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ICU医生：重症救不活，至少让他们有尊严地走

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姜利/自述

这是我来到武汉市金银潭医院的第23天，正月初一出发，坐了一夜火车，初二来到了武汉金银潭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这是由普通病房改造成的收治重症新冠肺炎病人的病区，当时ICU的病床不太够，临时改建了两个病区收这样的重病人，我带一组医生负责其中的一部分。

刚刚到金银潭的一段时间每天都会送走几位病人。当时，床位、人员配置、医疗设备、病房条件各种都不够。随着医护队伍的磨合，工作流程的建立，加上定点医院增加，也开设了ICU，情况慢慢好起来。

武汉市金银潭医院ICU医生

有些重症病人，最终扛不过来

虽然我们看到在不断进步和改善的地方，但这次新冠肺炎重症病人的病情还是非常具有挑战性。即便我们做了很多努力，有些重症病人，仍然拉不住。

这次的新型冠状病毒，摧毁机体的免疫系统，也就是身体里的防御系统，就相当于有外敌入侵时，你的防御系统完全起不到作用，你不能发现它并且清除它。而且目前没有效药，没办法遏制住病毒，这对于防御系统最终都没有恢复的病人，结果非常糟糕。

ICU做的事情，从根本上说是在帮助病人撑住，为他争取时间，希望在这个时间内他的防御系统能够恢复，进而清除病毒。比如他的肺脏不工作或者工作不好，就用呼吸机帮他解决氧交换；他的肾脏坏了，就用透析帮他把身体里的水、毒素排泄出来。做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靠这些把他治好了，实际上是在支持他的过程中，等待他机体自身的修复和病毒的极限和清除。我们帮着他扛，但并不能帮他把病毒干掉，并不是靠力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有些人，最终扛不过来。

目前没有针对冠状病毒的单一特效药

目前没有单一药物对这次新冠肺炎会有奇迹般的效果。判断一个药有没有作用，需要严谨的临床研究来证明。如果你用了某个药，几天之后变好了，并不一定能证明就是这个药的作用，因为也许你即使不用这个药，几天后你也一样会变好。

其实，新冠肺炎患者绝大多数是轻症，轻症患者不需要什么治疗，出现发烧、呼吸系统的一些症状咳嗽等，就对症退烧、止咳，自己多喝水，休息休息，可能就好了，不需要特殊治疗。只有出现低氧等严重情况时，才需要进行针对重症患者的治疗。

让离开的患者，有尊严地走

重症病人的护理非常重要，医生给病人做了治疗后，一定要靠护士很好的维护。很多ICU病人，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干净整齐。虽然病区人手不够，我们还是尽量让病人干净、舒服。一些熟练的重症监护护士做的非常好，不仅把病人的药给了，把痰吸了，把所有身体的管线管路都弄得很顺畅，把病人收拾得干净、整洁，病人看上去也很舒服。

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也是重症监护病房每一分钟都应该做的事情。那些能够活下来的患者，我们通过救治给他最宝贵的生命，如果我们不能把他救活，至少让他有尊严地走。重症患者离开时，跟家人没有告别，家人并不知道他们最后的时光是怎样的，无论治病的任务有多重，那些人文的东西我们也不应该扔掉。

保护好自己，是对战“疫”最大的贡献

我接触的病人很多都是危重症级别，一些病情较轻的患者很焦虑，担心自己的结果，而一些病人尽管肺上的片子显示很严重，但很乐观。虽然“不要害怕”这样的话，并不是你说他就能做到的，但是在这个时候树立一个恢复健康的信心，对病人来说是有好处的。

重症患者家属不能探视，只能通过电话和医生沟通，有时候家属可能听不明白病情的意思，有时候可能得不到好消息，作为医生，非常理解家属着急的心情，家属也应该相信医生，把专业的事情交给医生去做。

现在武汉的社会活动都停止了，这种特殊时期，一定把自己保护好，不使自己成为病例，就是在这次疫情中最大的贡献。投入到疫情工作中的人，社区的人、司机、快递员等，还有我们天天进病房的医生和护士，在工作中也一定要保护自己，如果我们成为病人，战“疫”的一方就减员了，战斗力就削弱了，我们都不要使自己成为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