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越淮而枳：中共香港国际金融领袖峰会八大奇景

沈旭晖评论文章：“新香港”的“国际金融领袖峰会”举行过后，究竟亲身出席的国际金融领袖们，观察到甚麽？昔日一些亚非拉国家搞改革开放、招商引资时，经常打肿脸充胖子，闹出不少笑话，与会者通常都会以猎奇心态，无论碰到什么，都会笑一笑，尽在不言中。但以前没有人想过，本来一百年前已经过了这阶段的香港，现在举行这类会议，也会让人有这种“体验”。以下八个场景，相信将成为经典：

1.“新香港”特首李家超的英文发言，重点包括“Looking at Hong Kong!”“I can tell you the worst is behind us!”“Opportunity and time are right there! Right now! In Hong Kong!”“Go for it! Get in front! Not behind!”...... 这种中式英文语句，配合李家超非常不灵光的港式英文口音，在“国际金融峰会”作为东道主吐出，确能反映“新香港”“抢”到怎样的“人才”，也是怎样的“人才”当家作主。昔日的特首董建华、曾荫权、梁振英、林郑月娥等，讲起英文都不会失礼，无论政见如何，起码懂得基本国际礼仪，但这次与会者听到“新香港”李家超的英文发言，而此人一年前还不过是国际上无人认识的小小保安局局长，难免立刻私下问：“这人是谁”？“原来是一个警察……”

2. 李家超作为主人家的宣传口号：“Go for it! Get in front! Not behind!”在英语世界，似乎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招商引资”，很容易令人误会是色情笑话。这种传销方式，非常单刀直入，问题是甚麽样的货色，会需要动用这种方式传销？通常只有割喉促销、无人问津的次货，新加坡现在就开口闭口说“少讲废话，我们只专注做好自己”，暗示“要来便来”。

3. 李家超对外宾强调：“I can tell you the worst is behind us”，与会者要是真的留意他在说什么，此情此景，字面上反而很容易理解为“我可以告诉你们，最糟的就在我们身后”。而地理上，香港的“身后”，就是习近平领导的中国大陆。其他国家、地方领袖可以这样说疫后经济，“the worst is behind us”，偏偏“新香港”不可以，除了因为更坏的可能还未到来，也因为目前弄到如斯田地的原因真的只有一个，就是“behind us”那势力。这种双关语，本来香港政府内部的正常政务官都懂得避免，但在“新香港”，政府内部人人自身难保、无不想最后赚一笔然后移民，又有谁不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钟呢。

4. 李家超对着这群国际贵宾，不忘硬销自己作为公安头目的最大政绩，也就是《港区国安法》：“Our streets are safe, if more crowded than you may be used to. More to the point, social disturbance is clearly in the past.”这令我想起到朝鲜旅游的时候，导游指着那栋丢空二十年的烂尾酒店，说那是多么宏伟；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又毫不尴尬的说“看朝鲜经济多繁荣”，可见在共产社会，确是“英雄”所见略同。由于新香港官僚强调“外媒不可信”，移民潮、抢劫潮、结业潮自然都是“假新闻”，可以相信的自然只有《习近平治国理政》一本书，就像在朝鲜只能学习金日成主体思想。至于贵宾们走上香港街头感到甚麽一回事？到过朝鲜的朋友，就知道。

5. “新香港”政府出尽九牛二虎之力，动员全球金融领袖来参与，想不到除了五巨头临时缺席，还动员不了中国官员亲身出席。中国证监会副主席方星海居然是拍片视像出席，反而美国监管FinTech的官员却亲身到新加坡FinTech峰会讲解，“中央领导”居高临下之感，表露无遗。而这位拍片出席的其实也是小官僚的“大领导”，在这样的“国际”场合，也是在遥距指点江山，“当和尚面骂贼秃”，批评“外国媒体对中国的报道不全面、而且短视”，再教训与会人士，“不要看太多国际媒体”，又警告“勿与中国和香港对赌”。这种义和团刀枪不入式文宣，居然出现在“国际金融峰会”，居然专程请贵宾来听这类训话，以往只有朝鲜有这样的“底气”，可见今日“新香港”，除了“由乱入治”，实在没有更好的形容词。

6. 既然国际金融家不可以看国际媒体，又可以怎样理解中国“机遇”？这难题难不倒“新香港”上下，更难不倒中央官员，方星海在场给予的答桉就是“相信党”，建议国际投资者“小心阅读习近平二十大工作报告”，彷如文革期间，战狼外交官要全球阅读《毛语录》一样。同一刻，中国外长王毅和美国国务卿布林肯通话，居然又是要对方好好学习“习近平二十大工作报告”。一群国际金融家居然要在“新香港”上“国民教育课”，和一般“新香港人”共享《港区国安法》的荣光。

7. 方星海教训国际银行家“不要看国际媒体”的基调发言，非常成功为这场“中国香港”的“峰会”定调。与会者明显心领神会，不断拿他的发言开玩笑，但李家超等东道主已经和国际规范绝缘，似乎却根本不能理解。例如瑞银董事长Colm Kelleher发言时，笑说“我们都不看美国传媒，都很相信中国故事”，非常明显是西式反讽，但中国、“新香港”上下居然信以为真，中港官媒纷纷“如实报道”，失礼指数已经是灾难级别。出席会议的英伦银行前行长 Mark Carney 则正面反击，说要“表扬国际媒体”、“相信国际媒体的报道”，好比直接对慈禧太后说“义和团不是刀枪不入”，可以想像他们私下的对话是多么精采。

8. 至于主办方官方提供的会场餐牌，大大字标题是“米芝莲六星晚饭”，其实是找两间香港四季酒店的米芝莲叁星餐厅到会，于是叁星加叁星，就是“六星”。假如这是一个暴发户的传销现场，这种传销方式不但没有问题，而且很恰如其分的炫富，他们的活动每一个地方都只要传递一个信息“老子有钱”。但真正的贵宾根本不会在意这类会议期间的饮食，大会是否对自己有信心，往往看怎样选择能代表自己文化的餐饮，例如川普访华时，也不过被招待番茄炒蛋，新加坡同期的Fintech 峰会也是全日饭盒特色小食。反而某些爆发地要搞“经济峰会”，找来十个米芝莲叁星厨师搞“叁十星体验”亦属等閒。现在“新香港”平民、美国领事和一般游客入境都要闭环食“两餸饭”，这些贵宾却被困在现场食“六星餐”，正是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东道主居然还以此为荣，这个地方虚怯到甚麽程度，对经济触角非常敏锐的国际大鳄，自然相视而笑，相信必会深感此行收获重大，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