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中东欧投资背后的政治目的

　　这是一幅怪异的景象：在以瓦茨拉夫•哈维尔(Václav Havel)名字命名的布拉格机场，一面中国银行(Bank of China)的巨幅海报上写着，“人民币：新的选择。国际性货币。”不远处停靠着一架海南航空(Hainan Airlines )的大型空中客车(Airbus)客机。从2015年9月起，海南航空每周有三班从北京往返布拉格的直飞航班。哈维尔曾是捷克共和国著名的剧作家，后成了异见人士，再后来又当了总统。

　　就在全世界的目光理所应当地关注于克里姆林宫旨在影响中欧政局的隐秘而明确的举措之际，北京正在这个地区打造自己的影响力。想当年，在像哈维尔总统这样的领导人主政下，这个地区曾经对与专制政权周旋的危险心怀警惕。

　　中国从赤贫起步实现经济崛起值得庆祝，同样值得庆祝的还有中国在世界各地的经济参与。但一党制的专制特点、政府对银行领域的控制、以及由此产生的裙带资本主义却留下了一丝苦涩。这三者的结合让中国在海外的投资不仅仅是不带有价值观取向的纯粹经济问题。

　　截至目前，中国在中欧的投资规模仍然很小，特别是与韩国和日本的外国直接投资(FDI)流量相比。但中国的FDI是十分明显的，且其布局方式呈现出战略性和政治性。

　　国有的中国银行(Bank of China)于2015年进入捷克市场，另一家中国国有银行工商银行(ICBC)也于今年跟进。

　　中国华信能源（CEFC China Energy，简称“华信”）是一家不透明的私营实体，与中共有联系。华信入股了捷克国家航空公司捷克航空(Czech Airlines)，接管了Lobkowicz Brewerie，还收购了布拉格斯拉威亚俱乐部(SK Slavia Prague)的多数股权，该俱乐部是捷克共和国最受欢迎的足球俱乐部之一。

　　今年华信还入股了J&T金融集团( J&T Finance Group)，这家私人股本和银行集团是斯洛伐克最大的投资集团之一。而在波兰，中国人正在新丝绸之路计划下推进强化与中国的铁路运输联系。

　　中国在经济上的不断渗入以及精心组织的商业论坛、会议和官方访问，正缓慢地改变该地区的政治局势。哈维尔曾明确支持中国的异见运动以及西藏独立运动，还多次在布拉格接见达赖喇嘛(Dalai Lama)，这些都是引发中国大使馆抱怨的事情。今天，此类举动是不可想象的。

　　相反，现任总统米洛什•泽曼(Miloš Zeman)任命华信董事长叶简明担任其经济顾问。去年4月当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布拉格时，捷克警方大费周章赶走了所有支持西藏独立的示威者并清除了相关标志，避免中国代表团看到。即使捷克外长米罗斯拉夫•扎奥拉莱克(Miroslav Zaorálek)等主要亲西方人物，也非常注意避免引发争议。2014年当扎奥拉莱克对北京进行工作访问时，他曾发表讨好北京的声明，确认捷克政府“反对西藏以任何形式独立”。

　　赢得了10月大选、踌躇满志的捷克总理安德烈•巴比什(Andrej Babiš)因其冷酷的务实主义而闻名。他所领导的政府肯定会采取慎之又慎的对华态度。首先，无论是在捷克共和国还是整个中欧地区，对中国加强警惕都不会带来国内政治加分。无论是在捷克、匈牙利、波兰还是斯洛伐克，都已经没有多少人把中国政权视为威胁——在当前情况下，确实没有什么理由来这样看待中国。

　　不过，这可能是目光短浅的。除了少数对克里姆林宫政权本质有直接了解的有远见的知识分子和政治家外，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领导的俄罗斯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看上去毫无危险性——直到它的危险性暴露出来。诚然，和俄罗斯的情况不同，中欧和东欧并未面临在政治或军事上被中国控制的直接威胁。

　　然而，该地区的领导人应该当心，中国政府正在离间由西方主导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中的一些关键利益方。考虑到北京方面如今在中欧极为活跃的外交活动，如果有朝一日自由民主国家与中国之间发生任何形式的对立——无论是因朝鲜、南中国海、台湾还是其他各式各样的问题，欧洲几乎肯定不会形成一条支持美国、台湾、韩国或日本的统一战线。

　　中欧国家必须停止对这个一党专制政权的天真幻想，这个政权跟1989年以前的中欧所经历的极权主义独裁政权存在重大相似之处——尽管也存在种种区别。欧盟领导人也需要摒弃普遍的幻想，对中国政府主导的对欧投资加大审查力度，包括以国家安全为理由的审查。

　　尽管我们确实看到美国在退出其传统的地缘政治角色，但那种认为习近平领导的中国正成为维护全球化秩序的善良担保人的观点，既错误又危险。如果华盛顿方面希望重新回到游戏中，它最好像哈维尔那样认清专制政权统治者的真正动机；欧盟和中欧本身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