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去游行了吗?”--美国“新反战运动”

　　【万维读者网】《华盛顿观察》周刊，2003年第三期刊发孔哲文文章：“你今天去游行了吗?”--- 政治解析美国“新反战运动”。全文如下。



上周末1月18日全美上下遍地开花的反战示威游行运动是美国有史以来针对一场还没有开始的战争规模最大的一次抗议运动。据估计，参加者在旧金山的示威游行队伍有20万之众，在美国首都华盛顿1月18日参加抗议的人，根据美国公共广播公司的报道，高达60万-80万之多。



可以肯定，反对小布什政府的单边主义倾向和对伊拉克先发制人战略的美国国内力量在不断发展壮大，但是美国反战运动的复杂性也在不断增加。随着反战力量的组成更加多样化，不少人开始对该运动的领导和其能否应时而变，加强适应能力感到怀疑。反战运动的领导是否愿意和有能力进行变革，同这一运动能否巩固它在美国社会和政治舞台的的力量以及能否收到更宽泛的支持息息相关。而反战运动能否巩固其力量和影响以及能否收到美国社会更宽泛的支持又直接影响到这一运动是否有能力传达一个连贯的信息，从而有希望在政治上影响美国政府政策。



“老左派”宝刀已老



如果我们看一眼都是什么人参加了在旧金山和华盛顿反战集会，大概就会有些印象目前美国这只正在怒吼的反战“动物”都包括哪些政治, 宗教或社会“基因”。



全国教会理事会（英文名：National Council of Churches），一个人数众多的基督教联盟机构，代表美国不少行业和层面的主流保守派。“反战共和党人（英文名：Republicans Against War）是右派力量的又一个核心部分。



反战运动的“左派”先锋包括“行动起来制止战争和消灭种族歧视国际运动”（英文名：Act Now to Stop War & End Racism 或者International A.N.S.W.E.R.）等各种各样的反战团体，还有学生团体。但是从反战力量上来，真正在数量上占绝对多数的和起关键作用的是“中派”或“近中派”力量，比如比较大而还在增长中的“向前进组织（英文名：MoveOn Group），多达50 个工会组织和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和中产阶级美国人。



同是高喊反战，但是各自所为缘由不同。美国目前的反战运动力量组成如此多样化，下一步发展，面对一些亟待回答的问题，即：谁正在领导反战运动？他们想传达一个什么样紧迫的信息给美国一般公众和政府？



自从60年代美国声势浩大的反越战示威游行时代，美国左派一直都是例次反战运动站在最前沿的排头兵。但是这些“老左派”已经变成陈词滥调的口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反战”老“战士”，托德.吉特林（Todd Gitlin）认为，正在与美国主流社会失去连接点。在他看来，左派逐渐退缩到一个意识形态的角落里，一味地反对美国所有的政策，而又不提供其他政策选择。对于类似吉特林的“老左派”批评家，传统左派已经成为美国反战运动的一个包袱，因为他们反对一切，而又无甚主张。这（老左派）就像“一大巴掌扇在大多数美国人脸上”，吉特林说。



一项猛烈抨击美国政府政策的反战杂志“琼斯母亲（英文名：Mother Jones）”支持吉特林的观点，认为虽然大多数美国人反对美国同伊拉克开战，但是他们并不买“老左派”的观点。的确，浏览经典左派“International A.N.S.W.E.R.”和“反战”网（英文名：Anti-War.com）的网站，你可以看到小布什政府所有的倒行逆施和“冒天下大不韪”，但是你看不到萨达姆侯赛因和米洛舍维奇的深重罪孽和令人发指的反人类罪行。当然反对小布什政府的单边主义行动原则是让人感觉没错，但是对伊拉克政府的专制暴行只字不提也会让大部分美国人感觉像吞了一个苍蝇一样不快。大部分美国人确实认为有必要对萨达姆政权“做些什么”。



美国左派需要除了高呼一句“美国人回家去（英文名：US go home）”之外，明确阐述一整套更具自由主义思想的、成熟的外交政策。左派批评家称，如果老左派坚持自己的简单教条，那么他们就没有希望将正在风起云涌的反战运动带入全国政治决策舞台。



老“左派”捍卫“老左派”



国际行动中心（英文名：International Action Center）的理查德.贝克尔（英文名：Richard Becker）保护左派的立场说怪人应该先怪己。他说，“我们活在美国，我们必须首先指望我们自己先改变。”伊拉克政权是坏得很，贝克尔说，但这是美国过去十年的政策帮助它变成那样的。美国在对外政策中曾支持伊拉克同当时反美的伊朗打两伊战争，当时美国为了自身利益对伊拉克在80 年代疯狂镇压进步运动，以及杀害库尔德人的暴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美国当时对伊拉克的支持最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伊拉克现在用来威胁对付美国的武器就是当时美伊关系尚好时美国向伊拉克提供的。“是，我们是必须要做些什么，”贝克尔说，“但是不是战争。”



另一个猛烈抨击美国对外政策的左派发言人莱姆希.克拉克(英文名：Ramsey Clark)补充说，现任美国政府并不真正关心人权。美国政府在伊拉克问题上确实谈到人道主义关心问题，但是在其他时间里美国或者自己继续违犯这些人道主义问题，或者允许人道主义被违犯，克拉克说。小布什政府是为了帝国的名义，为石油，为了美国的霸权而去打仗的，所以克拉克说，批评伊拉克政权如何“罪恶”真正的目的是赢得公众舆论宣传战。总而言之，美国左派挑战美国政府的单边主义和干涉主义并非是出于无私的“人道主义”目的。而左派观点的捍卫者们并不以此为错。



谁会领导美国反战力量？



美国反战运动的领导权之争以及关于运动方向发展的辩论是否意味着运动本身在走下坡路？米蒂雅.本杰明，非政府机构“全球交流（英文名：Global Exchange）”的创始人，说虽然反战运动存在长期性的“窝里斗”现象，但是反战联盟军会在美国继续迅速增长壮大。运动本身不应该害怕在内部进行争论，运动的组织者和参与者应该欢迎辩论，并且将辩论作为一个机会来加强成员多样化，同时铸造一个更广泛而有意义的反战性对外政策建议。反战运动总是由左派坚持不懈地组织人力物力来抵制美国政府的“侵略性”的军事政策，掀起对伊战争的反战运动。但是反战运动要扩大到美国社会更大层面，必须看到这一运动需要表达对同一理想如何实现更多样的声音，因为不同声音正是证明了这一运动正在得到美国社会更广泛的支持。



“向前进组织”正是用其脚踏实地的做法来赢得众多支持者。它并不彻底谴责美国政府的政策，但是高声呼吁“让制裁发挥作用（英文名：let sanctions work）”。而工会实际的口号也深得美国老百姓人心，他们宣传由于战争所带来的巨额政府财政预算本来可以更好地花在国内经济发展上。全国教会理事会则大力支持人道主义的目标，表示不支持美国对伊战争，因为它不是一场正义战争。中产阶级，工薪阶层的家庭则挑战小布什政府，实话实说不支持战争是因为政府没有提供足够证据，讲清楚为什么非打伊拉克不可。



这些新主流活动家正是美国反战运动的未来。他们理解左派力量的观点，但是他们同时深知一般的美国人被那些只讲美国仗势欺人或为虎作伥，而决口不谈伊拉克政府罪行的人而大大冒犯。美国政府的政策是经常错的让人瞠目结舌，但是美国政府和大部分美国观众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担心是真切的。而对库尔德人、伊拉克人和中东境况的关注也是美国决策过程的一部分。正在“造势”的美国反战运动包括一大部分主流力量，他们反对战争，但是不同于“老左派”的是，他们不反政府，也不要政府“一边歇着去”，对世界的危机坐视不管。只要这一“向中走”的势头持续下去，这次的反战运动会有更大的希望向美国公众和政界传达一个连贯和丰富的信息，阻挡小布什政府直奔战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