地美国人的关系，借此恐吓在美华人，如果中美发生战争，你将被如何如何。。这些挑拨离间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隐瞒事件的前因后果，挑出其中一部分夸张渲染放大，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今天来说一说当年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美国政府在太平洋战争中下定决心限制日裔日侨的行动自由。

　　其实早在战争爆发前，美国政府与新闻媒体已经注意到日裔侨民在美国的间谍活动和非法渗透活动。如同1941年7月《洛杉矶时报〉的报道：有的肆无忌惮地搜集美国军事经济政治情报，有的公开或秘密为日本政府工作，吹嘘日本的伟大成就和在东亚的崛起，煽动日裔侨民群体中的忠君爱国思潮，有的以日语教师为掩护，已弘扬日本文化为名，利用种族信仰等文化差异，挑拨日裔侨民与美国的关系。据日本著名间谍吉川猛夫战后的著书透露，不包括西海岸几个州，仅在夏威夷群岛活动的日本间谍就达200余人，还有业余的自干的间谍更是不知其数。由于美日两国关系虽然紧张，但两国并未宣战，双边贸易谈判也正在进行，美国政府对这些间谍和不法分子只是采取监视控制。珍珠港事件后，美国政府从震惊中醒来，才开始逐个对已掌握情况的日本间谍和不法分子采取行动，逮捕在珍珠港附近秘密为日军飞机导航的日裔侨民，为日军传送情报信息的日本间谍和接待协助日本间谍的日裔侨民，以及一批在美国非法渗透活动的日本人。据美国政府的统计数字，从珍珠港事件的第二天到1942年2月15日止，两个月的时间里，联邦调查局共抓获证据确凿的日裔不法分子共5000余人。　　

　　尼豪岛在夏威夷群岛中的位置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其实联邦调查局抓捕日本间谍和不法分子这些事都是政府层面的，一般的美国民众对此既不了解也无太大兴趣，更也不会引发整个社会对日裔侨民群体的仇恨与歧视。除了日军无耻偷袭不宣而战的卑鄙行为以外，真正引发美国社会对整个日裔侨民群体失去信任的是夏威夷的尼豪岛事件，由该事件产生的蝴蝶效应迅速影响了整个美国。

　　尼豪岛是夏威夷群岛中的一个小岛，珍珠港事件时岛上仅有不到200名居民，绝大多数是夏威夷当地土著，另外还有六个日本人：第一代移民新谷石松和移二代原田义雄夫妇以及他们的三个孩子。由于尼豪岛位于夏威夷群岛最西端，距离珍珠港200余公里，当时日本海军误认为该岛是无人荒岛，在制定偷袭珍珠港计划时将尼豪岛作为事故或损伤后的迫降地，降落后等待附近游弋的潜艇前去救援。珍珠港事件的当天，日本海军联合舰队飞龙号航空母舰的西开地重德海军一等兵曹驾驶零式战斗机为空袭珍珠港的轰炸机护航，因飞机被地面防空火力击穿油箱，无法返回母舰，只好按照预案，紧急迫降在尼豪岛上。

　　

　　日本飞行员西开地重德

　　天上降落下来一架飞机，正巧落在岛民霍伍德·卡留哈诺家附近的农田里。由于海岛与世隔绝，外界消息只能靠一台收音机和岛主视察时带来的报纸杂志，所以卡留哈诺发现飞机时并不知道数小时前日军袭击珍珠港的消息，更不知道这就是偷袭珍珠港的敌机。因为迫降时的激烈碰撞，西开地重德海军兵曹当时失去了知觉，卡留哈诺便把昏迷不醒的西开地背回了家。卡留哈诺上过高中，是岛民中唯一的知识分子，对最近美日紧张关系有着一定的了解。根据飞机的机徽和飞行员的佩枪，卡留哈诺判断这是日本军用飞机，于是多了一个心眼：趁西开地尚未苏醒，将其随身携带的王八盒子（南部14型手枪）与飞行图囊包收藏起来。长年孤独的岛民，看到外来新人都有一种兴奋的感觉，邻居们听说后，纷纷赶到卡留哈诺家，看望这位从天而降的客人。西开地苏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索要自己的佩枪和飞行图囊，但遭到卡留哈诺的拒绝。因为西开地的英语很烂，而卡留哈诺和岛民们又听不懂日语，所以根本无法交流。无奈之下，卡留哈诺想到岛上那位日本出生的新谷石松，立刻派人去请来担任翻译。新谷石松出生在日本，当年60岁，由日本移民到夏威夷已经有40余年的历史，并且娶当地一个土著妞为妻，夫妇两人在岛上靠养蜂采蜜为生。日本老汉到后，便与西开地兵曹用日语交谈，西开地见到了同胞后很是兴奋，向新谷吐露了珍珠港所发生的一切和自己的真实身份。新谷老汉听后，脸色煞白，没说什么就匆匆离开了

　　岛民们觉得奇怪：让你来当翻译的，你咋走了呢？卡留哈诺只好再次派人去请岛上开店的原田义雄夫妇。原田义雄出生于卡瓦伊岛（距尼豪岛27公里），根据美国领地出生者则自动取得国籍的美国国籍法，原田义雄是正宗的美国公民。三年前，原田义雄与妻子原田梅乃由加州移居到尼豪岛，替岛主经营一家杂货店为生。原田夫妇共有三个孩子，平日话不多，工作认真努力，待人接物和蔼可亲，标准的日本范。原田夫妇到后便与西开地进行了交谈，得知了日军袭击珍珠港以及西开地就是参加袭击的日本飞行员。开始夫妇俩还有些纠结：日本偷袭美国，自己选择站队该站哪一头？夫妇俩简单地用日语商量了一下，决定隐瞒真实的情况，谎称西开地是一位日本业余飞行爱好者，因飞机失事迫降岛上。岛民虽然听不懂日语，但也感觉其中有些蹊跷，原田夫妇向大家提议：西开地可以暂时住在他们家，睡榻榻米吃点苏西啥的也方便。然后又用日语安慰西开地，将会设法帮助他弄回手枪和飞行图囊包，然后协助他逃离尼豪岛。

　　

日裔帮凶原田义雄

　　当天晚上，热情善良的岛民们为了欢迎西开地的到来，专门举行了一个夏威夷式的传统party，岛民们围着篝火，烤了乳猪，喝着自酿的好酒，姑娘们还跳起了草裙舞。因为没有音乐伴奏，岛民们就把全岛唯一的那台收音机请出来放音乐。不料打开收音机后，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珍珠港被袭的新闻报道。联想到西开地和飞机的出现，岛民们纷纷质问原田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到事情已经败露，原田只好将西开地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大家。但是尼豪岛孤悬大海，没有电话也没有其它通讯设备，距离最近的大岛就是27公里以外的卡瓦伊岛。所以岛民们决定：既然美日宣战，西开地必须按照战俘对待处理，虽然可以继续居住在原田家，但必须由四个年轻力壮的岛民轮流在原田家门前看守，暂时禁止其自由行动。待卡瓦伊岛再来人时，将西开地带回去处置。尽管岛民们已经发现原田夫妇的欺骗和谎言，但善良的美国人仍然不愿相信原田夫妇会背叛美国、背叛朝夕相处三年的岛民邻居，所以仍然信任原田夫妇：不仅允许他们继续与西开地保持接触，还准许他们之间用岛民听不懂的语言相互交谈。

　　几天下来，通过与原田夫妇的交流，西开地感觉到原田夫妇内心深处日本文化的影响。一边称赞原田夫妇的日语地道，一边开始进一步的心理战：大肆吹嘘日本军队的战无不胜，通过珍珠港事件美帝已经露出不堪一击即将完蛋的败象，厉害国很快就会解放夏威夷和美国西海岸，被剥削受压迫遭歧视的日裔侨民们翻身解放的日子不远了。谎言千遍成真理这话真是不假，因为世界各国总有一批二逼，二逼们代代相传，共同特点就是宁肯相信这类荡气回肠的谎言。眼下的原田义雄就是这种二逼中的一个，不但自己相信，还找到新谷石松，把西开地的洗脑水按照原样照搬给新谷洗了一遍。孔子曰：人过五十便知天命，但被忠君爱国的日本文化迷了心窍的新谷虽然年已六十，竟然也跟着相信日本引导世界的这天即将到来了，更二逼的决定是竟然参与原田夫妇的阴谋，协助皇军飞行员逃离虎口重返战场，为祖国的崛起立头功。

　　12月12日下午4点钟，几个日本人兵分两路开始行动：第一路是新谷石松的软套路。他找到卡留哈诺，表示愿以200美元的奖赏作为西开地飞行图囊包的交换。上世纪四十年代200美元可是一笔巨款，尤其是对尼豪岛的岛民来说更是天文数字，新谷没有料到的是金钱在卡留哈诺这儿并不是万能的，强烈的国家民族意识让卡留哈诺面对巨款毅然说No！第二路是强套路：由原田梅乃在房内大声播放留声机唱片为掩护，原田义雄与西开地偷袭了家门外担任看守的岛民，将其打昏后锁入原田家的仓库。原田又从家里找出一支霰弹枪，二人奔向卡留哈诺家，准备解决卡留哈诺抢回飞行图囊包。西开地为啥如此着急这个图囊包呢？因为包里有军用地图、无线电通讯密码、袭击珍珠港的计划，按照日军的纪律，这是比生命还贵重的东西。

　　卡留哈诺这天运气不错，送走新谷后一泡及时而来的大便救了他的命。原田和西开地杀气腾腾来到时，卡留哈诺正在户外厕所里大解，看到两人气势汹汹扛着枪，就躲在厕所里没敢出去。原田和西开地看到家里没人，在屋子里翻腾了一阵，虽然没有找到飞行图囊，但找到了那支被卡留哈诺收缴的王八盒子。卡留哈诺一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冲出厕所撒腿就往村里跑。响声惊动了原田义雄，大喊喝令卡留哈诺站住，卡留哈诺哪里敢停，继续奔跑，后追的原田的霰弹枪就开了火。这一枪虽然没有打中卡留哈诺，但却把卡留哈诺对日本人残存的善良幻想全部打破了：养不熟的日本白眼狼，无论平时如何善待它，见到同伴后还是显出狼的本性。

　　卡留哈诺一路跑回村，气喘吁吁地将情况告诉其他岛民。开始大家根本不信：一个与大家相处和睦的日本家庭，怎么可能与敌人合伙干出这种事来？但随后被关在仓库里的守卫也挣脱绳索逃了出来，大家这才相信情况紧急，紧急安排老幼妇孺到山上的洞穴里躲藏起来。当晚，卡留哈诺趁夜色回家取了飞行图囊包，然后挑了五个年轻力壮的溜到码头附近，当晚划船出海赶往卡瓦伊岛求救。同时，岛民们也想起曾经与卡瓦伊岛的约定，半夜爬到山顶点起一堆篝火，向卡瓦伊岛告急。当天夜里，原田和西开地再次回到卡留哈诺的家，翻了一个底朝天，结果还是没有发现飞行图囊包（幸亏被卡留哈诺抢先一步取走）。愤怒之余，两人便点着了卡留哈诺的房子，希望将房子连同图囊包一起烧毁。烧完房子，西开地也担心零式战斗机落入美军之手，先是拆卸了一挺机枪和子弹作为武器，然后焚烧了迫降的飞机。第二天早上，原田与西开地驾着一辆马车，带着机枪来到村里，企图寻找卡留哈诺。可是昨夜村里的岛民都已跑光，只有放羊的本杰明·卡纳海勒和妻子两人回村找吃的，与原田与西开地两人恰巧相遇。

　　佛经里说，人与人之间的矛盾都是上辈子欠下的孽债，原田与西开地在村里遭遇卡纳海勒夫妇就是他俩这辈子前来还债的机遇。当原田命令卡纳海勒去找卡留哈诺时，卡纳海勒表示了拒绝时，并且劝说原田应该向美国政府投降。这时西开地用霰弹枪对着卡妻，威胁卡纳海勒如果不去就当场打死卡妻。日本人太低估了美国人的勇气和精神：看到妻子的生命受到威胁，卡纳海勒50多岁衰老的身体内立刻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像狮子一样迅速地扑向西开地，两人滚在地面上扭打成一团。西开地见势不妙，急忙扔掉手中的霰弹枪，摸出自己的王八盒子，向卡纳海勒的胸部、屁股、小肚子连开三枪。看到日本人枪击自己的丈夫，卡妻也彪悍地扑向西开地，虽被原田死命拉住，但仍能顺手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砸向西开地的头部。愤怒的卡纳海勒强忍枪伤的伤痛（王八盒子的威力堪忧），用力抱起西开地并把他的头部撞向旁边的一堵石墙，西开地顿时失去知觉。卡纳海勒担心西开地再次醒来，立刻抽出随身携带的猎刀，一刀切断了西开地的喉管。看到如此血腥的生死搏斗，站在一旁的原田吓坏了，捡起了地上的霰弹枪，但是最后一刻终究没敢向自己的邻居夫妇开火，而是对准自己的肚子扣动了扳机，自杀身亡。西开地是日本军人，无论怎样都在情理之中。但身为美国公民的原田义雄，却首鼠两端，全然不顾自己事业家庭和儿女的前途，干这种二逼事，除了被日本文化中的忠君爱国洗脑，就很难再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第二天（12月14日），卡留哈诺和其他五个岛民从卡瓦伊岛乘船回来了，同船到达的还有夏威夷国民警卫队的十几名官兵。军人们抬走了原田义雄与西开地重德的尸体，抓捕了协同犯罪的新谷石松和原田梅乃，把身受三处枪伤的卡纳海勒送往医院治疗。 1946年，由于卡纳海勒的卓越精神和勇气，美国总统杜鲁门亲自授予最高平民勋章功勋奖章和紫心勋章，借此表彰卡纳海勒的英雄行为。卡留哈诺也因在此事件中的卓越贡献，获得一枚自由勋章和800美元的奖励。

　　日裔侨民恩将仇报的叛国事件迅速传遍美国，激起了美国社会的震惊和愤慨。虽然在一片喊打声中，美国政府对他们的处理还是宽松和理智的：新谷石村属于绿卡侨民，被送到了一个隔离营管制，战后依然允许他回到尼豪岛上与家人团聚，后批准其归化为美国公民。原田梅乃虽然情节比较恶劣，但宽厚的美国政府并未指控她的叛国罪，只是判处有期徒刑31个月。1945年获释后允许她搬到卡瓦伊岛居住，并同意她的要求将自己丈夫和西开地重德的尸体埋葬在卡瓦伊岛，不仅埋葬，美国政府甚至还批准了原田梅乃在一个敌人和一个叛国者下葬时的纪念活动。

　　尼豪岛日裔侨民协助袭击珍珠港的日军飞行员一事，深刻影响改变了当时美国社会对日裔侨民的看法与态度。善良的美国人民无法理解：这些自愿在美国居住多年的日本人，即便成为美国公民或已宣誓向美国效忠，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畸形心理仍然会无条件帮助美国的敌人。1942年1月，美国海军呈交罗斯福总统一份秘密调查报告，报告认为“应警惕此前忠于美国的日裔侨民资敌” ，最终影响了美国政府高层对日裔侨民的看法，成为最后作出强行管制日裔侨民这一决策的重要因素之一。批评美国政府容易，但如换位思考，在战争中遇到尼豪岛事件，你会怎么做？

　　不得不承认的是：40年代的美国仍有较为严重的种族歧视和偏见，但是美国是一个有错必纠自我调节的公平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进步，美国政府越来越感到这种做法可能冤枉了一批忠于美国的好日裔，因此日裔侨民的管制政策开始逐渐放松，一些日裔人士离开管制营地去工作、上学，乃至参军，到1945年战争结束前这种隔离已完全解除。紧接着50年代初期的朝鲜战争，美国政府吸取了当年管制日裔的教训和经验，确保居住在美国的华人的行动自由，不但没有采取隔离管制措施，甚至还帮助志愿军战俘进行甄别，确保战俘的个人意愿能够得到满足，为自己的未来挑选适合自己的居住国。1988年，美国国会通过了里根总统签署的特别法案，承认当年政府管制日裔的行动是基于“种族偏见、战争中的不安情绪以及政治领导层的失败”。该法案代表美国政府正式向当年被管制无辜的日裔道歉，并向曾被强行管制的日裔或他们的继承人支付总数高达16亿美元的经济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