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为何容不得乌克兰繁荣起来？

对于俄罗斯执意要主宰乌克兰这一点，有一个基于确凿经济数据的、可信度高得多的解释。对普京政权最严重的威胁，是俄罗斯与其周边已摆脱莫斯科统治的国家之间在经济繁荣方面的巨大差距。

按照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的说法，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是为了防止北约(NATO)的包围，保护乌克兰东部的俄语少数族裔，并推翻一个“纳粹化”的、非法的乌克兰政权。普京坚称，这些“真正的根源问题”必须得到解决，否则连停火都无从谈起，更不用说实现和平。

普京一直反复强调他发动战争的理由，在缺乏其他合理解释的情况下，这种说法甚至悄然进入了一些西方领导人和分析人士的话语体系。

然而，对于俄罗斯执意要主宰乌克兰这一点，有一个基于确凿经济数据的、可信度高得多的解释。对普京政权最严重的威胁，是俄罗斯与其周边已摆脱莫斯科统治的国家之间在经济繁荣方面的巨大差距。

自1990年以来，那些已加入欧盟的前俄罗斯卫星国的国民生产总值(GDP)平均增长了近九倍。相比之下，在同一时期，俄罗斯本身以及其西部边境上非欧盟国家的GDP仅增长了三倍。

结果，在短短一代人的时间里，那些脱离俄罗斯势力范围的国家，经济体量总和如今已超过俄罗斯本身，这是一个惊人的命运逆转。经验表明，在历史和地理上紧密相连的国家之间，如此悬殊的经济表现几乎总是会滋生怨恨。

1990年，俄罗斯联邦的GDP是新加入欧盟国家的两倍(5.000亿美元对约2.500亿美元)。如今，这些新加入欧盟国家的GDP总和为2.4万亿美元，而俄罗斯为2.2万亿美元，这一繁荣差距呈逐年扩大的态势。这与普京在2001年时的预测相去甚远，他当时预测俄罗斯将实现强劲的经济增长，到2020年成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而如今俄罗斯排在第11位。

纵观该地区地图，从俄罗斯与芬兰的交界处开始，一路向下经过波罗的海国家、波兰、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我们便会看到欧盟与俄罗斯边界上唯一不完整的一段：四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白俄罗斯、格鲁吉亚、摩尔多瓦，当然还有乌克兰。乌克兰的人口、土地面积和GDP都超过了其他三国的总和。

普京的执念便在于此：乌克兰实际上是那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国家。一旦乌克兰加入欧盟，并实现与该经济集团内其他前苏联卫星国相当的经济增长，乌克兰的繁荣对三个较小邻国将产生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对普京而言，乌克兰未来可能取得的经济成功会带来十分严峻的影响。俄罗斯公众习惯性地认为，乌克兰在民族和语言上都与俄罗斯相似，因此乌克兰的繁荣将在俄罗斯国内引发一些棘手的问题。如果两国如此相似，二者经济成就却出现巨大差异，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能是俄罗斯自身的政治和经济基本面了。届时，俄罗斯人可能会开始怀疑，他们的国家过度依赖化石燃料寻租是否可行，这方面的收益大部分被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腐败精英攫取，然后挥霍一空。

2023年的华沙摩天大楼。波兰和其他前苏联卫星国在经济增长方面已远超俄罗斯。

乌克兰若彻底并永久地脱离俄罗斯的势力范围，俄罗斯确实会陷入包围——不是被北约包围，而是处于一大片实施民主制度、经济繁荣的地区环绕之下。这个绵延3.600英里、横跨整个俄欧边界的巨大弧形区域，将成为一面巨大的镜子，让俄罗斯人看到俄罗斯自身体制的失败。这无异于柏林墙在欧洲大陆重现，令俄罗斯颜面尽失。

由于普京永远无法承认这一个动机，他只好转而诉诸一长串臆想的挑衅和宿怨，追溯到数百年充满争议的历史。然而，根本的现实仍然是经济层面的，这会引出几个结论。

首先，与俄罗斯毗邻的前附属国显而易见的繁荣，是对当前俄罗斯政权存续的真正威胁。这使得该弧形地带上的每个国家，尤其是拥有俄语少数族裔的波罗的海国家，都可能在未来成为俄罗斯的目标。

其次，正如不应期望乌克兰在谈判中放弃自己国家的存在，对普京而言，完全征服乌克兰同样是一个没有商量余地的、关乎存亡的问题——只是原因并非他通常所引述的那些。

2025年3月，爱沙尼亚塔林的一家机器人初创公司的设备。波罗的海国家显而易见的繁荣使它们都可能在未来成为俄罗斯的目标。图片来源：PETER KOLLANYI/BLOOMBERG NEWS

第三，美国应会认识到，由此看来与俄罗斯谈判所谓的和平条款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当前的俄罗斯政权永远不会自愿停止征服或压制乌克兰的企图。

最后，欧洲需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包括为乌克兰提供作战装备，并加快乌克兰(以及其他尚未入欧的国家)加入欧盟的进程。乌克兰的战斗完全就是一场共同扞卫欧洲民主繁荣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