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中国、乌克兰等海外交易 拜登之子遭到彻查

在美国总统拜登寻求连任之际，美国司法部和国会共和党人对其子亨特·拜登的国际商业活动展开了一项追根究底的调查。亨特的海外利益主要涉及两个国家：中国和乌克兰。

2013年，亨特·拜登陪同父亲访问北京。图片来源：NG HAN GUAN/PRESS POOL

2013年12月，时任美国副总统乔·拜登(Joe Biden)在北京走下空军二号(Air Force Two)专机，还带了一名看似平平无奇的随行人员：他的儿子亨特·拜登(Hunter Biden)。彼时的美中两国关系较为稳定。

几天后，上海市有关部门批准成立了一家由中国政府出资的投资公司，亨特·拜登获任那家公司的董事，后来他还以折扣价获得了股权。大约四个月后，他开始在乌克兰的一家公司董事会任职，年收入高达100万美元；乔·拜登当时作为美国副总统对乌克兰特别关注。

再后来，亨特·拜登还与一家试图打入美国市场的中国能源和金融集团短暂合作，赚取了数百万美元。

在那次中国之行的十年之后，亨特·拜登在海外的商业活动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目前乔·拜登正寻求连任总统，而美国司法部在进行一项追根究底的调查，国会共和党人也发起了坚定的调查行动，仔细审查亨特·拜登在海外的赚钱渠道，以及他收取报酬做了什么。

上个月，检方告诉一名法官，随着他们继续调查亨特·拜登的活动，亨特·拜登有可能根据《外国代理人登记法》(Foreign Agents Registration Act)遭到检控，该法要求代表外国方面与美国政府官员或媒体接洽的美国人登记这种关系。

尚无证据显示总统拜登从其子的国际商业活动中获益，也没有证据显示拜登利用政府权力为其子的国际商业活动提供便利。这位总统也不是美国司法部此项调查的目标。

亨特·拜登法务团队的一位发言人表示：“亨特·拜登没有让他父亲参与他的任何生意，他父亲也没有协助他做任何生意。”

然而，相关政治风险已然增加。拜登总统的盟友们原本希望，一项就税务轻罪指控认罪的协议外加一项避免亨特·拜登遭受涉枪支指控的协议，就可以让公众对亨特·拜登的兴趣转淡。然而，7月底，他们目睹了这项认罪协议在一位法官的质疑下破裂。

本月，领导该调查已有五年的联邦检察官David Weiss被任命为特别检察官，他的权限拓展到对亨特·拜登提起其他指控。

Weiss的一位发言人不予置评。前述认罪协议破裂后，有关Weiss团队可能感兴趣之事的概要浮出水面。双方已签署的法庭文件提到亨特·拜登过去曾拖欠税款，并具体说明在2017年那一年中，付给他的295万美元款项中约有四分之三来自中国、乌克兰和罗马尼亚的相关权益。一位了解相关财务状况的人士称，其中约三分之一是给他的同事的，因此亨特·拜登自己当年的收入略低于200万美元。

本文基于对亨特·拜登过去的同事及其商业伙伴的高管的采访，以及公司、国会和法庭文件。

几十年来，拜登家族的姓氏一直与美国的外交政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华尔街日报》看到的访谈、电子邮件和其他通信资料（其中一些来自于亨特·拜登本人）显示出，拜登这个姓氏携带的品牌声望对于在中国、乌克兰和其他地方的那些想要拉上关系谋求利益的人很有吸引力，这些人在亨特·拜登的父亲当上美国总统之前就已在亨特·拜登身上慷慨花费了数以百万计美元。亨特·拜登的朋友、前合作伙伴Devon Archer上个月在众议院的一个小组作证时说，这些人把亨特·拜登在美国上层政治圈拥有的显而易见的门路看作是“正在兑现的品牌”。

接受外国人的支付并不是犯罪，即使这些外国人寻求的回报之一就是接近权力。在这方面，亨特·拜登的做法与多年来其他美国总统亲属的行为如出一辙。根据美国司法部已经公开的信息，亨特·拜登面临的司法麻烦是他没有交待清楚自己的商业活动，而不是他从事了这些活动。

根据亨特·拜登曾与联邦检方达成的一项已在上个月破裂的协议，他承认在2017年和2018年没有报税，也没有支付欠款，当时他沉迷于吸食可卡因。这份协议还显示，2021年有一名同事为亨特·拜登支付了这两年未缴的190万美元税款，其中包含利息和罚款。

美国联邦检察官David Weiss在过去五年中领导了对亨特·拜登的调查，最近他被任命为特别顾问。图片来源：SUCHAT PEDERSON/THE NEWS JOURNAL/ASSOCIATED PRESS

亨特·拜登在国外进行的商业交易与他在其他方面令人侧目的糜烂生活背景相符：他在赚大钱又花大钱的同时，个人生活迅速堕落。亨特·拜登自己笔记本电脑中的照片、电子邮件和电子表格详细记录了他过去吸毒、结交可疑的商业伙伴、在各种异国情调的地方放肆享受和非法持枪等不那么光彩的细节内容。

希望重新入主白宫的国会共和党人不断拿出厚厚的报告，指称来自海外的资金流使亨特·拜登和拜登家族的其他成员荷包满满。共和党人通过发出传票获得了一些银行记录，而这些记录引发了疑问，比如为什么一位有政治背景的哈萨克商人在2014年给亨特·拜登汇款14.23万美元购买一辆保时捷(Porsche)，当时这名商人刚与作为副总统的乔·拜登会面不久。

众议院监督委员会(House Oversight Committee)主席、来自肯塔基州的共和党人James Comer对这些问题和其他问题揪住不放，他援引了两名国税局(Internal Revenue Service)吹哨人的证词，这两人称司法部曾寻求限制对亨特·拜登活动的调查。

Archer的证词和其他证据让人怀疑总统拜登关于他从未与儿子谈论过生意的说法。然而，尽管总统拜登的一些政治反对派以他的家人收到国外付款为由要求弹劾他，但他们尚未能证明这位总统切实参与了家人赚钱的活动。

亨特·拜登现年53岁，他现年80岁的父亲第一次当选参议员时，他才两岁，在公众的注视下长大。成员关系密切的拜登家庭经历的多起悲剧也被放到了聚光灯下。1972年的一场车祸夺去了亨特·拜登的母亲和妹妹的生命，亨特·拜登也受了重伤。2015年，全国的新闻都报道了他哥哥博·拜登(Beau Biden)因脑癌去世的消息，亨特·拜登曾写道，绝望加剧了自己的吸毒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他两年后离婚。

拜登当选美国参议院议员时，亨特·拜登（图右）只有两岁。图片来源：AP

亨特·拜登是一名律师，曾就读于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和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他父亲担任副总统期间，他曾以慈善机构World Food Program USA董事和董事会主席的身份周游世界。同样是在他父亲的副总统任期内，亨特·拜登转而为房地产和其他企业筹款，他扮演推销员的角色，把细节留给合作伙伴，这些合作伙伴通常也有耶鲁大学背景，其中包括Archer。

亨特·拜登在其2021年出版的回忆录中写道：“为了开展自己的咨询业务，我频繁出差，在很多地方都建立了人脉，所以我说给客户的宣传语是，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在各地打造资产组合，‘从巴尔的摩到北京’。”

他的海外利益主要涉及两个国家： 中国和乌克兰。

亨特·拜登从2014年初（当时他父亲还是美国副总统）开始在大约五年时间里一直担任乌克兰天然气生产商Burisma的董事，经营该公司的是一位寡头，这位寡头毫不掩饰希望与华盛顿方面保持密切关系的表象，从而保护自己在乌克兰国内的利益。亨特·拜登在Burisma扮演的角色在华盛顿引发了担忧，人们认为这体现了一种双重标准，毕竟他父亲任副总统期间曾推动乌克兰反腐。Archer最近作证时说：“我认为，如果不是附着于这个名号，Burisma早就倒闭了。”他指的是拜登的名号。

虽说亨特·拜登在乌克兰的收益似乎主要基于他在董事会任职，但2016年，Burisma聘请的一家咨询公司可能在华盛顿使用了他的名头，尚不清楚亨特·拜登是否知情。

亨特曾担任乌克兰天然气生产商Burisma的董事长达5年。图片来源：VALENTYN OGIRENKO/REUTERS

目前还不清楚这种情况下亨特·拜登是否应当把自己登记为代理说客。美国司法部近年来加大了外国代理人登记法的执行力度，但在法庭上却遭遇了一连串相关案件败诉，原因是围绕外国客户的确切定义以及哪些活动属于该法律的管辖范围存在争议。

乔·拜登和亨特·拜登都已否认存在与Burisma有关的任何不当行为。亨特·拜登说，他在接受Burisma董事会席位一事上判断失误。

亨特·拜登如何从中国赚钱，有关情况晦涩不明。

亨特·拜登在中国的业务关系可以追溯到十年前拜登父子同行访华的那个月。在他们抵达北京的12天后，亨特·拜登在一家新成立的名为渤海华美（上海）股权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Bohai Harvest RST (Shanghai) Equity Investment Fund Management)的私募股权投资公司担任董事。亨特·拜登的身份是非受薪董事，但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在他父亲的副总统任期结束后，亨特·拜登以折扣价格买下了该公司10%的股份。亨特·拜登的律师团队称，他后来卸任了该公司的董事，并以几乎毫无回报的价格出售了所持股份。

在美国政府披露的与上个月认罪协议（现已作废）有关的信息中，似乎没有涉及来自渤海华美的资金。渤海华美的业绩不佳，但一直备受争议，因为其股东包括一些中国最大的由政府管理的金融巨头，比如中国银行(Bank of China)，而在2013年时任美国副总统拜登为期两天的访华之行中，创立渤海华美的金融家李祥生(Jonathan Li)还曾与他会面。亨特·拜登在他的回忆录中说，两人当时只打了个招呼，握了握手。书中还说，他与渤海华美达成交易是在那次访华之前，而不是访华后。亨特·拜登说那次中国之行是与父亲联络感情的机会。

亨特·拜登在他的书中未提及他在中国的另一层关系。但这已是美国国会对他商业交易的调查重点之一，在美国司法部与亨特·拜登签署的协议中也可以找到这方面的信息：中国华信能源(CEFC China Energy)以及该公司挥金如土的董事长叶简明；该公司是一家曾经风光但最终只是昙花一现的上海石油金融企业集团。

亨特·拜登笔记本电脑中的信息和知情人表示，亨特·拜登为叶简明提供了私人帮助，叶简明是一家已倒闭的中国石油金融集团中国华信的董事长。图片来源：MIKULASKOVA LUCIE/CTK/ZUMA PRESS

《华尔街日报》曾报道过叶简明与中国军方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与包括退休政治人物及其亲属在内的世界各地名人的交往。从布拉格到莫斯科和布加勒斯特，中国华信承诺了数以十亿美元计的能源和金融投资，这些投资似乎反映了中国政府扩大其全球影响力的官方优先事项，到2017年，该公司已准备在美国寻找商机。

布拉格经济大学(Prague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副教授Jeremy Garlick说：“叶简明当时似乎是在向世界各地的权贵提供金钱上的奖励（实质上是贿赂），让他们与中国华信合作。”Garlick曾研究过该公司。

根据商业记录和前高管的说法，中国华信和亨特·拜登在美国建立了多家合资公司，其中一些公司的名称中带有Hudson West。从亨特·拜登的笔记本电脑里获取的信息和来自知情人士的消息暗示，亨特·拜登为叶简明和中国华信提供了私人帮助，叶简明很快斥资8,000多万美元在纽约购置了房产。中国华信则在罗马尼亚和其他地方寻找可以收购的能源和金融公司。叶简明还曾给了亨特·拜登一颗大钻石。

根据国会共和党人拿出来的银行记录，与中国华信有关联的实体曾在18个月内向亨特·拜登支付了约500万美元。

叶简明之后从公众视野里神秘消失，中国华信也关门倒闭。对于这家曾被誉为中国最大民营能源企业的垮台，中国政府没有给出定性说明。

中国华信从未谈论过与亨特·拜登之间的关联。亨特·拜登的律师团队发言人在谈到亨特与中国华信的关系时说：“亨特·拜登是一名没有担任公职的公民，完全有权从事他自己的商业活动。”

在中国华信倒闭之前，美国司法部曾在纽约起诉该公司一名高级代表行贿，该代表后来被定罪。亨特·拜登与美国政府达成的现已失效的协议称，在2018年3月，他的律师事务所曾收到100万美元的律师费，用来帮助这位中国华信的代表打官司。美国政府表示，这笔款项原本足以缴纳亨特·拜登的欠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