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再不是CNN的头条新闻了。在缅甸军政府武力镇压民主示威游行的一个月后,旧都仰光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茶馆门庭若市,街边小摊重新买起了油煎饼,公交车上挤得水泄不通,还有恋人们手牵手排著队去看印度电影。
可是带头发起反政府游行的僧侣们却失踪了。缅甸佛教圣地“大金塔”(Shwedagon Pagoda)旁边的十多家佛寺庙宇,有的已被当局查封而人去楼空,有的只剩下僧人三三两两。游行队伍被镇压后,年轻的和尚都被当局勒令离寺回乡。
一两个星期前,缅甸军方撤销在镇压当天颁布的宵禁令,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一个月。这说明当局在这段期间,已经逮捕了所有的“生事者”。
就在宵禁令撤销的2天前,记者亲眼目击了缅甸警方在大金塔附近逮捕了5人。当时是凌晨1点,宵禁令已经生效,5名男子蹲在路边,双手被铐在背后。
反政府游行被镇压后,缅甸普通民众的生活变得更加艰辛。引发游行的导火线——燃料价格,并没有下跌,军政府对民众的压制却变本加厉。官方媒体不断刊登著侮辱人民智能的报道,一些所谓的寺院“住持”在节目上批评参加示威的僧人“愚昧无知”,更咬定他们是假冒和尚的不法分子。还有报道称,亲政府的民众也举行了政治集会,谴责民主示威活动,但众所周知,参加亲政府集会的人都是被收买或是强迫的。
回想9月民主示威推向高潮的时候,西方各国元首及西方媒体都纷纷对示威者表示支持。9月25日美国总统布什在联合国会议上,宣布加强对缅甸制裁力度时说,“每个文明国家都有责任站出来支持这些深受独裁统治之苦的人民。”可是就在2天后,缅甸军方开始采取武力镇压。
镇压开始后,外国驻仰光的大使馆和联合国办事处,立即就收到了大量的政治避难申请,可是这些外国官方机构碍于外交协议,都只能袖手旁观。最初,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因为得知几名职员被捕,遂为联合国和民间组织开通了一条查询热线。在“美国之声”电台报道了这一消息后,查询热线立刻接到了许多缅甸民众的求救电话,但是对那些被当局追捕的示威者来说,这还是一条“死胡同”。
一名联合国官员说,“这是查询热线,不是求助热线。我们无能为力。”
据缅甸官方表示,在军队镇压中只有10人死亡,包括1名外国记者。但目击者和其它国家的驻缅官员称,伤亡人数远远不只这些。随著仰光街头恢复了昔日的平静,缅甸和它受尽压迫的人民,又再次淡出了国际社会的视野。
据估计,缅甸当局共逮捕了3000名示威者,其中数百人行踪不明,超过1000人仍在拘留当中。同时,缅甸政府还发表了谴责民主游行的声明,颁布了新的压制政策。
西方国家虽然鼓励缅甸人民为了民主而反抗独裁统治,但是在他们遭到秘密警察的追捕时,却冷眼旁观。如今缅甸不再是西方传媒的焦点,它们只有在报道联合国派遣特使甘巴里(Ibrahim Gambari)的时候才会提到缅甸。
缅甸监狱中的生活苦不堪言,囚犯时常遭到非人的虐待。一名黄包车夫对记者说,他曾经因为参加游行并向警察扔石头,而坐过22天的牢。“我每天都会受到毒打。第一天他们不给我们吃的。第二天他们给了些难以下咽的饭。到了第四天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只好把那些饭吃了。”他说。
一些报道说,缅甸当局经常折磨监狱中的囚犯,政治犯也不例外。一位参加过1988年学生运动、并因此被监禁5年的作家说,监狱就好比地狱。“我们没有吃的,所以我们只好抓老鼠来吃。出狱后我再也不碰肉了,我现在只吃素。”他苦笑说。
不过真正的悲剧,是游行的“政治化”。僧侣发起游行,一开始只是要求政府解决普遍存在的贫困问题,特别是因为燃料价格一夜暴涨,使得人均日收入只有1美元的多数缅甸人民,无法负担昂贵的交通费。可是,后来情况开始失控,主要反对党“全国民主联盟”加入并呼吁民主。否则,缅甸当局未必会下令向示威群众开枪。
一名住在仰光的缅甸外国人:“僧人游行时,一些全民盟会走在他们前面,像指挥僧侣们似的。但走到分叉路口时,往往是全民盟示意僧侣往右边走,而带头的僧人却选择走左边。这很明显嘛!”
一名非政府组织成员表示,这次游行如果由僧侣来领导也许会持续更长的时间。“可惜游行队伍没有始终追随僧侣的领导。如果僧侣继续和平游行,当局政府能够怎么做呢?他们不可能下令开枪,只能一再容忍,这样就能形成一种示威游行的文化。”
就连一些民主人士也认为,大部分缅甸人民只希望改善自己的生活。一名前政治犯表示,“多数人根本不了解民主,他们只想赚够钱养家糊口。”
如今缅甸政府已经停止发布年度财政预算报告了,不过根据最近的可查记录,军事开支高达总预算的40%,而医疗保健还不到3%。在缅甸,32%的儿童营养不良,而且每年死于疟疾、肺结核及爱滋病的人成千上万。自1988年学生运动被镇压后,军方关闭了大学,令全国的教育体系也被荒废。军方高层都把自己的子女,送到新加坡等地留学。
尽管缅甸人民受尽压迫,但国际援助组织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给予缅甸足够的重视。就连一些已经进入缅甸开展工作的救援组织,也先后撤出了该地区。近两年来,“全球基金”和法国的“无国界医生组织”,先后以缅甸当局过度干涉为由,终止了在缅甸境内的人道救援项目。
世界银行2005年的数据显示,缅甸收到的外来援助,平均每人只有2.9美元,远远低于亚洲的其它发展中国家。就连柬埔寨同年的人均外来援助也有38.5美元。
一名长期在仰光工作的非官方组织成员说,“缅甸政府没有为人民做任何事,国际社会也没有。这么微薄的外来援助,大部分都用来支付联合国官员的薪水,所以缅甸人民什么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