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或妥协 谁将是缅甸新总统？

　　缅甸新议会2月1日正式“走马上任”，来自昂山素季领导的政党“全国民主联盟”的议员占据了上下两院664个席位当中的390席，在上下两院中都占据绝对多数，正式开启了其领导人昂山素季执政缅甸的时代。

　　民盟的胜利在许多方面显得颇具戏剧性，譬如这390名议员当中能够自称“政客”的人只有13个，加上昂山素季自己，曾经有过从政经历的人也不超过25个，相反倒有足足115人的简历上写着“前政治犯”。再譬如这些来自缅甸全国各行各业的新议员们在议会换届前夕蜂拥而至首都内比都，由于囊中羞涩且没有落脚地，大部分人不得不租住在一天仅收费几美元的廉价旅馆里。

　　这种喜剧式的窘迫或许是民盟本次胜选的颠覆性质的最好写照，但除此之外，作为政治力量和未来的执政党，如此单薄和稚嫩的政治根基已经给昂山素季提出了一重严峻挑战。2月的第一周内，民盟将确定新议会的议长和副议长人选，最迟到2月底，就必须提出下一任总统的人选--握有两院绝对多数优势的民盟需要提名两个人选，加上来自军方的一个提名，三人将承担未来的总统与副总统职务。

　　谁将是缅甸下一届总统？民盟对此仍旧讳莫如深。

　　选举中的大胜给了昂山素季同军方谈判的筹码，但在政治形势异常复杂的缅甸，仅有选举结果还远远不够

　　尽管选举中的压倒性胜利确认了民意，但摆在昂山素季面前的仍然是严酷的现实：几乎没有任何政治根基的民盟要想在内比都站稳脚跟绝非易事，更何况缅甸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和平分享最高权力的先例，在军方仍然掌控着关键权力的情况下，昂山素季的前景仍属未知。

　　民盟直到今天仍未透露任何有关新总统人选的信息，而媒体风传的小道消息则称昂山素季仍未放弃与军方就自己参选总统的问题进行协商的希望。12月，丹瑞最宠爱的孙子在与昂山素季举行了一次出乎意料的会面之后，发声称昂山素季为缅甸的“未来领袖”并表示将尽己所能提供帮助，似乎传递出乐观讯息，敏昂莱1月中旬在与《华盛顿邮报》的一次采访中称，“我们持对一切可能性保持开放的态度……不会拘泥于宪法规定”，也透露出态度松动的迹象。

　　然而，相反的表态并非没有。2月1日，在新议会上任当天，缅甸军方控制的一家媒体刊发了一篇措辞明确的评论，毫不掩饰地声称改变宪法是“不可能的”，来自巩发党的数位前议员也已经公开反对昂山素季参选，将之称为“违宪”。尽管仍不能以此来推断军方实权人物的态度，但此时舆论发出的负面言论至少表明昂山素季与军方的谈判尚未取得什么重要突破。

　　眼下的僵持态势对巩固民盟政治信心绝无好处，甚至还有可能落得届时昂山素季无法参选、仓促推出的新总统则万分被动的两头空局面，而更不乐观的是，考虑到昂山素季出任总统以后，民盟以及缅甸国内民主派势力对军方形成的合围之势，军方拒绝昂山素季要求的可能性仍然非常之高，这也迫使昂山素季不得不谨慎挑选新的总统人选。

　　选项一：出自民盟的政治傀儡

　　如果自己不能出任总统，从昂山素季本人和民盟方面目前的动向来看，首选方案显然是扶植一个能够由昂山素季完全控制的政治傀儡。不仅昂山素季本人在胜选前就抛出了“我将高于总统”的惊世之语，民盟更在1月底公开发表了一份声明，称“只有昂山素季有权公布此事”，表明民盟仍属意一名能够完全执行昂山素季意志的“代理人”，在这种情况下，较弱的政治资历和无与伦比的对昂山素季的忠诚就成为考量的先决条件。

　　当前媒体中热传的两大热门人选都立足于“傀儡”的标准，以同昂山素季足够紧密的私人关系和政治上的一片空白为主要衡量指标。其中64岁的丁缪温（Tin Myo Win）目前的身份是昂山素季的私人医生，54岁的金觉（Htin Kyaw）则在近期多次充当昂山素季的司机。

　　尽管丁缪温否认了自己有参政意图，但这位私人医生意外出现在昂山素季最近一次与敏昂莱的秘密会面当中，令人猜疑昂山素季是否是在引见未来的总统人选给敏昂莱（另一个陪同昂山素季出席会谈的温明（Win Myint）已被提名为下院议长）；而金觉则是民盟创始人之一、已故的民盟元老吴伦的女婿，缅甸民主运动中的著名人权活动人士。二人均与昂山素季有深厚私交，是昂山素季被军方软禁的二十年中少有的几个能够前往探望的人，与此同时，二人都几乎没有从政经验，可称一张白纸。

　　但是，民盟立足未稳，包括昂山素季本人在内的民盟高层都处于奇缺政治经验的窘境之下，这种情况下，一个过于无知和弱势的总统并非明智选择，因此，来自民盟高层的幕后人物也被认为可能将站到台前，凭借与昂山素季之间坚不可摧的信任和相对成熟的政治经验助昂山素季执政。

　　目前这种可能性主要围绕两个可能人选展开，其一为刚刚成功连任的议会上院民盟议员昂季努（Aung Kyi Nyunt），此人在民盟举足轻重，甚至被外界认为是民盟实质上的“党鞭”。另一个人选则是昂山素季的助手之一丁玛昂（Tin Mar Aung），这位幕后的神秘女性目前是民盟内昂山素季的幕僚长。除了她的本职是医生之外，外界对她几乎一无所知，也是目前各方讨论可能的总统人选中唯一的女性。

　　选项二：与军方实现利益平衡

　　然而，民盟迄今仍然没有透露其对于总统提名人选的计划，昂山素季本人更是缄口不言，表明这一问题很有可能迄今尚未完全确定答案。考虑到昂山素季在缅甸国内目前并不握有绝对主控权，而军方与她的具体谈判内容尚未可知，总统职位或许仍需在取得军方的支持之后才能真正确定。

　　如果总统人选成为民盟与军方新一个势力平衡支点，在作出选择时就势必要在民盟的势力范围内，优先考虑候选人本身的政治资历以及军方的态度，从而获得一位双方均能接受的新总统人选，在这种情况下，新总统将成为昂山素季的一个政治上的盟友和伙伴，也意味着军方对总统的影响力尽管有所削弱，但仍得以保留。

　　以这一标准而言，目前最为热门的人选是民盟创始人之一丁吴（Tin Oo），作为当之无愧的元老，丁吴自民盟创立起就是昂山素季的强大臂助，对民盟的忠诚度毋庸置疑，同时作为前三军总司令，敏昂莱的前任，丁吴也在缅甸军方享有极高威望和强大人脉。如果昂山素季想要的是一个民盟与军方的平衡点，丁吴无疑是一个较为理想的选择。但是，丁吴已经年届90高龄，年龄在未来几年里可能带来的变数是昂山素季必须加以考虑的风险之一。

　　考虑到丁吴年事已高，另一个可以充当其替代人选的关键人物也已经浮出水面--民盟新闻发言人温腾（Win Htein）。温腾早年为丁吴贴身亲信，在丁吴参与缅甸民主运动时随之投身民盟大业，后来由丁吴推荐给昂山素季，成为昂山素季多年来的私人秘书。虽然军中资历比不上丁吴，但温腾同样是军方出身，与军方亲缘深厚，同时也是民盟中央执行委员会当中声望最着的一位高官，尽管其75岁的年纪也已经不小，相对丁吴来说仍算有明显优势，可能成为丁吴之后“退而求其次”的理想选择。

　　第三个可能人选是选举前巩发党政变风暴中的核心人物，现任缅甸议会议长、前巩发党主席瑞曼（Shwe Mann）。瑞曼一度被认为是登盛政府中的三号人物，却在议会选举前突然宣布倒戈与昂山素季结盟，引发巩发党党内地震，普遍猜测其倒戈是因与昂山素季存在私下协议，而从民盟胜选以后，瑞曼表现也异常活跃，曾公开向媒体声称昂山素季将“好好安排我”，引发更多猜测。然而，许多人认为巩发党党内政变实因瑞曼惹毛了军方引起，风波之后瑞曼在军方以及巩发党内拥有的是人脉还是仇敌尚不明确，而作为“半路出家”的盟友，瑞曼与昂山素季之间的信任程度也令人生疑，而瑞曼本人过于丰富的政治资历更成为他获任总统的一大阻碍。

　　最后一个可能的人选为现任总统经济顾问、登盛的国家经济和社会咨询委员会成员昂昆泽（Aung Tun Thet），此人相对而言更亲近军方，但总体来说，与民盟或军方都没有明显的亲缘关系，更接近于技术性的经济官员。考虑到目前缅甸脆弱的经济形势和其他国家的前例，立场中立的技术官僚在今天缅甸这样的微妙平衡局面中也不失为一个保守且相对安全的选择。

　　被架空的新总统

　　在民盟举棋不定之际，军方却已经开始着手架空新总统。2月1日新议会上任同时，缅甸真正的实权人物丹瑞的女婿登奈（Thein Naing）出人意料地通过军方指派就任议员并成为仰光上议院代表。观察者普遍相信，议员身份只是登奈仕途中的一个跳板，进入仰光地方议会的真正意图显然在于仰光首席部长一职。尽管出于战略考虑迁都内比都，但仰光仍是缅甸人口最多、经济地位也最为重要的一个省份，登奈的顺利就任很有可能是昂山素季与丹瑞乃至敏昂莱之间秘密协议的一个组成部分，而这也意味着缅甸军方至少目前仍无彻底放权的打算。

　　除了外交上的国家领袖象征意义之外，缅甸总统位置的实际权力大体体现在对国家关键部门首脑和关键地区的首席部长（约等于州长）的任命上，民盟方面高官在胜选后透露，这些关键性职位将作为“奖励”授予民盟党员，并且将会从议会议员中择定人选，但登奈的意外就任验证了缅甸当地媒体透出的小道消息：军方正在争取赢得这些关键职位。并且，很有可能已经迫使昂山素季让步。

　　考虑到缅甸内务部、边境安全部和国防部三大强力部门始终在军方掌控之下，昂山素季在其他重要职位中的让步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无论新总统是她本人抑或其他人，都已经遭到军方架空，这个总统职位的实际影响力甚至未必能够比登盛时代更为独立，而未来民盟新政府的实际地位也将随之大打折扣。与此同时，民盟内部“强人弱党”的现实还意味着新一届缅甸议会的弱势地位也将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选举中的大胜给了昂山素季同军方谈判的筹码，也打乱了军方通过选举给亲军方的巩发党政府以更多执政合法性的计划，但在政治形势异常复杂的缅甸，仅有选举结果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