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节俭运动 北京提醒官员们尤其注意这两字

当中国共产党提醒官员们，要习惯常年勒紧裤腰带时，官员们的反应非常迅速。

今年，至少有21个省级政府削减了公务用车预算。贵州省省长承诺将本省政府运营开支削减15%。中部省份湖南省的一位官员敦促同事们成为“红管家”，传承红色基因，推动机关事务工作高质量发展。

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多年来，中国地方政府的财政一直在沉重的债务负担之下摇摇欲坠，雪上加霜的是，三年来为遏制新冠疫情而采取的动态清零措施耗尽了许多地方财政储备。疫情后遗留下的经济问题和房地产市场低迷态势导致许多地方所依赖的土地出让收入减少，加剧了财政压力。最近几个月，两家大型信用评级公司将对中国的主权信用评级展望从稳定下调至负面。

各地都在勒紧裤腰带，反映出中国新的经济现实已在全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不温不火的增长和疲软的就业市场打击了从普通百姓到政府公务员的广大民众，许多人不得不适应少花钱多办事的日子。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于2019年首次发起节俭运动，反对政府铺张浪费。去年12月，中国政府加大力度，要求官员们做好长期“勒紧裤腰带”的准备。中共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党政机关要习惯过紧日子。”

这样的劝诫很快就在党和国家媒体上传播开来，提请干部们注意领导层对“习惯”一词的使用。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于2019年首次发起节俭运动。图片来源：TINGSHU WANG/REUTERS

“过紧日子并非一时之需、权宜之计，而是需要长期坚持的原则和方针，”中共最高纪检机构今年1月表示；习近平通过该机构贯彻执行他的政策。“把每一分钱花在关键处、花出最大效益。”

最近几周，许多地方政府发布了关于如何“习惯过紧日子”的详细指示，告诉工作人员通过使用公共交通工具、购买便宜的文具以及用黑白和双面打印文件来节省开支。还有一些政府要求领导干部不剩饭菜，减少出差，以及维修和重复使用公务用车、办公家具等硬件设施。

中国政府还加强了对高负债地区基础设施支出的控制，并将今年预算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例的目标定在3%，低于去年3.8%的赤字率，显示出政府恪守财政纪律的决心。

虽然紧缩开支不太可能明显缓解财政压力，但口号本身带有政治意味。

中国公共财政问题专家、新加坡国立大学(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东亚研究所客座研究教授Christine Wong说，“这是在作秀，你看他们谈这种小事，而他们本该集中精力解决大事，”比如让地方政府增加收入、减少债务。

她说，“你看他们在说这里省几十亿，那里省几十亿，”与中国政府一年约人民币28万亿元（约合3.9万亿美元）的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相比，这些数字简直微不足道。

Wong说，这场节俭运动本质上就是“承认资金紧张”。“这也是在告诉大家，公共部门正在与大家甘苦与共——大家的收入都在减少，不得不少花钱。”

中国高级官员和官方媒体通过宣传爱国主义来强化这一信息，告诉公务员节俭等同于忠诚，节省下来的钱将用于那些造福百姓、推动中国发展的项目。

中国财政部长蓝佛安今年3月对媒体说，这样做的目的是节约日常开支，以便政府能够 “集中财力办大事”。“党政机关少花一分钱，民生事业就可以多安排一分钱。”

中国财政部长蓝佛安3月在北京举行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图片来源：JING XU/REUTERS

财政部当月晚些时候发布通知，敦促政府机构加强支出控制，更密切地监控财务状况。财政部说，例如，官员们应该控制因公出国、车辆交通以及官方接待和会议相关的费用，比如召开线上会议而非线下会议，使用政府设施而不是商业场所。

党内机关还将节俭作为一种文化和革命传统加以宣传。中共纪检机关曾引用老一代领导人简朴生活的党史轶事，指出毛泽东的睡衣据说打了73个补丁，而另一位革命元老陈云的同一个皮箱则用了62年。

专家说，中央政府还希望节俭运动能有助于遏制因救助重债地区而产生的道德风险，并能避免更广泛的金融危机。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研究员黄天磊(Tianlei Huang)说，中央政府正在告诉地方政府 “首先应该依靠自己”。

黄天磊：“许多地方政府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因为它们长期以来不受任何硬性预算约束。”

但在实践中，随着干部们争相证明自己对这项运动的拥护，对节俭的追求往往演变成对日常开支的锱铢必较。

在云南的一家国有炼铁厂，共产党官员敦促员工减少每年的饮用水支出，在去年总额人民币27万元的基础上减少30%。该厂党委在一份通知中说，严格控制各单位的瓶装水消耗量，并鼓励员工自带水杯，不用一次性水杯。

中国负责监督国家采购和物流的机构国家机关事务管理局建议循环利用办公废品，并提醒工作人员节约用电用水。国家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官员林笠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必须控制纸张和铅笔等一次性办公用品的供应。

内蒙古北部地区的一个县提出了“绿色”交通指南，以减少公务用车的使用，鼓励政府工作人员一公里（约0.62英里）以内的路程步行，二至五公里的路程骑自行车，更远的路程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黄天磊称，这些措施只能节省少量费用，从大局来看无足轻重。他说，政府仍然必须想办法更好地利用资金。

官员们说，他们想用节省下来的钱做大事，“但什么是大事呢？”黄天磊说。“我觉得没有很明确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