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奥密克戎疫情让习近平陷入两难

上周二，工作人员在上海的一条街道上卸载物资。上海目前处在一轮前所未有的封控之中。图片来源：COSTFOTO/DDP/ZUMA PRESS

在两年来依靠大范围、强有力的封控来控制新冠疫情之后，中国领导人习近平最近在上海进行了一些新尝试。

据了解中国政府决策情况的人士透露，考虑到中国的“动态清零”防疫策略造成的经济损失和公众不满，习近平给上海的疫情防控留出了一定灵活处理的空间，思路是允许上海仅针对受影响的社区进行封控。如果这种尝试取得成功，将为今后几年中国与病毒共存提供一个模板。

然而过去一周，这个中国人口最稠密的城市单日新增感染病例数激增至之前的近五倍。虽然按照西方的标准，上海的病例数仍较低，但上周四上海公布本土感染人数新增超过20,000例，推动全国单日新增感染人数升至纪录高位。现在，习近平面临着疫情不断加剧和反复封控的双重困境，而这是其他国家的领导人永远不希望在自己的国家再看到的一幕。

中国各地都在抱怨上海疫情外溢。对此有所警觉的习近平已下令地方政府重新启用之前的防控模式：3月中旬以来，中国已有70多个城市实施了防疫限制措施，这些城市约占经济产出的40%。

拥有2,500多万人口的上海目前处在一轮前所未有的封控之中。许多家庭担心食物耗尽，家长竭力避免与被感染的孩子分开。

据一位听取了相关情况介绍的知情人士称，习近平上月底对高级领导层表示，没有什么比清除新冠病毒更重要。

奥密克戎感染病例数量的激增表明中国放弃“动态清零”政策是有难度的。中国使用这一策略对抗新冠病毒，哪怕出现轻微疫情，也会使用严格抗疫举措来扑灭。这一策略拯救了许多生命，并在疫情暴发早期被证明是有效的，支持了习近平的观点，即中国比西方更好地应对了新冠病毒。

周日，上海，一名医务人员在给居民做核酸检测。图片来源：JIN LIWANG/XINHUA/ASSOCIATED PRESS

不过，新冠病毒的传染性已大幅提高，中国经济也更加脆弱，这使得习近平面临更大风险。今年晚些时候，习近平将寻求获得第三个五年任期。

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Claremont McKenna College)政治学教授、中国政治季刊China Leadership Monitor的编辑裴敏欣表示，习近平面临难题，如果现在改变清零策略会让人对他的领导力产生更多质疑，从政治方面考虑是行不通的。

中国政府设定的2022年经济增长目标为5.5%左右，一些经济学家现在预计，中国的经济增速将远远低于此。经济学家表示，为了弥补封控带来的经济损失，中国将不得不增加国家牵头的基础设施和其他大项目的支出，使得本已高企的债务水平继续上升。

处理媒体对高层领导人询问事宜的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以及上海市政府没有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成本上升

中国高层领导人认为，疫情暴发期间要求居民居家，是保持低病死率和避免医疗资源挤兑的最有效方法。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首席专家吴尊友去年11月在一个公共论坛上表示，如果中国采取类似于美国和英国的较宽松限制措施，中国会有约2.6亿人感染新冠，会有超过300万人死于新冠。中国报告的病例不到26万个，死亡人数不到5,000人，而美国有8,000万例确诊，近100万人死亡。

随着奥密克戎疫情的暴发，中国抗疫战略的经济和社会成本已经攀升。零售、旅游业和制造业受到社区封控、企业关闭和旅行禁令的影响。人们早期还基本支持动态清零，现在已经厌倦了日常生活受到的严格限制。

Alexandra Wang收到的政府发放的第一批物资：两个西葫芦、一盒牛奶、10根香肠、面条和一罐午餐肉。图片来源：ALEXANDRA WANG

33岁的Alexandra Wang在一家跨国公司工作，她说政府的疫情管理令她考虑离开中国。

Wang和其他500多户家庭居住的上海小区由于出现了一些新冠病例，在3月24日被封控。

三天后，整个城市进入了封控状态。Wang说，这让她非常震惊，尤其是考虑到官员们刚刚否认了有关封控的传言。

她说，她的食物快吃完了。Wang在上周一收到了政府发放的第一批物资：两个西葫芦、一盒牛奶、10根香肠、面条和一罐午餐肉。她说，作为一个没有感染新冠病毒的人，她最大的问题是：这种限制自由的状态还要忍受多久？

抵沪访客

据了解政府决策的人士说，中国的长期目标是与新冠病毒共存，在最近这波疫情暴发前，习近平和其他高级官员把上海视为实现这一目标的样本。

上海由习近平的一名亲信管辖。在本轮疫情之前，上海的防疫工作从未出现过严重纰漏。过去两年里，每次上海出现零星病例，都只采取了有限的楼宇和社区封控措施。与中国其他地方不同，口罩并没有被城市居民广泛采用。

今年1月份，国家卫健委新冠肺炎疫情应对处置工作领导小组专家组组长梁万年在接受《北京日报》采访时称赞了上海的精准防疫策略，称这种策略比全面封锁更具成本效益。

随后，大批来自香港的游客抵达上海，他们希望躲避香港本土的疫情。许多香港游客住在上海的一家酒店里，官员们说，3月初，病毒传播给了酒店工作人员并进一步扩散。当时，上海市政府表示没有必要进行大范围的封控。

据中国官方媒体新华社报道，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3月17日的会议上，习近平表示，要用最小的代价实现最大的防控效果，最大限度减少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

然而，据一位接近决策层、听取相关情况介绍的知情人士透露，习近平在向政治局常委发表的未公开讲话中明确表示，中国不能放弃严格的动态清零政策，即使这意味着经济增长放缓。

几天后，上海启动了一项分两个阶段封控的措施。根据《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看到的一份内容概要，当时，中国疾控中心流行病学首席专家吴尊友在与其他传染病专家的电话会议上说，上海在最新一轮疫情中的行动不够果断，错过了控制疫情的时机。中国疾控中心没有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上海市政府秘书长3月31日表示，当地官员对奥密克戎变异毒株的认识不足，准备也不够充分。

无处可逃

在上海，新冠感染者被困在家中，其他疾病患者获得医疗服务的渠道也受到限制。根据对十几名居民的采访，在一些社区，由当地政府安排的食品配送被推迟。

当地官方未报告出现新冠相关的死亡病例。《华尔街日报》了解到，至少有两家老年护理医院有疫情，其中一家医院已有20多人死亡。

一段儿童与父母分开隔离的视频在全国引发了众怒。视频展示了上海一家医疗机构中的情景，儿童与父母分离后大哭，他们挤在装有金属栅栏的床上。医院方面称这是临时措施。

数千名微博用户分享了癌症等面临生命威胁的患者无法得到治疗的事，使整个城市的无助感更加强烈。

3月28日，61岁的农民工Ren Guo’an检测出新冠阳性，之后他们夫妻俩给医院和社区工作人员打了10多个电话，想在当地隔离点找个位置。

他说，他们告诉我没位置了。他工作的服装厂3月初关闭，收入来源被切断。他在江苏的家人因担心感染病毒，劝他不要回去。

明尼苏达大学传染病研究和政策中心主任Michael Osterholm说，抗击以前的所有变种病毒就像扑灭森林大火，是可以做到的；但奥密克戎就像风，你怎么能止住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