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日子：如果终将逝去，希望能有温暖之手送离

　　Day 21，山中日子流转，斗转星移之间，这一周很快又过去了。 

       这次轮到周末休息，放在疫情之前，是非常难得的， 大概约了踏青、游园、聚餐。总之，是绝对不会错过难得一遇的急诊人的周末。

       然而，困于方寸之地，连回家都成了奢望。

      即将到来的4月18日，是山里华虹许多分岭分舵轮岗换岗的日子，我们ER作为独立运作单元，是无法进行大范围换岗的，但是，领导体恤，可以允许1-2位同事分批当天来回，回家拿点东西，见一见思念的家人。3周了，婚后好像从未离开家独处这么久，也从来没有这么深入地当“住院”医生。

        听着孩子每天刷牙前那句开场白：妈妈，我想你了。沉思片刻，我拿出手机，给居委同志发去了微信，试图询问是否能让我正常出入小区，凭着连续一个月的核酸阴性报告当天往返。不出意外的，一天，未曾收到回音。

       居委太忙了，大事小情，事无巨细地都落在他们头上，我非常理解。虽然，对于封控了这么久，都没有实时更新的说法，但比起网络上那些水深火热的故事，我这点小情小感，实在算不上什么。于是，终究没有拨打居委的电话，想着，总有人比我更需要他们的解答。

       洗漱完毕，每日例行核酸检测后，我默默地回到我休息的诊间，放好水，拿出湿巾，将这个生活了半个多月的地方，好好整理和擦拭了一番。

陪我过日子的查体床

       与一个枕头的长度相等的床，这大概，是人生至此时，睡过的最窄的床了吧。比起行军床，拯救了大体重人群的腰，还是非常感恩科里的安排。说到这里，我最终没有去住引起一波风波的后勤楼宿舍，选择了这边的诊间，避免了内心“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别扭，也避免了已婚大体重人群的鼾声如雷吓到小妹妹们。

       网络有很多消息，铺天盖地，接收一些消息时，我们确实应该带有一些分辨能力，但，那些引起共情的悲剧，看完真让人沉默。

　　和同事们聊天，看到网上的推送，年届七旬的小提琴家，因腹痛难忍，艰难就医未果，而选择自尽。无比惋惜。他大概积攒了太多绝望，他大概此前都是从容地生活着，他大概从未体会如此不体面的人生，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那一瞬间，我又不自觉地想起最近接触的两个危重症。

　　事件1：昨天接了一位肿瘤患者艰难地辗转十多家医院最后来到我们这个院区，当时情况危急，我甚至没有多想他的轨迹，没有思考过他会不会阳，他阳了会不会导致我们环境消杀，只觉得需要做该做的事。后来，他危急状态暂时解除，再仔细问他的轨迹，才不由一阵唏嘘。

　　事件2：几天前的一个中班，我接了一位自驾送过来的患者，是一位50多岁警察同志的父亲，在家突发急症，呼叫救护车等候时间过长，家人联系做警察的儿子，后来儿子开警车将老人送来了医院。送进抢救室的时候，已无生命体征。我询问起病时间和发病情况时，警察叔叔说，他在外面抗疫已经一个月没有回过家了，翻出与家人的聊天记录，17时许就已呼叫120，18时许他回家接父亲，他到达家里的时候，背出老父亲时，他身上已经很凉了。整个过程，警察叔叔非常克制谦卑有礼，配合着医院一切防疫手势，礼貌地跟我说着谢谢。那天，在警察叔叔没有24小时内核酸报告，完善抗原检测的情况下，让他进去看了老先生最后一面。最终，我填下了在华虹的第N张死亡证明单，在看到现住址的时候，彻底破防了，他住在离医院不到2公里的地方，车程都不需要5分钟。

       我通常不是很愿意记录悲伤的故事，不想传播负能量。但是这些事情下来，让我深受触动。我们驻守在医院的目的，不就是解决急症，抢救危重症吗？小提琴家持续性的腹痛是急症，事件1、事件2，便是危重症。网络上那么多的故事和声音，透过这几件事情似乎也看到了缩影，对于接诊的患者，需要更多的耐心，他们能出来见到我们，已十分不容易。我也相信如果能解决的，我们急诊人肯定会当仁不让，如果不是急诊能解决的，也会尽己所能得沟通清楚并提出建议，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患者和家属，对于我们的这些沟通和交代，都是充满感激的。

      此刻，看着上午摄下的照片，洋洋洒洒地码了1000来字，我的心静下来许多，对于不能回家的怨念，也逐渐消散。

　　至少，我有洗手衣可以更换，至少我有洗手池可供洗漱，至少我们吃喝不愁，至少我们还能温暖地睡一觉。至少，我们还时不时地收到一些关爱。而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的人呢？

　　我们都希望这座城市，快快地好起来。

　　山中日月长，如果终将逝去，希望都能有温暖之手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