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达功:恐怖主义还是人民战争？

　　【万维读者网】一说恐怖主义，谁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9.11对纽约世贸中心的袭击是恐怖主义，巴勒斯坦有组织的对以色列平民进行的自杀式的袭击是恐怖主义，菲律宾回教极端组织绑架人质是恐怖主义，斯里兰卡猛虎组织在城镇进行的也是自杀式的袭击是恐怖主义，盖达基地组织策划对美国大使馆的炸弹袭击是恐怖主义，巴基斯坦极端宗教组织对印度国会的袭击是恐怖主义袭击……，诸如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那么下列情况是否也应该算恐怖主义？毛泽东、金日成、波尔布特等共产党独裁在自己国内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进行大屠杀，是不是恐怖主义？

恐怖主义的定义是怎样的？恐怖一词在中文里面的意思是使人害怕，使人胆战心惊，我们所说的恐怖主义是指的武装袭击的恐怖主义，其中包括敌对一方对非军事目标和平民的武装袭击，还包括使用袭击的手段，如生化武器袭击，还包括隐蔽性的偷袭特点，这些都会给被恐怖袭击国家的人民造成心理的恐怖。但是，应该还考虑的一点就是，恐怖主义是弱者对强者的国家政体、军事和非军事目标、甚至平民百姓进行的暴力武装袭击。国际上的恐怖主义袭击不同于专制独裁国家对平民的武力恐怖镇压，都是弱小的政治力量对强大的政治力量进行的恐怖主义。考虑到目前国际上的恐怖主义袭击主要是宗教恐怖主义，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把恐怖主义与宗教联系在一起。事实上，现在的国际恐怖主义大都是带有宗教色彩。本文开头讲述的恐怖主义也主要都是宗教恐怖主义。

但是对恐怖主义的概念我还是糊涂，又想起毛泽东的“人民战争”思想是不是和恐怖主义概念有交叉的地方。巴勒斯坦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身绑炸药对以色列平民目标进行袭击，虽说是恐怖主义，但她确实也是平民。如果说她因为经过简单训练或受人指使，就算是恐怖主义者，那么“人民战争”是什么概念？人民战争的特点就是“全民皆兵”。美国在越南尝到了什么叫人民战争，因为在美国士兵看来，一个孩童竟然用手榴弹或炸弹袭击美国大兵，让美国兵误杀多少无辜百姓。中国打越南也吃尽了自己发明的人民战争的苦头，百姓就是兵，兵就是百姓，真的“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一九四五年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美国兵攻入日本本土，日本的妇女儿童用简陋的武器（长矛、大刀等）都英勇地参加了战斗，其壮烈场面令人感慨，那也是人民战争。如果不是天皇宣布投降，美国兵在日本也是寸步难行。这次以色列大军开入巴勒斯坦领土，总算也发生对以色列士兵的自杀式袭击，这可不是平民，是全副武装的军人，是不是也算是恐怖主义袭击？

昨天看电视（好像是香港卫视台），有记者采访一个因恐怖主义袭击而被囚禁的巴勒斯坦妇女，是一个发动自杀式袭击未遂的恐怖主义者。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有一个孩子，不属于巴勒斯坦的任何组织和派别，完全是单枪匹马行动。记者问她为什么不考虑家庭、孩子，这个妇女说，对以色列的战斗比家庭更重要。看了这个采访，我真的受感动。许多巴勒斯坦平民对以色列平民的袭击不是有组织的恐怖活动，而是个人行为。这种个人行为，我想是基于宗教信仰和复仇。打击恐怖主义是否包括这个妇女？这个妇女独立的行动我看是属于人民战争范畴。

以色列对隐藏在巴勒斯坦控制区的恐怖分子进行报复是非常困难的，他们必须得到精准的情报，对目标进行袭击，在袭击中难免造成平民伤害，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也许由于以色列根本搞不清楚目标，尤其是沙龙，人们怀疑他要重演1982年难民营大屠杀。那次屠杀造成1500多巴勒斯坦平民死亡，其中大部分是妇女和儿童，许多妇女惨遭奸杀。这次封锁杰宁进行报复，不允许记者采访，不允许救护车进入，甚至“杰宁大屠杀”已经传开，真的担心再次发生屠杀事件。毫无疑问，有意识对巴勒斯坦平民的袭击是恐怖主义行为。

如果9.11袭击的不是世贸中心，而就是五角大楼或其他军事目标，恐怕也得说是恐怖主义袭击，尽管那不是针对平民目标。就像在亚丁湾对美国军舰的袭击，难道不是恐怖主义袭击？

人民战争的思想本来是建立在打击侵略者的思想上，是在本土——自己的国家进行的打击侵略者的战争，在这个意义上，如果以色列士兵在巴勒斯坦领土上与巴勒斯坦平民发生交火事件，那么前者已经定性为侵略战争，后者是反抗侵略的人民战争。人民战争是不择手段的，又因为反侵略的人民战争毫无疑问是正义的战争，因此人民战争所使用的手段也是正确的，包括对占领军实行恐怖主义袭击。

我不想为恐怖主义辩解，但是我们在反对恐怖主义同时为什么不想一想是什么原因促成恐怖主义？弱者对强者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来维护弱者的利益？当然，圣雄甘地的非暴力和不合作运动是一个榜样，在对付英国这样的民主的帝国殖民者，的确有效。但和平手段取得国家独立、民族解放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那是历史背景、历史条件的瞬间火花。因为当今世界哪里还有殖民主义？何况历史上武装反抗殖民侵略者，从而赢得国家独立、民族解放的事例占据主要部分。

我们同情以色列的原因在于我们承认以色列应有的生存权利。长期以来，阿拉伯国家拒不承认以色列，甚至想消灭以色列。四次对以色列的战争没有打跨以色列，反而使以色列更加强大。发展到现在，埃及、约旦已经承认以色列，其他大部分阿拉伯国家依然与以色列没有外交关系，以阿冲突演变成只有以巴冲突。巴勒斯坦恐怖主义组织得到敌我双方的支持和鼓励，使得恐怖主义蔓延，甚至大有向美国蔓延的趋势。伊朗、伊拉克和其他国家的伊斯兰激进组织煽动对以色列的仇恨，向恐怖组织提供金钱和武器；而以色列对巴勒斯坦领土的占领和对巴平民的杀害，更点燃巴勒斯坦人民的复仇火焰，造成冤冤相报的恶性循环。任何调解看来都无济于事，民族的、宗教的冲突似乎看不到尽头。

巴勒斯坦平民作为反抗以色列占领对占领军的袭击是人民战争，但作为对以色列平民的袭击是恐怖主义。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在以巴冲突中，人民战争和恐怖主义并存，正义和邪恶并存，而且恐怖主义不仅来自巴勒斯坦一方，也来自以色列。(2002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