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商界为何大多支持港版国安法？

周一，日落时分的香港天际线。 TYRONE SIU/REUTERS

商界大多选择支持中国加强对香港的控制，包括支持新的国家安全法，许多居民担心该法将损害这一前英国殖民地作为不受干涉、思想自由的城市的地位。

仅在过去几周，中国蓝筹股公司的新股发行和房地产交易就带来了数十亿美元的资金，令商界愈发相信，未来几年香港商业仍将是一个利润丰厚的地方。一些商界领袖和银行家甚至支持北京的观点，即新国安法将通过帮助警方镇压时有暴力发生的反政府抗议活动，增进香港作为商业枢纽的地位。

在香港闪闪发光的摩天大楼和装饰木墙板的会议室里，许多银行家和交易运作人只愿在匿名情况下置评——与其说他们害怕激怒北京，毋宁说是担心卷入美中之间更广泛的地缘政治较量。

“商界就是个啦啦队员，”曾是银行家的中国金融系统领域撰稿人侯伟(Fraser Howie)说。“他们分得很清，要设法做到‘我是生意人，不问政事’。”

北京的立法者周二早些时候通过了这项法律，但截至中午其文本仍未公开发布。官员此前已经表示，它将允许在香港设立安全机构，扑灭该地区的任何异议苗头。香港行政长官还将有权任命法官来审理某些与安全有关的案件，这引发了对香港一度令人艳羡的司法独立将被侵蚀的警惕。

作为报复，川普政府和一些美国议员威胁要撤销美国给予香港的贸易特权。周一，就在中国官员通过该法案的数小时前，川普政府对美国向香港出口的国防设备和一些高科技产品实施了新的限制。

香港居民普遍反对北京的压制，他们已经紧张等待了数周，想知道法案里都写了什么。在此期间，来自中国的新交易让商界许多人放了心，相信香港仍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中国电商企业京东上周在香港证券交易所发行股票，融资39亿美元。就在那之前两周，中国网络游戏公司网易在香港上市，融资27亿美元。

中国租客也振兴了因一年前开始的反政府抗议活动而大受冲击的房地产市场。据业内人士透露，京东的对手、电商巨头阿里巴巴，以及视频应用TikTok的母公司字节跳动最近都签下了昂贵的新办公室租约，由于此类交易通常在私下进行，这些业内人士要求匿名。两家公司都没有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这些交易连同此前几个月的其他交易，相当于中国企业在给香港的未来背书。去年11月，就在抗议活动达到高潮之时，中国国有保险业巨头平安公司斥资54亿美元购置了香港西九龙区高铁站之上的未建成物业。同月，阿里巴巴在香港上市，融资112亿美元。

“一些中国企业确实正在香港发展壮大，而且我认为这种趋势会继续下去，”商业房地产服务公司仲量联行(Jones Lang LaSalle)的研究部总监黄志辉说。

从这些资金流动来看，很难认为这是北京主导的一场旨在让国安法得到更多认可的针对性魅力攻势。多年来，中国国企和大陆其他企业一直在香港增加投资，令国际资本和本地大亨都黯然失色。

中国企业在香港上市的部分原因是，在一系列会计丑闻后，美国监管机构和议员对中国在华尔街的募股采取了更强硬的立场。随着中国企业寻求在其他地方向国际投资者融资，投资银行杰富瑞(Jefferies)预计，明年可能会有近6000亿美元流入香港。

“由于美国执法环境的直接作用，许多中国企业正在调整他们的商业行为，以便在香港筹集资金，”普衡律师事务所(Paul Hastings)合伙人吴壮辉说。

更宽泛地说，中国近年本就在鼓励本国龙头企业回国。香港监管机构最近发布新规，方便中国企业在香港上市，并给予他们更多控制权。股东行动主义者批评这些举措破坏了香港的法律和企业管理体系。

中国的大投资者已经取代本地大亨和英国商行，成为点缀在香港天际线上的标志性摩天大楼的所有者。据高力(Colliers)估计，如今这些建筑中约有5%都为中国企业所拥有和占据。

6月12日，抗议者高举旗帜穿过一家购物中心，游行抗议新国安法。 KIN CHEUNG/ASSOCIATED PRESS

投资银行家和交易运作人都表示，中国新资金的持续流入和在其他方面的努力，帮助北京证明了香港可以继续保持竞争力。

本月，香港官员公开了中国监管机构的一项承诺，即如果香港突然出现资金外逃，中国会支持港元，金融界只能相信这一明确保证是真的。

当中国官员在上个月概述了迫使香港接受国安法的计划时，恐慌情绪导致其股票市场出现了五年来的最大跌幅。此后，在中国投资者的帮助下，股市已经收复失地。彭博新闻社(Bloomberg News)的一篇分析显示，今年大陆流入香港股市的投资大幅增加，而且在国安法实施计划公布之后还在加速。

美国的回击仍是个问号。香港作为金融中心的地位取决于其与全球金融体系的联系。华盛顿限制香港获取美元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对该地区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到目前为止，川普政府的警告主要集中在贸易层面。取消香港的特殊贸易地位，这将使通过该地区港口的货物面临与美国施加给中国大陆相同的高关税和其他壁垒。但香港作为贸易枢纽的地位已经下降，银行家们表示，美国的反击对他们的工作不会有什么影响。

商界对这项新法的支持并非全心全意。其中相当程度上是出于对北京的恐惧。

香港的亲北京政治人物和中国的国有媒体已经对汇丰银行发出了警告——这家总部位于伦敦的银行在香港的运营可以追溯到鸦片战争时期——称如果银行不遵从北京的意愿，中国银行客户会选择光顾别家。他们还警告香港最大的航空公司国泰航空以及全球咨询公司，要他们阻止其雇员参加民主运动。

商界一些人仍然担心该法将最终使他们身陷危险之中，并加快了他们在未来几年内搬迁地区总部的计划。在美国商会的一项调查中，约40％的商人表示，鉴于中国的新国安法，他们会考虑将业务迁移。

有些已经开始着手搬迁。奢侈品牌已经减少了在这里的存在，缩减零售和办公空间。房地产集团仲量联行表示，商业办公空间的空置率为7.4％，是自2009年9月全球金融危机重创以来的最高水平。

为了缓解恐惧并阻止可能的外流，本月，当地金融当局再次推动吸引外国投资者。香港央行香港金融管理局更新了一份所谓的招商手册，提供给正在考虑搬来这座城市的全球金融业人士。这份17页的小册子着重强调香港有“国际投资者熟悉的普通法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