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香港示威人士开始疲惫

周日，旺角，一名亲民主示威者负责警戒。

　　周一凌晨4点半前后，一些示威活动的组织者在香港立法会大楼9楼的地毯上睡着了。打破这片宁静的只有电梯开门声以及一名睡眼惺忪的学生起身上厕所的悉索声。

　　在政府大楼外，黄色路灯下，几百名示威者睡在街道上。警察围成一圈在大楼外看守，他们把头盔放在了地上。近日成千上万名示威者举行了集会，呼吁香港政府采取更民主的选举制。

　　这是近日狂热抗议行动中罕见的平静一刻。这场大规模抗议活动已经进入到第10天。如今，兴奋之余，伴随而来的是疲惫和恐惧，特别是考虑到香港政府已经发出最后通牒，要求示威者在周一早间结束抗议，否则警方将展开清场行动。

　　就在几小时前，抗议活动的领袖——大多是高中和大学的学生，大声说出了他们内心的疑惑：他们发起了什么样的运动？未来事情又将朝哪个方向发展？

　　香港专上学生联会(Hong Kong Federation of Students, 简称：学联)发言人Yvonne Leung周日下午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一年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这里给人们意见，告诉他们应该继续抗议还是撤退。”学联是协同示威的三大组织之一。

　　她在15分钟的时间里回了大概20多个电话和短信，之后便哭了出来。她说她非常为学生们感到担心，不希望任何人受伤。

　　周日在主要抗议地点停留了超过12小时后，抗议者们靠着剩下的方便面和意志力撑到了周一清晨。 一些抗议领导者说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澡。还有些人因为没有房卡，进出房间很不方便。会议室和走廊里堆满了用过的咖啡滤纸和外卖饭盒。

　　同情亲民主抗议活动的立法会议员，将建成已有三年的立法会大楼的两层开放给抗议者。沿着大楼第九层铺有蓝色地毯、装有空调的走廊可以看到，有六个房间交给了学联和另一个抗议组织“占中”(Occupy Central)的成员使用。下面一层供学民思潮(Scholarism)的成员使用，该组织成员多为高中生，其召集人是17岁的黄之锋(Joshua Wong)。

　　为了协调策略，就形势变化研究应对方案，并给所有人以发言权，抗议团体几乎不停歇地举行会议，有的会议长达五六个小时。在许多会议上，为防外界监听，与会者的手机被收走。

　　占据立法会大楼两层的抗议者的任务有明显差异。学联主攻与香港政府的关系。政府上周首先提出谈判的前景。由于数日来的谈判都似乎无望取得成功，周日晚间政府与抗议者们首次就如何推进谈判举行了会谈。

　　学民思潮则有专人在社交媒体上全天候播报活动情况。该组织通过WhatsApp和Telegram等通信应用与核心成员保持联系，有时会传播抗议照片，有时候会要求供应沙拉，让一直吃方便面的抗议者换换口味。

　　学民思潮还试图寻求其他利益集团（例如校友会）的支持，以提升地位。该组织的领袖之一黎汶洛(Oscar Lai)称，相信仅仅两个学生组织的力量还不够。

　　而参与者主要是成年人的“占中”组织则成了配角，一位发言人称，因为此事是由学生发起的。

　　尽管组织者密切协调，但他们仍然难以控制外部的局势发展，抗议在三个地区蔓延开来——一是在香港岛金钟区香港立法会附近的政府办公区，另一个在东边一点的铜锣湾高端购物区，第三个在维多利亚港对岸九龙旺角的繁华商业中心。

　　“占中”运动领导人之一戴耀廷(Benny Tai)上周曾呼吁抗议人士撤出旺角，以平息抗议人士与反对人士之间的冲突。然而，数百名支持者现身旺角支持抗议学生。

　　Fiona Law/The Wall Street Journal

　　一名立法委员的办公室里摆满了示威活动中使用的物品。

　　香港中文大学20岁的工程系学生Marco Hung说，在他看来没有领导者。他周日晚上在旺角。

　　许多领导者周日承认他们面临的局限。

　　据一位与会人士透露，在下午3点左右，戴耀廷在一个会议上告诉在座者，他和学生代表都不能告诉大家到哪里去或者何时停止。记者无法联系到戴耀廷对此置评。

　　学民思潮的发言人周庭(Agnes Chow)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该组织不愿意告诉抗议人士该怎么做。她说，没有组织或政治领袖可以向抗议人士给出指令，然后抗议人士就绝对服从，他们不是机器人。

　　随着下午慢慢过去，对于政府将强制执行香港特首梁振英上周六下达的最后通牒的担忧不断加剧。梁振英上周六称，到周一上午，政府人员要能够进入政府总部上班，马路通畅。

　　学联领袖周永康(Alex Chow)和其他人重申他们决心坚守。24岁的周永康身穿一件黑色T恤衫，上面写着“Freedom Now”。他说，紧张和压力令朋友们取笑他有张沧桑面孔。

　　他说：“这场运动让我们改变了很多，尤其是当你必须与将其上升至国家安全高度的政府打交道时。这是一种负担，也是一种责任。”

　　Billy H.C. Kwok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10月6日凌晨，抗议者在香港政府总部大楼外席地而睡。

　　晚上9点左右，学联重申了应继续抗议的呼吁，但补充说抗议领袖将开始与政府就准备正式谈判展开讨论。该组织领导人说，政府承诺要更好地处理旺角和其他地区的冲突，使得学联与政府谈判的意愿增强。

　　岑敖晖(Lester Shum)称，学生代表周日晚间在香港大学与三名香港政府官员进行了45分钟的会谈。他是参与会谈的代表之一。他说，政府官员没有提出任何方案。香港政府发言人确认举行了会谈。

　　晚上10点左右在立法会大楼，大约25名学民思潮的成员留在八楼。主会议室里挤满了学生，他们坐在电脑椅上浏览Facebook或看书。一面 边排满了蓝、红和橙色的背包。很多学生脱掉了鞋子。

　　有四个学生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吃微波炉加热的餐食。一名保安让他们往里走。与保安的摩擦很常见，因为学生没有可刷卡出入的通行证件，只能用雨伞顶着门。

　　学民思潮的成员Christy Tsang一边吃着白色塑料餐盒中的米饭和鸡肉，一边说：“我们不知道现在如何结束这场运动。”她还说：“我们每天都很累，但我们太紧张了，睡不着觉。”

　　她说，她带着校服，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她周一可能去上学。

　　午夜时分，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警方可能不会实施他们威胁要进行的清场，因为抗议者与政府之间已经进行了首次会谈。“占中”组织将此前向人群中成员发放的对讲机收了起来。

　　周一凌晨1点30分左右，学联领袖周永康在参与了已持续90分钟的会谈后走出会议室，从冰箱里拿了一盒果汁。他说，学生们不希望看到街头发生镇压，这是他们开始会谈的另外一个动力。

　　凌晨4点左右，大约有六名学联成员从916会议室中走出来，称他们将回家度过这一晚。

　　在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周围，几名学生睡在地上的垫子上。那些离开的人随手把灯关了。

　　截至周一上午，警方一直没有介入对街道进行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