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医疗7万名员工为什么罢工？

在加州等地，如果你习惯去凯撒医疗(Kaiser Permanente)看病或者接种疫苗，可能已经受到了一点影响：超过7.5万名凯撒医疗机构员工进行了持续三天的罢工，这是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医疗保健罢工。 

凯撒医疗和凯撒工会联盟周二在旧金山举行的马拉松式谈判会议上未能达成协议。该联盟代表五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的八个工会。这家医疗保健巨头控制着加州私人保险市场的一半，在全州拥有超过940万会员。

而在全美该机构共有1270万会员，员工总数超过21万。

此次罢工，参与员工分布在加州、科罗拉多州、华盛顿州和俄勒冈州，当中包括护理助理、清洁工、X光技师、抽血师、药剂师、验光师和其他支持人员。医生和大多数护士没有参加罢工。 

据NBC新闻报道，由于罢工，手术、化疗和其他“非紧急”手术于周三推迟。 

凯撒医疗表示，在罢工期间，所有医院和急诊科将继续开放，但选择性手术可能不得不推迟。 

美国劳工部表示，代理美国劳工部长苏维思(Julie A. Su)已与双方会面，以帮助解决罢工问题，并正在寻求推动谈判达成解决方案。工会和凯撒证实了她的参与。 

此次罢工是美国众多行业劳工权利紧张局势加剧之际发生的最新一起罢工。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统计，2022年共有12.06万名工人举行23次重大停工。而今年算上9月份开始的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罢工和凯撒罢工，2023年迄今罢工总人数超过40万。 

在中文自媒体中，多数评论员似乎倾向于站在劳工权益的对立面，有博主用轻佻的口吻称“民主国家工会就是插足企业和工人之间的第三者”，而在有关凯撒医疗大罢工的新闻下方，大量评论脑洞大开，称这是拜登惹的祸，医护人员贪得无厌。

医疗保健人员的诉求是什么？如果只是把他们的要求当作“贪得无厌”，可以预计，接下来还会有更多医疗界的罢工跟在后头。         

罢工工人称严重人手短缺 

《纽约时报》昨天发表了布朗大学急诊医生克雷格·斯宾塞(Craig Spencer)的观点文章，这位医生在标题中指出“凯撒罢工不是典型的劳工行动”。为什么这么说？跟此前的演员工会、好莱坞作家和汽车工人联合会类似，凯撒工会也要求更高的工资和福利，但他们的许多最大需求仅靠金钱是无法满足的。他们想要的改变需要对医疗保健的提供方式进行重大改革，因为在现有的环境中，医护人员感到不安全、不被欣赏、没有得到支持。 

凯撒的工会联盟其中的一个主要诉求是：员工短缺导致工人们精疲力竭，同时也影响了护理质量，而这显然会对医患双方带来隐患。 

在加州，凯撒是最大的单一医疗保健提供商。今年5月，一个州医疗保健司法联盟对3.3万名医疗系统工作人员进行了一项调查，结果发现，大多数受访者都见到过由于人手短缺，导致病人护理被延误甚至遭到拒绝。74%的人特别提到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适当地照顾病人，而83%的人表示他们的部门人手不足。 

众多接受不同媒体采访的凯撒员工讲述了自己这几年筋疲力尽的经历。 

在凯撒医院工作了17年的塔米·周(Tami Chew)在加州罗斯维尔的院区参加了罢工。周是一名高级健康计划代表，为患者和医生提供咨询，帮助他们选择医疗保健方案。 

周对《今日美国》说，在过去的四年里，她所在部门的13名员工已经削减到6人，附近社区的三个卫星办事处已经关闭。周说，削减意味着病人等待她的部门处理病例的时间更长。    

放射科技术专家詹姆斯·贝尔接受CNN采访

放射科技术专家詹姆斯·贝尔(James Bell)为急诊病人的胸部、肠道、断肢等部位拍摄X光照片。 

“我们简直就是医学的眼睛，”贝尔对CNN说。他说，由于整个系统人手不足，导致他们错过或延迟午餐成了家常便饭；而另一方面，病人直接感受到了延误治疗的影响，他描述说，有的病人等待时间太长，又得不到有限的值班人员的帮助，自己冒险下了床，导致摔倒，令病情加重——这显然是任何一位医疗工作者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而迈克尔·西格里奥(Michael Signorio)偏偏有了这种遭遇。他的膝盖半月板撕裂，过去几周一直想要看医生，但始终没约上，受伤期间没法工作，最后他只能上急诊，而在急诊室里他也等待了12个小时。他说，“你知道，就是感觉不太对劲。为什么？因为人手不足，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手。”类似的遭遇，可能许多在美国看过急诊的人都曾经历过。 

工会称凯撒医疗目前的人员配备水平是“不安全的”，病人的等待时间是“危险的”。他们表示，这个问题在新冠之前就开始出现，而高管没有倾听他们的担忧，甚至进行了“恶意谈判”。他们要求凯撒高管投资于人员配置，超越凯撒本周早些时候制定的2023年招聘1万名新员工目标，还要求提高工资和更好的培训，他们表示，这两者都有助于防止职业倦怠和人员流动率过高的情况。 

由于生活成本高，员工睡在车里 

纠察线上的工人认为，如果凯撒医疗机构提高工资和福利，它在招聘员工方面会做得更有效。 

凯撒医疗是非营利性实体，但它产生了数十亿美元的利润。在今年的前六个月，凯撒医疗报告的总净收入为33亿美元。非营利组织通常被要求将剩余资产重新投资到业务中，同时为未来的意外支出保留资金，而不是像营利性机构那样确保创始人和投资人从利润中分红。 

工会联盟指责该公司尽管是非营利组织，但仍在囤积利润。该联盟认为，凯撒应该将更多的资金再投资于一线护理，包括提高员工的工资。 

截至周三，凯撒医疗向所有加入工会的员工提出，在新合同的前三年加薪5%，最后一年加薪4%。工会没有接受这一提议，要求在合同的前两年增加6.5%，在最后两年增加5.75%。 

然而，凯撒还没有同意将工会雇员的最低工资从2024年的每小时21美元提高到工会要求的每小时23美元。在本次罢工中，许多参加者可能不是医护人员，他们确保患者得到特定的营养配餐，保持所有病房清洁无污染，他们的工资虽低，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重要。 

参加罢工的凯撒工人、工会谈判委员会成员罗西奥·查孔(Rocio Chacon)说，由于生活成本上升，许多员工无法在他们工作的城市生活，一些工人只好睡在车里。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有些护士睡在自己的车里，原因有两个。首先，他们负担不起这里的生活费用，所以他们不得不搬到两三个小时以外的地方，而且由于人手不足，他们每天工作14、16个小时，所以他们很累。所以，他们最好的选择是周一到周五住在车里，”查孔表示。 

放射科技术专家贝尔说，他上一次加薪是在2022年10月，当时幅度为3%。但他指出，现在他医院旁边那条街的汽油价格已经升到了每加仑7美元。贝尔说，2020年在工作中感染了新冠病毒后，他和同事们被誉为医疗保健英雄。但他说，他们目前的工作条件和薪酬并没有反映出同样的态度。 

罢工者还反对凯撒领导人提出的一项改革，该改革将使工作更容易分包和外包给独立的医疗保健公司，工会联盟代表表示，这种做法会优先考虑低薪工作，从而危及工作场所的稳定。 

各行各业的工人正在罢工，但医疗保健行业危机尤其严重 

凯撒医疗机构对于员工和工会的诉求给予了回应，强调劳动力短缺是一个全行业的问题，在2021-2022年的大辞职期间，全国有500多万人离开了他们的医疗保健工作。而且该公司在薪酬方面已处于领先地位。 

这次前所未有的罢工发生在美国各地劳工活动加剧之际，多个行业的数万名工人走上纠察线，要求提高工资和福利。2023年有望成为自2019年以来罢工最繁忙的一年。 

美国劳工统计局的统计显示，三分之一的罢工发生在医疗保健行业。这一比例高于疫情前一年2019年的24%。尽管医疗保健工作者只占全国私营部门工会成员的9%左右，但医疗保健罢工的数量仍在增加。 

分布在加州各地的11家特尼特医疗保健(Tenet Healthcare)机构的护士和其他医务人员最近投票决定，授权本月晚些时候举行罢工，以推动围绕工资和人员配备的谈判。 

上个月，加州近20多家卫星医疗(SatelliteHealthcare)和费森尤斯肾脏护理诊所(Fresenius Kidney Care clinics)的500多名透析护理人员举行罢工，抗议不公平的劳动行为。 

卫生保健工作者一直在争取更安全和更有保障的工作环境。2018年，医疗工作者占非致命工作场所暴力受害者的73%。同样，最近在达拉斯、亚特兰大和俄勒冈州波特兰发生的枪击案中，医院和医护人员也成为了目标。今年7月，田纳西州一名整形外科医生在检查室被一名病人枪杀。 

乔治华盛顿大学米尔肯学院公共卫生学院卫生人力研究中心主任帕特里夏·皮特曼对《时代》周刊说，在新冠期间，“医护人员和雇主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某种破裂。坦率地说，医护人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安全。” 

皮特曼进一步说，这次罢工可能预示着美国其他医疗系统也会采取类似的行动，因为凯撒医疗多年来一直被视为该行业劳工权利和工资稳定的典范，这在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90年代末的前瞻性谈判。 

“尤其令人震惊的是，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在凯撒医疗机构，”她说，“对国内其他医疗机构来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