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素季若做太上皇 那就大错特错

　　缅甸历史性大选投票作业于11月8日正式展开。继今年10月缅甸反对派领袖昂山素季（Aung San Suu Kyi）表态，如果她所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NLD）在即将到来的大选中获胜，无论她本人是否能当选总统，她都将领导国家。11月5日她又再次重申，如果民盟胜选，她将会超越总统、执掌政府，虽然宪法对其当选有所限制。且与上次有所不同，本次她还信誓旦旦地指出，自己“已经有计划了”。

　　尽管昂山素季这样一举被普遍解读为，是对禁止其担任总统的缅甸宪法规定的蔑视。不过，在缅甸循序迈出民主化脚步的今天，这背后所隐含的一丝可能倒退的风险，或许也不可不察。

　　2015年11月8日缅甸全国大选，作为缅甸顺利实现权力交接之后的首次自由选举，本次选举不仅吸引了包括91个政党候选人以及独立候选人在内共计6,040人，竞逐各级议会1,000多个议席，更被外界视作检验缅甸民主化进程的“试金石”。不过，在这样一次历史性选举当中，真正有切实可能组成下一届政府的其实只有两个政党：一是军方支持的现任执政党联邦巩固发展党（USDP），另外一个便是由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

　　尽管按缅甸现行宪法规定，即使其政党赢得大选，与外国人结婚、子女持外国护照的昂山素季也不能担任总统，她是否能够在不当总统的情况下领导政府，看似还是未知数，因国会议席中有四分之一保留给军方，民盟需要在余下备选的议席中赢得大部分，才有可能最终胜出，更让人们难估大选最终结局。

　　但观近来一系列民调却都显示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时隔25年重回选举场，其支持率遥遥领先于其它政党，另外一系列新的迹象逐步浮现，或也都显示本次大选给缅甸政治带来的震动或许不仅绝对非同一般，昂山素季所言更非完全不会成真。

　　一方面，作为政党领袖，鉴于目前她在党内并没有明确的反对者，因此在任何由民盟占多数议席的政府里，她无疑都将是决策者。而在另外一方面，值得注意的还有，近日不仅前缅甸军政府三号人物瑞曼（Thura Shwe Mann）表态愿与昂山素季合作，刚刚被解除缅甸执政党巩发党党主席职务的缅甸人民院议长吴瑞曼也强调，全民盟是国内最受欢迎的政党，他在大选后会与昂山素季合作。当缅甸军方和文职两派政客间的斗争与个人抱负交织，再加上巩发党党内的纷争不断，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都极有可能催生非同寻常的同盟关系，从而为昂山素季提供助力。

　　而一旦“摄政王”梦最终成真，摆在重权在握的昂山素季面前的，或许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政治清算，一条是政治和解。但也正是因为此，面对缅甸历史性大选，当人们皆乐观畅想，有什么能比见证一个国家正在发生的变革更有意思时，或许也不应当无视这样一种变化背后可能暗藏的风险。

　　“昂山素季条款”一说的悖论与隐忧

　　缅甸2008年《宪法》第59条有两项重要规定可能“阻断”昂山素季的总统路：缅甸联邦总统必须深谙政治学、管理学、经济学、军事学等；总统本人、父母、配偶、子女等不得有外国血统或外籍。就前项而言，昂山素季没有任何从军经历；就后项来看，昂山素季已故丈夫是英国人，儿子也是外籍身份，在未修宪的情况下，昂山素季必然与缅甸总统宝座无缘。也正是因为此，这样一则宪法条款被外界普遍许为专门针对昂山素季所拟。只不过，尽管这确已成为昂山素季竞逐总统的最大掣肘，但当舆论一再渲染“民主女神”与第59号条款之间存在“必然关系”时，或也在某种程度上陷入了一个误区。

　　一方面，诚然1974年《缅甸社会主义联邦宪法》于1988年被废除后，在近20年宪法缺位期间，缅甸诞生了一个可以主宰宪法命运的超级机构，2008年新出台的宪法如此明确地写明了缅甸国防与安全委员会的特权，也无不是在为这样一种政治现实“背书”。吴登盛政府之所以并未放手修改第59条所作规定，或也确有考虑到昂山素季及其领导的民盟一旦当选，极有可能对军方主导缅甸政权带来压力，甚至颠覆性影响。基于此，作为推动缅甸选举第一人、温和反对派的昂山素季，显然不应受此对待。但第59条款的横空出世，果真只是为了限制昂山素季一人？

　　细察各国法律对元首抑或领导人的任职资格规定，基本上都会对国籍等问题加以限制。美国宪法除对“生而为美国公民”予以界定排除归化公民（naturalized citizen）不得担任总统外，纵使生而为美国公民者，亦尚须满足两条件，第一是年满35岁，第二是在美国居住满14年。尽管，昂山素季已为缅甸的民主战役付出沉重个人代价，如今又将耗尽政治氧气去与这59号条款抗衡，往往让外界唏嘘不已。但作为主权国家，必然要考虑一国政治要员与外国势力应保持适当的距离，却有一定必要。缅甸宪法的规定或许过于苛刻，但并非独树一帜。

　　而在另外一方面，若将第59号条款与改变军方主导缅甸现实、缅甸民主化的未来简单等同起来，抑或彻底放开此条款，给昂山素季一人从政带来便利，其同时或有可能带来的极大的负面影响更不应被无视。

　　第二次世界大战，乃至于冷战结束以来，尽管国际整体格局处于和平状态，但地区性的冲突与战争仍此起彼伏，无论是在缅甸，还是其他国家，诸如昂山素季这样的海外政治流亡者都并非一个小的数目。并且，相比于昂山素季的温和，他们当中其实不乏野心家，甚至潜在的独裁者，只等待一个机会重返故土登上政治高位，将政治权力转化成为服务自身的工具。也正是因为此，不可否认昂山素季是一位天生就很出色的领袖，从她的大半生都致力于为缅甸带去民主，并为此付出了巨大个人代价当中，亦不难察她愿意为缅甸的未来更加美好不顾一切地作出努力，不过放开第59条可能让其他野心家上位的风险也应被考虑在内。

　　更何况，掣肘昂山素季的又岂止宪法第59条一处。现在的缅甸已非15岁时她随母亲离开的那片土地，甚至不再是2010年她最终摆脱软禁时的那般光景，在昂山素季漫长的软禁过程中，她提出的几乎只有自由、民主和清算军政府。但缅甸却并没有静止一处，其正在从一个长达50年的军事独裁国家向一个民主化国家转变。昂山素季以其缅甸道德典范和民主领袖的角色而受到人民的爱戴，但一个现实问题却摆在世人面前，没有任何行政经验的她真的是主导缅甸进一步走向民主化的最佳选择吗？

　　详观昂山素季虽曾承认，缅甸存在“非常令人担忧的宗教排异性”，但在指出“点火式的言语攻击”并不是达成和解的方法的同时，她领导下的民盟却也因未能提名任何穆斯林候选人参加大选，而饱受批评。即便成为“摄政王”，昂山素季也并不可能解决缅甸民主化道路上遇到的各种难题，军政府以及吴登盛政府难以解决的问题，对她而言同样并不容易。

　　当昂山素季从“民主女神”的位置上下来，开始谋求成为一名政客，人们或许更应以一个政客的标准来看待她。毕竟，民主化的过程显然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将缅甸的民主只系于昂山素季一人，更是从一开始便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