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的服装业老板们恐怕等不到旺季了

　　11月3日上午11点左右，嘉兴桐乡的濮院大道上，又一次竖起了栅栏——距离上一次濮院的交通管控，仅仅相差了一个月。

　　面对突然到来的道路管制，老板们顾不上打包，只能用根绳子把摞成一团的衣服捆扎起来。然后抡着胳膊，卯足了劲向栅栏另一头的接应人扔过去。

　　不少濮院的档口老板收到通知，11月4日开始全镇开始静默管理，停工停产。他们能做的，只有待在家里等消息。

　　濮院是中国最大的羊毛衫产业基地，小镇面积不大，羊毛衫从业者却超过了20万人。其中有不少做羊绒羊毛的老板，还是最近两年刚从河北清河搬出，南下到濮院做生意的。眼下是秋冬装上新的黄金时间，本该是一年当中羊毛衫贸易最火热的时候。工厂也是火力全开，工人加班生产，赶制订单。忙好这阵，他们就要回老家准备过年了。

　　所有做服装的老板都知道，一旦错过现在这个窗口：再开张，就要等上一年。

　　过去，给实体店挑货的买手，只要在濮院待上半个冬天，离开时就能提走一辆保时捷卡宴。这时候的濮院，商务宾馆里汇聚了天南地北的人。他们在当地选货，准备着大干一场。

　　罗老板就是其中一个。他在一个月前，就带着电商公司的团队，从杭州出发，驻扎在濮院选品。光是材料检测和产品拍摄的前期准备，罗老板就已经投入了近五十万了。这些工作刚刚结束，按照计划，这周就可以正式在网店上线销售。

　　在交通管制的前一晚，罗老板还在和团队加班忙活到凌晨2点多。第二天早上醒来，物流停运的消息让罗老板一下子懵了。如果罗老板在酒店里躺平，意味着所有时间精力金钱的投入都打了水漂。他说，这种感觉就像：用尽气力出手，打的却是空气。

　　无可奈何的挫败感，最能消磨团队的斗志，这比生意亏钱更可怕。紧急情况下，罗老板只能启动预备方案，成本也因此翻了倍。之前确认好的供应商很多都得更换调整，相当于：从头再来一遍。

　　在封控的当天，罗老板联系了顺丰小哥。对方说，他们手上的通行证不多，最多只能保障3辆快递车通行。而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一天至少得发出20多辆车。

　　罗老板最终还是通过一辆物流专车把样衣送到了杭州。还在桐乡设立了一个临时库存点。几万的拍摄费这才算没落空。

　　其实，不少濮院当地的毛衫老板，在今年已经准备了多地仓库发货。仓储费多了好几倍，但生意至少还能运转下去。一位专做高端定制毛衫的濮院老板李茂就告诉说，除了嘉兴，他还在广州、武汉设了仓库。因为额外的仓储费，他不得不提高商品的价格，来保证自己的生意不亏本。

　　即使如此，李茂的仓库还是会经常收到退件。这是因为收货地管控，无法派送退回来的。就在上个月，他发到郑州银基，武汉汉正街和广州的几单货品，就全都被退回了。

　　濮院毛衫老板们最担心的是，当地物流停运多几天，生意一旦按下了暂停键：他们甚至都等不到旺季，就得提前过年。

　　道路封锁，意味着市场中大量货品送到客户手里的期限，变得无法预计。其中，很大一部分订单来自电商的双十一大促。而现在，备战双十一，备了个寂寞。

　　有做电商的老板说，几百万的广告费已经投放出去了，双十一活动也做起来了。但物流出不去，就等于一场空：这真的要把他逼上绝路。要知道，受羊毛衫的季节限制，濮院真正的交易周期只不过短短三个月。11月，是决定毛衫老板赚钱的关键节点。

　　濮院大道被切断的当天，濮院本该人声鼎沸的交易市场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各个档口门前，只有老板们靠在椅子上刷抖音。

　　国贸是濮院当地最大的中高端羊毛衫市场，这里租金昂贵，在旺季，只有每天保持近百万的营业额，才能不亏本。另一幢叫时尚中心的市场，年租金从去年的300万降到200万。尽管如此，市场的冷淡，还是让不少档口老板考虑起清盘退场。

　　在浙江，像濮院这样，当地完全没有原材料却能带动一个庞大服装产业带的小地方还有很多。在嘉兴，除了生产羊毛衫的濮院，还有生产羽绒服的平湖和生产皮草大衣的海宁。

　　这些被专家称为“零资源经济”的奇迹，成就了浙江上百种县域经济的崛起。几十年来，来自全国各地的创业者，在这里白手起家，凭着自己的勤劳和智慧，掘到第一桶金。

　　过去靠着档口就能年入百万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有做了十几年毛衫生意的老板说，今年休息的日子，比前十几年加起来还要久。

　　就算如此，很多档口老板还是咬牙撑着。他们为了不让客户着急，想尽办法，从农田、废弃围墙找到送出货物的通道。甚至往身上套了游泳圈：背着货游泳，也要到河对岸发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