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债戏剧性对峙是中国的金融风险还是机会？

在历经长达几个星期的激烈交锋之后，美国总统拜登和共和党籍的国会众议院议长麦卡锡上周末终于就提高美国债务上限达成协议。众议院星期三（5月31日）晚以314-117的投票结果通过了有关法案，令美国有望在耗尽资金之前避免灾难性的债务违约。

中国多年来一直是美国最大债权国之一，美债一旦违约无疑也将殃及中国利益，但中国同时也是美国最大的战略竞争对手。政治观察人士警告说，中国长期的地缘政治利益可能会受益于美国几个月来有关提高债务上限的戏剧性激烈对峙。

美债攸关中国利益

美国国债是全球最受追捧的资产之一。中国曾经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是美国最大的外国债权人， 在2013年时中国曾持有1.3万亿美元的美国国债，但随着近年来两国紧张关系的升级，北京削减了其持有的资产。尽管如此，中国目前仍坐拥高达约8700亿美元的巨额美国债务，一旦美债出现违约将导致美国国债价值暴跌，中国的美元国债也将大幅贬值，导致外汇储备暴跌。此外，美国经济所遭受的重创也被认为将在世界经济仍极为脆弱之际引发新一轮的全球经济危机。

“这可能引发全球性的经济衰退，而这无疑会伤害中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高级研究员加里·哈夫鲍威尔(Gary Clyde Hufbauer)对美国之音说。

星期三的最新经济数据进一步显示，中国目前的复苏势头远不如预期。中国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相较上月又下降了0.4个百分点，为今年以来连续第二个月萎缩。

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地缘经济中心副主任尼尔斯·格雷厄姆(Niels Graham)说，在短期内，中国的利益在于美国不会违约，如果中国抛售美债，美债贬值会导致不稳定，但对中国来说也会赔上很多损失，而且鉴于当前的中国经济情况，中国没有这样的财政实力。“因此，尽管中国希望利用美国的不稳定作为推动国际化自身金融体系的话题，但从短期来看，违约对美中双方来说都不符合各自的利益。”

中国官方的新华社在最近的一篇评论中说，中美在债券融资领域是“利益共生关系”，”如果美国发生债务违约，不仅会让美国信用扫地，也会给中国带来真金白银的损失。”

中国官方的英文媒体《中国日报》(China Daily)本星期也罕见地发表社论，提醒美国国会议员们说，他们应该以国家利益为重，跨越党派利益。“国会山的那些人应该意识到，如果要避免他们自己造成的经济和金融灾难，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试图从对方身上取分。”

该社论甚至还提醒说，债务违约会损害美国的美元霸权地位，称这场灾难不仅会击垮数百万普通美国人的生活，损害美国的信用评级，“还会对美元作为美国霸权支柱的储备货币地位产生不利影响。”

中国的地缘政治机会?

美国国会众议院星期三的投票可能会令很多人松了口气，但是风险并未最终过去，如果人们对美国政府按时偿还债务的能力失去信心，信用评级机构仍可能降低美国债务评级。正因如此，美国曾在2011年首次遭到降级。

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民主、共和两党在政府财政问题上屡屡爆发严重分歧，美国已多次险些引发主权债务危机。但是随着美中两国关系急剧恶化，今年的危机中中国罕见地成为美国国内政治对峙中的一个热门话题。

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和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都分别指出，债务违约将会被中国等国家所利用，并有助于强化其美国正在衰落的看法。

美国国家情报总监海恩斯最近在国会的一次听证会上被问到违约的国家安全后果时说，俄罗斯和中国将试图强调“美国内部的混乱，我们没有能力作为一个民主国家运作。” 她说，这会在全球范围内造成“美元价值以及美国机构和领导层的不确定性”。

“中国当然会指出这一点，”华盛顿加图研究所(Cato Institute)名誉高级研究员詹姆斯·多恩(James Dorn)说，“尽管这对中国的投资组合造成了损失。”

多恩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中国在控制预算方面可能会被认为是比美国更稳健，中国的通胀率也比较低，央行在整体上做得非常出色，“因此，我认为中国将在这方面获得更高的声望。”

美国白宫新闻秘书让-皮埃尔警告说，如果违约，那将是美国“送给中国等竞争对手的礼物”。

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执行副所长兼研究主任马库斯·诺兰(Marcus Noland)最近撰文说，尽管中国在国际金融体系中发挥更积极的作用面临着内部限制，如维持资本管制、国内金融市场相对不发达等等，“但只要有机会，中国就会把自己作为一个良善、可靠的领导者。”

大西洋理事会的格雷厄姆说，目前令人倍感关注的是，中国如何利用美国这些不稳定时刻来说服其他国家减少对美国金融体系的依赖，中国在东盟国家中正在努力增加本地货币交易，减少以美元计价的贸易，硅谷银行倒闭、债务上限以及美国的高通胀推高全球利率等因素都在中国被整合起来，作为说服其他国家减少对美元计价金融体系和整体美国金融体系依赖的一种方式。

分析人士指出，即使短期内避免了危机，从长期来说，美国两党之间的分歧以及美国财政开支的挑战则远未结束。

加图研究所的多恩说，政府预算最棘手的症结在其财政收支结构，而社会保障、医疗保险(Medicare)、医疗补助(Medicaid)等福利计划，而两党之间的谈判“在这些方面并没有任何改变，所以这仍然是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

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说哈夫鲍威尔，债务违约的可能性虽然很小，但是这场戏剧性的混战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从长远来看，它是一个打击”。

“我们曾经面临过这种情况，几年后可能再次重演，再过几年，又是如此，因此，这是中国的优势所在。”哈夫鲍威尔说。

2023年5月31日，美国众议院议长凯文麦卡锡抵达美国国会大厦，美国众议院当晚以314-117的投票结果通过了麦卡锡与拜登总统达成的债务上限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