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凭什么说中国是初等发达国家？

　　【万维读者网】由国家科技部、中科院、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共同支持的专家日前公布了一份令人吃惊的研究报告：这份名为《中国现代化报告2002》的报告称，2000年中国有8个地区完成或基本完成了第一次现代化，中国已经处于初等发达国家水平。


　　中国已是发达国家

《中国现代化报告2002》2000年中国地区第一次现代化排名

地区 实现程度 排名(％)

上海 97 1

北京 94 2

天津 93 3

辽宁 87 4

江苏 84 5

浙江 83 6

广东 83 7

黑龙江 80 8

湖北 79 9

福建 79 10

吉林 78 11

陕西 78 12

山西 77 13

山东 77 14

重庆 72 15

内蒙古 72 16

河北 71 17

宁夏 70 18

湖南 70 19

海南 70 20

甘肃 69 21

安徽 68 22

青海 68 23

新疆 67 24

江西 67 25

河南 67 26

四川 66 27

广西 64 28

云南 60 29

贵州 60 30

西藏 56 31

香港 100

澳门 100

台湾 100


　　报告还认为，1999年上海第二次现代化指数已经与意大利、爱尔兰等世界中等发达国家大体相当，达到世界中等发达国家中的中上水平。北京第二次现代化发展水平已经接近世界中等发达国家水平的上线。

　　这些结论当即引起海内外的关注。不少媒体以《中国已成为初等发达国家》为题进行了报道。

　　“现代化”曾经是中国人的梦想。难道梦想已然实现了吗？南方周末记者就此采访了该课题组组长何传启研究员。


　　只代表课题组的意见

　　记：我们想知道这份报告的性质。它是由科技部、中科院等单位提供资助的一个项目的成果，还是代表了科技部、中科院的态度？如果是后者，那么，它是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国家的态度？

　　何：《2002》是由国家科技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和中国科学院联合资助的。项目课题组由全国人大两位副委员长做名誉顾问。国家科技部部长、中国科学院院长，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主任做顾问。他们在出版前都审核过报告。三个部门的领导都为报告写了序。你说它代表什么意见？

　　记：您认为它可以代表这些部门？

　　何：目前还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代表了课题组。是不是代表国家的态度我个人不便于下结论。但一部分高级领导干部参与了课题的研究，并且同意这个课题组研究的成果。而且，课题的参加的单位覆盖了北京的十家权威的研究机构，包括中共中央办公厅调研室、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等。

　　叫“欠发达国家”太难听


1999年中国地区

第二次现代化进程

地区 第二次现 排名 代化指数

北京 76 1

上海 64 2

天津 50 3

辽宁 38 4

陕西 37 5

广东 36 6

江苏 34 7

浙江 33 8

黑龙江 33 9

吉林 33 10

山东 32 11


山西 31 12

湖北 30 13

河北 29 14

福建 29 15

新疆 28 16

内蒙古 28 17

四川 27 18

甘肃 27 19

宁夏 26 20

海南 26 21

湖南 26 22

青海 25 23

河南 25 24

安徽 25 25

江西 25 26

重庆 25 27

广西 22 28

云南 22 29

贵州 21 30

西藏 20 31

香港 84

澳门 83

台湾 80


　　记：看了新闻报道之后，不少人的直接反应是吃惊。尤其是对我们国家目前状态的界定，即“已经处于初等发达国家水平”，这一点好像跟人们的切身感受差别很大，您怎么看待人们的这种直接反应？

　　何：这需要先了解我们的理论。过去中国基本上沿用国外的说法。老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相信，没有自己的分类研究。所以我们根据第二次现代化理论提出了四分组的分类标准。中国学者现在已经开始对世界的现代化进程作出自己的评价和判断。

　　按照世界银行的分组，中国刚刚跨入下中等收入国家。基本上对应于我们的初等发达国家。

　　记：听了你的解释，我们才知道“初等发达国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初等发达国家”上面还有大量“中等发达国家”和“发达国家”。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命名？这很容易产生歧义，让人感觉我们对自己的定位发生了重大变化。为什么不实事求是，命名为“较不发达国家”？

　　何：很难听，很难听。应该从积极的角度来命名它。这个名字要在政策上、老百姓心里产生一种正面的效应。

　　没有包括社会公平和环境指标

　　记：您的分析很有意思，但是这个指标体系还没有被广泛认可，您得出的结论可能也会不被认可。

　　何：这种可能性不大。两次现代化已经是学术研究的发展潮流，也是世界现代化进程的发展潮流。

　　记：您的数据来源？

　　何：利用世界银行的年度发展报告，用它的数据进行我的评价。我们过去是跟着巨人跑。现在是站在巨人的肩上再发展一步。只要你世界银行不否定你自己的工作，你就很难否定我的工作。

　　记：很多研究现代化的学者认为，现代化并不仅仅是经济指标，而是社会政治文化的文明演进。最终以人的现代化为目标，比如个人拥有自由选择权。您同意吗？您现在的体系能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人的现代化？

　　何：我们第二次现代化讲文化的多样性、个人的个性化都包括这些内容，我们的第二次现代化理论中对政治、经济、社会、个人、文化现代化都有分析描述。

　　记：国际上对社会发展和生活质量的指标体系建立得也很多了，大的趋势是越来越重视个人的、微观层面的感受，比如因为社会进步成本常常不适当地落在穷人身上，而出现了对收入不平等方面的关注。在您的体系中有考虑吗？

　　何：社会公平问题始终是一个热点问题。但现有的基尼系数指标是离散的，没有规律。没有纵向的可比性，也没有横向的可比性，不可用。

　　记：也就是说社会公平这一项不在考虑之列？

　　何：只是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找到一种合适的评价指标。

　　记：在您的评价中，北京比意大利水平还高。但是我们都可以想象意大利没有沙尘暴。

　　何：环境问题与收入问题类似，并不是越发达环境越好。这个指标不能作为评价指标，因为没有连续可比性。

　　现代化发展必然是失衡的

　　记：过去很多人对现代化的理解就是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变，一个可完成的过程，现在您提出了第二次现代化，很容易让人联想以后还有第三次、第四次。而且永远以发达国家的前沿作为参照，这样现代化就成了一个动态的、不可完成的任务。永远也干不完。

　　何：不是你想变，是他们在变。美国、英国、德国都在把现代化作为目标。它的现代化含义已经变了。现代化必须与时俱进。

　　记：您的报告中对中国各个省市的现代化程度也做了排名。为什么要这样做？

　　何：一般以国家为评价单位比较准确。但中国有的地区非常大。这个排名能为我们分析各个地区的发展进程提供参照系。

　　记：您的排名可能会引起两种情绪反应。乐观的可能想，看，我们已经有地区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了，是个好消息；但是悲观的人可能更关注中国各地区巨大的差距，认为这种不平衡的状态令人担忧。

　　何：我是如实反映中国现代化的现状、成就。现代化发展必然是失衡的。不平衡才有动力。过去我们太讲究平衡了。

　　记：您的报告中地区差距有多大？请举个例子。

　　何：很大。第二次现代化指数北京是76点，全国平均值是30点。每万人中的因特网用户北京在1999年的时候是195人，全国平均值是70,落后地区贵州是1.2人。每千人的医生数北京为4.2,全国平均1.6,安徽是1.1,差四倍。

　　记：学界已有疑问：现代化本身是整体、关联的概念，这样局部现代化的提出可能会助长各个地区的攀比浮夸风。而发达地区有很强的谈判和左右政策的能力，可能导致财政资源、智力资源、行政资源、物质资源等过度向局部现代化地区集中，还要对穷地区加大抽血力度。更不利于解决三农问题。何：这也是我们比较担心的问题。我们的评价是为地方制定现代化发展战略提供参照，也为中央政府进行宏观调控提供决策依据。不同地区的领导人做到心中有数，应该可以作出理性选择而不是盲目攀比。

　　何传启：“初等发达国家”是这样算出来的

　　目前世界上对国家的传统分类有两种。一种是世界银行根据人均GNP（国民生产总值）把国家分成高收入国家、中等收入国家和低收入国家，中低收入国家统称为发展中国家。还有一种是统一把OECD（经济合作及发展组织）成员国作为发达国家。我们觉得这两种分类都不客观。世界银行的分组方法没有反映中国的客观发展水平，按人均GNP中国是很低的。但是综合评价，中国还是不错的。

　　于是，我们决定用第二次现代化指数对世界130多个国家进行分类，以世界平均的第二次现代化指数46点作为分界线。把第二次现代化的实际值超过了世界平均值的视为比较发达的国家。把低于世界平均值的国家称为比较不发达的国家。结果超过世界平均值的有46个，低于世界平均值的有90多个。再进一步分组，以80点为分界线，超过世界平均值又低于80点的叫中等发达，超过80点以上的叫发达。低于世界平均值的再分，30点和46点之间的是初等发达。30点以下的是欠发达国家。分组结果：发达国家只有15个，中等发达31个，初等发达29个，欠发达51个，中国正好处在30点。在108个国家中排名64位。


　　实际上，第一次现代化反映你跟发达国家1960年完成工业化时候的差距。第二次现代化反映你跟目前世界最发达国家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