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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4月4日,清明节,一大早,徐明之父、70岁的徐盛家带着大儿媳妇回大连庄河市吴炉镇光华村丁屯的徐家祖坟扫墓。
进入丁屯只有一条路,正是徐明捐款修的,老宅就在路边必经之地,一间孤零零的草屋。
41年前,大连实德集团董事长徐明出生在这个30多平方米的草屋里,7年后,其父徐盛家掌管大队的乡镇企业大连大河水产品公司,一家人搬出了这个山村,迁到庄河县城。
1988年,徐明走出庄河,自费赴渖阳航空工业学院上学。离开丁屯时,即使村里最大胆的人都猜想不到,这个地道庄稼人家庭出身的17岁少年,会在短短10年后,创建驰名全国的"实德帝国",跻身各大富豪榜。
但如今,这位刚步入"不惑"的富豪正被捲入漩涡之中。
迄今,没有人知道徐明如今身在何处。
一位短暂跟随过徐明的前实德高管李文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实德是一个在权贵资本间游走的怪胎,"出问题是早晚的事"。
作为一个大连郊区农村长大的小孩儿,徐明的发财史非常神秘,号称是大连一航空学院本科毕业的徐明,据有些媒体说,其实,徐明只是这家学院成人学院的专科生。
关于徐明的发家史,他本人有一套固定的说法,包括他广为宣称的"钻熟对虾政策漏洞起家说"和"移山填海说"。徐明自称,他早年曾灵机一动,将在大连胜利广场基础工程挖出的60多万立方米泥土,搬到星海湾依山填海,建成了星海广场。光这个工程他就赚了3000多万元人民币,得了第一桶金。
这两个故事后来都遭到了媒体质疑。第一个故事是,熟对虾的政策漏洞大连基本人人都钻;第二个故事则是胜利广场是14万平方米,而星海广场有160万平方米,根本无法填满;而且,胜利广场的工程在做到一半时,实德因技术不济被踢出局。
其实何止外人对徐明的发家史不清楚,就连他的一些老朋友对徐的起家也一头雾水。
张武(化名)是徐明在庄河一中的高中校友。当徐明1990年从渖阳航空工业学院大专毕业后,他及几个哥们曾经和徐明一起"厮溷过两年"。
在张武的印象里,徐明胆子很小。当时在学校里,男生不外乎3件事情,喝酒、打架和泡妞。在喝酒、打架上,徐明"最怂",就算自己惹的事情,也要靠哥们摆平。在泡妞上,徐明不遗馀力。
徐明的前妻是庄河一中一位"会谈钢琴、特别有文艺范儿"的学妹,其父母是庄河市一家国营商店批发公司的职工,徐明追了她整整5年。两人1993年结婚,几年后离婚并断绝来往。其后徐明的婚姻状况不明,外界曾经盛传徐的妻子很有背景,但他的朋友们均否认了此说法。
那些年,自费读大学不包分配,徐明只好自己到大连找工作。庄河三禾冷库驻大连办事处业务员,是徐明的第一份工作。这是一家出口对虾到日本的庄河县属企业,徐明的工作是对接日本客户。精明的徐明干了不到1年,就攒了五六万块钱。
但很快,徐明把这份工作辞了,自己成立了一家对虾贸易公司,在大连渤海大酒店里租了一间套房作为办公室。发迹后徐明曾对媒体称,自己第一桶金来自以熟虾代替生虾搞对虾出口生意,但据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当时徐明的对虾贸易公司半年内没做成一单生意,只好灰心丧气地放弃。
闲下来没事的时候,张武和徐明等人经常去大连市公安局后面的大众舞厅跳舞。大众舞厅上午门票1.5元,下午2.5元,晚上3元,中间不清场。为了节省,徐明等人往往一大早9点开门就进去,一瓶汽水、一支麻花、几盘瓜子,"一块五能玩一天"。那是1991年,徐明的屁股兜里别着花3万多元买的"大哥大",昏暗的舞厅里,"大哥大"的红色信号灯一闪一闪的,使徐明成为舞池里最扎眼的"大款"。
那时候的徐明是大连最早拥有手机的一批人,他喜欢数字"3",带有5个"3"的手机号码多年不变。
张武回忆说,一帮哥们厮溷了1年多。有一天徐明突然说要回庄河,当时的哥们都劝他:"来大连多不容易,就呆着呗。"一心要出人头地的徐明抛下一句话——"农村包围城市,最终回归城市"。
回到庄河的徐明办了一个厂子,招了十几个人,给一家韩国客户加工无线电路板。一个冬天他挣了十来万块钱,并花了两万多买了一辆东风130卡车。"他每次都有很大的跨越,从水产品到电路,他就觉得,你干什麽我就能干什麽。"张武说。
张武再次见到徐明,已经是1993年了。当时张和朋友合作炒期货,中午休市后,一帮人在大连高尔基路一家茶馆打麻将,徐明突然出现了。
没聊几句,徐明突然指着对面的高尔基公寓(后来的实德大厦)说,这楼我前几天买下来了,6000万。
张武说,"徐明你上哪弄6000万去?"
又过了三四个月。张武和朋友在外面打台球,突然朋友接到徐明的传唿,说在不夜城挖土石方——不夜城即后来的大连市中心胜利广场。
"当时我心想,不夜城那个坑老大了,徐明在那里挖土石方?!吹吧。"到不夜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张武看到23岁的徐明戴着黄色头盔,在工地上拿着图纸正指手划脚。张武当时还猜想这是徐明的哥哥徐斌包下的工程,徐明只是来帮忙。
直到胜利广场盖完,真挂上了实德集团的牌子,张武才相信了徐明已今非昔比的事实。
事后看来,张武的这位早年胆小而沉默寡言的哥们实际早有"鸿鹄之志",比如年纪轻轻的他一度每天西装革履,打髮胶梳大背头,在家对着镜子苦练口才。20多岁他就能用蹩脚的庄河普通话在正式场合口若悬河。
徐明对金钱和财富极度渴望。发迹前,他就沉迷于扑克三打一的赌博。2002年,徐明因饮酒过度而突发肝硬化,生命垂危,身边的人四处搜罗熊胆,因为传言新鲜的熊胆能救肝。当听说香港动物园有头熊快死了,一位实德老臣立即飞过去等着那头熊嚥气,把热腾腾的熊胆取出来即刻飞回北京。
后来,当徐明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他就下决心要挣更多的钱。"他说,有钱就直接杀一头熊。"张武说。当年,徐明以24亿元资产位列"福布斯内地富豪榜"第12名。
据《21世纪经济报导》记者调查,徐明早年的崛起,其实与一宗塑钢门窗生意有关。
1994年时,薄熙来对推广塑钢材料很感兴趣,给市建委布置了任务,让他们召开推广会。徐明从中嗅到商机。他开始到欧洲考察,决定引进当时国内还很少人知道的塑钢门窗。
1995年8月,徐明成立大连实德塑胶工业有限公司,贷款投资1.2亿元,引进12条当时世界最先进的高速塑料异型材挤出生产线和门窗组装生产线,当年形成1.2万吨的产能。
工商资料显示,同年12月31日,徐明又从大连宇华实业总公司引资3000万,注册了大连实德塑钢门窗厂,专门生产塑钢门窗。这是当时大连唯一一家专职生产塑钢门窗的企业。时至今日,在塑钢领域这种一家独大的局面依然存在。
这曾让很多人觉得冒险,甚至大连市建委一位领导在大连实德塑胶工业有限公司开工典礼上问徐明:"这麽做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机遇随后而来。据大连一位退休干部回忆,在让大连"绿起来,亮起来,洋起来"的口号下,1996年,大连市下达市长令(当时的市长正是薄熙来),要求大连市35条主干线两侧建筑以及175个新老住宅小区,全部使用或改用塑钢门窗。
市政府不光以行政命令推广使用塑钢窗,还从经济上提供支持。干线两侧老房子改木窗为塑钢窗,市财政、所在单位分别给予补贴,居民只承担很少一部分,所以,门窗换得很快。主干道沿路的市政府、公检法、金融系统的办公楼、高级商住楼、企事业单位宿舍等,无论是新建房还是老房,均拆除木窗改用塑钢窗。
这让实德获得大量订单。当时大连只有两家塑钢企业,另一家为大连海德利塑胶工业有限公司,虽然建厂早于实德,但由于只有2条生产线,完全不是实德的对手。
借助于政府的项目支持和银行贷款,1998年到2001年底,3年间,实德塑钢的产能扩大了近乎10倍。
1998年,实德塑胶年产达到4万吨。实德再投6个亿,陆续上马二、三、四期工程,到1999年形成年产16万吨的生产规模;2000年又扩大到28万吨;到2001年底达到了40万吨的产能。
几年内,实德塑钢产品行销全国各省市,而且出口俄罗斯、韩国、日本、南亚各国以及美国、加拿大、欧盟等国家,甚至一度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塑钢门窗异型材生产企业。
在1998年的10月,徐明在迅速布局产业版图的时候,也悄然完成了大连实德完全私人化。
到了1999年的时候,年仅28岁的徐明就成为福布斯富豪榜上中国最年轻富豪。
据《华尔街日报》报导,虽然薄熙来与徐明年龄相差20岁,但两人之间相当"投缘"。
薄熙来1993年担任大连市市长时,徐明差不多是22岁,刚刚开了个小公司。
当时薄熙来推出了一项计划,希望通过一系列大规模基础设施开发工程将大连建成集运输、时尚和信息技术为一体的中心。他这麽做显然是急于给中共高层领导人留下深刻印象。
知情人士透露说,徐明此人十分聪明,差不多也是在那个时候,徐明在一位美籍台湾生意人的帮助下,被引荐给了薄熙来及其妻子。
在接下来的8年时间里,徐明的公司发展成了一个涉塑胶、金融和地产等业务的大型企业,这主要得益于与薄熙来打造大连计划有关的当地政府政策及工程合同。
上面提及的塑钢门窗项目就是这样一种官商双赢的合作。
公开资料显示,大连实德后来成为荷鲁斯咨询投资公司(Horas Consultancy)的共同所有人。谷开来的英文名字就是"Horas",她被指一直在幕前和幕后在该公司为投资中国的企业提供咨询服务而获得巨额经济利益。
一位知情人士对《华尔街日报》表示,徐明还曾于14年前陪谷开来和薄瓜瓜去英国物色学校。此人说,他们还顺道去了奥地利和德国滑雪度假,一切开销都由徐明承担,无论是机票,还是送给薄瓜瓜的电脑游戏等其它礼物。
这位知情人士说,整个旅行花了10多万美元,徐明都是用现金支付,这些钱分别带在随行人员身上,这种情况当时曾引起移民官员的怀疑。
这位人士说,他们在英国参观了薄瓜瓜后来所上的3所学校:Papplewick、哈罗公学和牛津大学。而海伍德至少帮助安排了他们与其中一所学校人员的会面。
2000年,在谷开来带着薄瓜瓜搬到伯恩茅斯之后,徐明再次前往英国拜会。当时薄瓜瓜正在伯恩茅斯学英语,还没有开始在Papplewick读书。
正是在2000年那次行程期间,从英国海边休闲胜地伯恩茅斯(Bournemouth)的顶层公寓里,谷开来看见空中的一只热气球。游客在热气球上可以将地面的情景一览无遗尽收眼底,她对此很感兴趣。
很快,徐明被拍到和谷开来一起乘坐她在自家屋顶花园艳羡不已的那只热气球。一位拍下那张照片的人士说,谷当时就认定大连也应该有一只吸引人的热气球。
谷开来找到热气球的老闆,问热气球怎麽买。然后她让这些人与徐明取得了联系。徐明当年就拿出了购买一只热气球的资金。
事实证明,花了数十万美元的大连热气球项目命途多舛。不仅费用超支,热气球还因为一场焰火事故被毁,但徐明的事业却继续兴旺。
通过实现大连市第一家庭一时心血来潮的想法,徐明取得了不菲的回报也似乎不让人感到意外。薄熙来从1993年到2001年担任大连市市长,期间徐明在这座城市积累了一笔财富。几年过后,身为大连实德集团董事长的徐明登上了中国富豪排行榜第八名的位置。
在购进热气球的同一年,徐明的公司收购了当时国内实力最强的大连足球队。据体育记者和大连实德的一位高管说,徐明很少去看比赛,但把俱乐部看成推广公司品牌的一个途径。
薄熙来对球队感兴趣,则是因为他要用球队来提升大连的形象。大连实德公司网站上的一篇报导显示,薄熙来在和徐明一道视察徐明从英国购进的热气球时说:"大连足球实际上是大连城市精神的体现。"
在足球上,徐明也很愿意听从薄熙来的意见。有一次他跟随薄出访德国,薄熙来向他提到了科萨(当时实德还没有确定该赛季主教练),徐明就把科萨叫到了德国和薄熙来见面。在酒店里,薄熙来做指示,徐明掏出小本子紧张地刷刷写着,科萨对此印象很深,后来他向《体坛週报》的记者以表情和手势回忆着徐明的恭敬和紧张。
2004年,薄熙来赴北京担任商务部部长。不久之后,徐明的大连实德集团就成为商务部发牌允许进口原油和成品油的几家民营企业之一。
2005年《福布斯》(Forbes)杂志的中国富豪排行榜上,34岁的徐明名列第八,是两名最年轻的富豪之一,此后他成了国际商务会议上的常客。
到2009年,大连实德对薄熙来任职的另一个城市──重庆产生了兴趣。当时薄熙来已经是重庆市委书记。重庆和香港的公开资料显示,实德高管在重庆设立了一家公司,名为天实安德房地产开发公司。
这家公司在重庆做过什麽尚不得而知。《华尔街日报》记者致电其总部,无人接听。曾有多篇官方媒体的报导说,这家公司投资了薄熙来支持的重庆"两江新区"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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