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墨加协议生效 针对中国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

　　2020年7月1日，历时几年博弈的美墨加协议正式生效，这个协议被认为是日前涵盖面最广泛的贸易协定，也是是重构21世纪世界自由贸易协定十分重要的里程碑，因为其规定的非市场经济排除规则，奠定了未来自由贸易最重要的基石。另一方面，美墨加协议对今后美国与日本、英国、欧盟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会产生示范效应，也将对世界贸易组织改革的走向，以及全球贸易规则演变带来深远影响。此时，中国人或许才猛然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新冠疫情而完全停顿，西方国家在应对疫情与保持正常的经济活动和必要的社会行为之间，保持了必要的平衡与连续性。

　　整个2020年上半年，在我们每天接收的信息中，新冠肺炎疫情好像让世界暂停，全球都在全力对付病毒带来的威胁，而贸易谈判、经济纠纷、局部战事等热点问题，似乎瞬间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在现实中，中国采取的强阻断、硬隔离等抗疫措施，就是为了让社会“停下来、静下来”，这更让中国人有世界停摆的感受。其实，这只是中国人在相对单一信息来源背景下的虚幻感觉。其他大多数国家，特别是西方国家，政治家们并没有让自己的国家真正停下来，它们努力在疫情防控与正常的经济、社会生活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世界局势依然处于深度调整之中，没有停止。

　　早在2020年4月24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声称，2020年7月1日，美墨加协议将正式生效。这个时候，少数中国人才偶然发现：世界经济贸易秩序的重构进程并没有暂停，一切还在继续推进，只是我们的媒体没有报道。人们也可以看出，美国人并没有将疫情防控作为压倒一切的“首要政治任务”，其他工作也没有“不惜一切代价”的为疫情防控让路，分工不同的人，正在自己的领域继续推进工作。

　　川普总统对美墨加协议给予了很高评价。他认为这是美国有史以来最重要、最好的协议，将对所有美国人有利。虽然这种说法有夸大之嫌，但也充分反映出美墨加协议的开创性作用与重要地位。

　　外界认为，美墨加协议里的“毒丸条款”，意义重大，它将奠定世界自由贸易的规则基础。这个“毒丸条款”就是美墨加协议第32条的规定：任何一方与非市场经济国家签订自由贸易协定时，应允许其他各方在发出6个月的通知后终止本协议，并以它们之间的协议来取而代之。简单说，三个国家中如果有人与非市场经济国家签订自由贸易协定，将被赶出美墨加协议。显而易见，这是针对某些“特殊国家”设置的特别规定。美国商务部长罗斯曾经表示：美国的所有贸易伙伴，将来与美国签订新自由贸易协定的时候，都会加入《美墨加协议》中的“非市场经济国家”条款，从而“补上自由贸易规则的最后一个漏洞”。

　　2020年7月，在美国墨加协议生效的背景下，我们再来审视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就会发现这个经贸协议并不是自由贸易协定。它只是双方为了缓和紧张的经贸关系，回应美国关切，减少中美贸易逆差的权宜之策。如果我们把眼光放长远一些，我们会发现，自由贸易将是未来全球大趋势，没有进入自由贸易圈的国家，在经济上会被世界主流边缘化。这种结果，会造成这些国家的企业在世界贸易中受到更多限制，交易成本更高，不仅比较优势被极大压缩，比较劣势却会很快显现，企业和产品的竞争力被极大削弱。

　　环顾全球，近年来脱离世界贸易组织（WTO）框架而重新构建自由贸易区的国家不断增多，也渐成趋势。美国在这个过程中再一次起到了引领作用，在制定自由贸易规则过程中占据主动。截止目前，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于2018年12月30日生效，日本—欧盟自由贸易协定（EPA）于2019年2月生效，美日自由贸易协定于2020年1月1日生效，再加上2020年7月1日生效的美墨加协议，共同构成了当今世界上四大自由贸易区。同时，美韩自由贸易协定已被重新修订，越南分别与日本、欧盟签订了水平极高的自由贸易协定。

　　同时，美国还与欧盟、巴西、印度、澳大利亚等就新的自由贸易协定分别进行谈判。英国脱欧大局已定后，美国与英国都声称将迅速开展自由贸易谈判，双方领导人对达成自由贸易协定持乐观态度，川普甚至表示，美国会给予英国优惠政策，与英国达成更高水平的自由贸易协定。美国的意图很明显，与英国达成自由协定后，将对缺少了英国的欧盟施加巨大压力，美欧自由贸易谈判肯定会加速。在此基础上，以美国为主导，将形成规模巨大的美欧、美日和北美自贸区，把世界经济排名靠前的一些主要国家都囊括进去。

　　中美关系极为重要，最终达成中美全面经贸协议十分必要。但是，在世界自由贸易的大潮中，仅仅与美国达成经贸协议还远远不够，因为它并不是自由贸易协议。当前，中国与欧盟之间没有签订自由贸易协定，与日本之间也没有签订自由贸易协定，中日韩自由贸易谈判进行了十多轮，久拖不决，困难重重。中国与东盟、新西兰、智利等国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还处于一个较低水平，与世界主要经济体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差距巨大。

　　横亘在中国与世界主要经济体达成自由贸易协定的最大阻碍，就是市场经济地位，这个最根本的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将迎刃而解。正因为如此，中国对市场经济地位十分渴求，从2016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过渡期满后，中国就一直要求欧盟、美国、日本等世界主要经济体，按照中国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协议规定，自动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中国还反复强调，中国早就全面履行了加入世贸组织的所有承诺，尽到了自己对世界贸易组织的义务，希望得到这些发达国家的认可。这些承诺的履行，是检验一个国家市场经济特征的试金石。

　　2020年6月15日，在最后期限到来时，中国放弃了向世界贸易组织提起的一场关于认可中国市场经济地位败诉裁定的争讼。彭博社认为“中国输掉了与欧盟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争端”，这为欧盟对中国进行关税报复行动打开了大门，可能也会让美国获益。中国当年加入WTO带来的主要红利正一点点消失。

　　在此之前，欧盟、美国、日本、加拿大等国相继否决了中国市场经济地位，一直没有恢复。

　　2016年5月12日，欧洲议会全体会议通过了一项非立法性决议，否决中国自动获得世界贸易组织下的市场经济地位。

　　欧盟认定一个国家的市场经济地位，主要有“五大标准”：一是企业一切关于价格、成本和投入的决定，均依赖市场，没有显著国家干预；二是企业有一个适用于多种目的的、明确且符合国际会计标准的记账准则和独立审计；三是生产成本和企业的财务状况不会被非市场经济体制遗留下的影响所扭曲；四是企业有破产法及财产法可循，保证企业在法律上的确定性和经营上的稳定性；五是汇率按市场价格进行兑换。欧盟认为中国只有一项符合上述标准，因此认定中国为非市场经济国家。

　　决议表示，欧盟一些企业和工会组织担心欧盟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后，将有更多中国商品进入欧盟市场，从而威胁欧盟企业生存、影响欧盟就业。欧盟的决议还强调，在中国满足欧盟关于市场经济地位的五大标准前，中国对欧出口仍应按照“非标准”方式对待，即在对中国商品进行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过程中，仍应评估中国商品的成本和价格是否是市场价格。

　　2017年10月，美国商务部也出台了备忘录，裁定中国属于非市场经济国家。

　　美国判断一个国家市场经济地位的依据，主要有“六个要素”：一是该国货币与其他国家货币的可兑换程度；二是该国雇员与管理层之间就工资谈判的自由协商程度；三是该国对其他外国投资或者对外合资的许可程度；四是该国政府所有或者控制生产资料的程度；五是该国政府对资源调配和企业产品定价和产量决定权的控制程度；六是其他当局认为必要的因素。

　　在逐一评估了这六个要素之后，美国商务部裁定中国政府为了实现特定的经济成果，保有和行使了广泛的自由裁量权，中国是一个非市场经济国家。

　　在美国之前，日本也否定了中国市场经济地位。

　　在世界贸易组织（WTO）里，如果一个国家不具有市场经济地位，它的企业不仅会在国际上受到很多限制，竞争力大打打折扣，而且，这些企业在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中将十分被动，最终代价高昂。

　　这个时候，再来看美墨加协议中关于市场经济的“毒丸条款”，就显得十分必要。它凸显了市场经济作为自由贸易规则的基石地位，在WTO框架下，这个问题可能是自由贸易的重大漏洞，如今，美国通过“毒丸条款”将把这个漏洞一劳永逸地堵上。没有市场经济地位的中国，在与世界主要经济体进行自由贸易谈判的过程中，显然会处于比较尴尬的地位。

　　如果不出意外，中美经过多轮谈判，或许会达成第二阶段经贸协议，并最终形成全面的中美经贸协定。这种理想的结果，能够进一步缓解紧张的中美经贸关系，但是，我们还是应该清醒的意识到，中美经贸协议或许并不能将中国带进世界自由贸易的主流经济圈，没有市场经济地位的中国，一段时期内还会游离于自由贸易圈的边缘。

　　2020年7月1日美墨加协议生效，并不会马上在全世界形成自由贸易的格局，它只是世界自由贸易新图景的一个起点，一个标志。但是，美国精心植入的关于市场经济的“毒丸条款”，已经同步生效，对中国而言，这是一个新的挑战，也是世界范围内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还是进一步被边缘化的规则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