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最后通牒对决香港战书

 

　　25年前，《人民日报》头版刊发气势汹汹的的“四•二六社论”——《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当局对“六四”的定性先后经历了三轮转变，即动乱、暴乱、风波。这篇由时任国务院总理李鹏下令起草并得到邓小平支持的社论，将天安门动乱归因于“有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学生制造混乱，并发出“全党和全国人民都要充分认识这场斗争的严重性，团结起来，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的呼吁。25年后，当香港因反对人大推出的普选方案而陷入另一场混乱中时，当西方媒体带有指向性地将其称作“港版六四”、“港版颜色革命”时，自“占中”失控始沉默了两天的《人民日报》终于再次开口了。

　　关注《人民日报》，更多地是在关注其背后的高层意旨，并藉此揣摩中央应对之态。新中国成立65周年华诞当天，《人民日报》不出意外地将头版整体性地出让给了国庆大典，但是在4版不太显眼的位置，还是以本报评论员的名义刊发了第一篇关于香港“占中”运动的短文。很快地，被噤声多日的大陆媒体开始密集转发，网络舆论场的枪口也开始随着党报评论的面世而抬高了些许。当然，《人民日报》打开的这个闸门，有着鲜明的中央议程设置的痕迹。因为与此同步进行的，还有央视新闻联播、新华社这两家喉舌。在此之前，大陆严防死守，禁止任何有关香港运动的消息流入。这其中，既有当局还在深思熟虑如何应对的可能，也有对运动本身存在诸多变数的忌惮和隐忧。

　　这一天，正好是学联对特首梁振英发出最后通牒的日子。《人民日报》首篇评论员文章设题为《珍惜良好发展局面 维护香港繁荣稳定》，文章甫一开头就对“占中”作了定性——非法集会。接着分段罗列了这一运动的“三大罪状”。但是最能体现当局意旨的，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我们坚决支持特区政府依法处置，以维护香港核心价值及香港民众利益；一方面奉劝“占中”发起者、参与者尽早停止一切违法行为，还香港社会安宁和秩序。在香港，言路完全畅通，任何人士如果对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决定有不同看法，完全可以通过正当的渠道反映诉求、沟通情况，而不应该诉诸“占中”这种极端方式。“占中”不是“沟通”，“占中”就是对抗。如今极少数人士执意对抗法治，挑起事端，终将自食其果。

　　“占中”不是“沟通”，“占中”就是对抗。以此为基本点，该报后续刊发于头版的两篇评论员文章试图从法理上站稳脚跟。换言之，一切以法律为准绳，而不再是25年前那般挥舞着语言暴力大棒，你死我活、水火不容的斗争思维贯穿始终。如在《坚决贯彻“三个坚定不移”》中写道，香港要实现民主政治的健康发展，必须依法，捍卫法治这个核心价值。不依法办事，香港社会就会混乱。“占领中环”活动，公然违反香港法律规定，并严重阻塞交通，扰乱社会秩序，是把少数人的政治诉求凌驾于法律之上，甚至为了一己之私骑劫香港民意，损害的是香港社会安宁和经济繁荣，动摇的是香港的核心价值和法治精神，阻碍的是2017年一人一票普选行政长官目标的实现。这些行为本身，恰恰是对民主和法治的亵渎。第三篇评论员文章《坚决拥护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决定》，也大抵循着这一话语路径展开，比如强调香港特别行政区是中国的一个地方性行政区域，直辖于中央人民政府，而不是一个国家或独立的政治实体；批驳少数派所要达到的政治目的已经根本不是所谓“真普选”，而是向最高国家权力机关挑战。

　　夯实习近平所提的“三个坚定不移”也好，重申“一国两制”的法理基础也罢，说到底，党报说什么以及怎么说，不过一种表态而已，起不到任何切实的效果。反倒是围观民众，隐约从党报三篇文章的字里行间收获了部分答案。比如连日来越来越高涨的要求梁振英下台的呼声，党报传递出的中央决定是“中央政府对行政长官梁振英是充分信任的，对他的工作是十分满意的。”比如警方被质疑过度使用暴力是否惹北京不高兴，党报声言“中央政府将继续坚定不移支持梁振英行政长官领导的特区政府依法施政，坚决支持特区警队依法处置非法活动。”西方媒体则将党报的强硬措辞与习近平关联在一起，从中解读出了“习近平的字典里没有妥协”的深意。问题在于，如果梁振英不作为、乱作为，中央是否还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充分信任”、“十分满意”？如果警方没到万不得已就已将催泪弹、喷雾胡椒对准手无寸铁的市民，那么中央是否还应该“坚决支持”、党报是否还认为这是在“依法施政”、“依法处置”？也可能，身为党的喉舌，值此敏感时间节点，需要做的是稳定舆情，与港府抱团，寻求政治稳定的最大公约数。即便对梁振英有所不满，也不是喉舌的分内事，断然不能摆上台面公开叫板。

　　果不其然，头版“战书”话音刚落没多久，美国《华尔街日报》即送来了北京要求梁振英转变应对策略的“内幕消息”——对示威者改用新策略，容许他们继续示威，直至失去舆论支持。此外，更为重要的一条底线是不能开枪，守好这一底线的基础上令公众因为占领带来不便而反对示威，迫使组织者中止运动。

　　所幸，北京的这一要求正在逐步落实，因为“听话”的梁振英2日晚间会见记者重申了这一中央决定，警方防线只要不受冲击，会抱持最大忍让。但这种集结不能无限期持续下去，希望能够以港人守法、务实而平和的一贯方式，交流政改事宜。至于借由民众力量来反对示威，北京也收到了积极的讯号，比如香港民众自发启动“蓝丝带”行动反“占中”非法集会；香港大叔怒斥“占中三子”，含泪呼唤参与游行的孩子回家；旅居美国学者给香港别有用心者发布公开信；142家海外华文媒体发布保卫香港宣言，严厉谴责搅局者用违法的方式追求法制，以自乱的方式追求自治，极尽煽动仇恨和暴力之能事，却口口声声“爱与和平”……凡此种种，以效果论，甚佳。

　　“占中”还在继续，虽然随着学联同意不组织冲击政府部门愿意使活动继续保持和平示威的基调，以及港府亦试图开启对话的渠道，声势已经开始慢慢退潮。但是抗议人群即便悉数打道回府，反思却不能就此画上休止符。25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中国的整体面貌，党报也跟着中国的变化而变化。25年前的党报社论，还是满纸的你死我活，还是一小撮儿遍地。25年后的今天，人们看到了它的变化，它面对香港街头运动做出的循循善诱的劝导。这种变化的内里，暗合着中国共产党从革命党向执政党的转变，也让王伟光所提的阶级斗争没有了任何可以存活的空间。变化之外，党报不妨更进一步，既看到运动本身的违法性，也看到运动过程中的香港精神。予以肯定，予以切割对待，才是真正自信的表现。值得一提的是，央视对于香港的报道也出现了好的迹象，比如在给予梁振英话语平台前也提到了学联所要求的对话。这样的平衡报道，不唯左不唯右只唯实，值得肯定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