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拒绝了” 香港政府1年前已收到居民投诉

在熊熊烈火吞噬香港的这些高层住宅楼的一年多前，居民们曾就维修工程中可能存在的消防安全隐患向官方发出过警示。

本周，他们最担心的事成了现实——这是香港历史上最致命的火灾之一。

大火的起因目前尚未查明。但随着调查人员于烧焦的楼体废墟中搜寻证据之际，他们正试图厘清，这场灾难是否为人祸所致。

调查重点集中在维修工程中所使用的建筑材料是否合格，例如为防止坠物伤人而覆盖竹棚架的防护网，以及为保护窗户玻璃而安装的发泡胶板。

早在2024年9月，屋苑居民就已向市政府反映过对这些材料的担忧。

根据《纽约时报》看到的住户邮件，他们曾致函香港劳工处，指出这些防护网可能不符合阻燃标准。

他们还提到了使用泡沫板的风险，曾经担任土木工程师、现为社会活动人士的潘焯鸿说，他与屋苑居民一起提出了这些关切。

周五，市政府官员告诉记者，发泡胶板为高度易燃材料，助长了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负责监管工作场所安全问题的劳工处在声明中承认，最初曾错误驳回居民对防护网的担忧，声称现有规定并不涵盖脚手架上所用材料的阻燃标准。其后又根据承建商宏业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提交的文件，告知居民施工现场材料符合消防安全要求。

劳工处在向《纽约时报》提供的声明中确认，曾收到居民关于施工防护网的投诉。该处表示，自2024年7月起已对宏福苑进行了16次巡查，最近一次是在火灾发生前一周。声明指出，巡查发现多项违规，并就现场不安全施工的情况向承建商发出警告。

关于具体违规内容，劳工处未予回答。其声明称火灾前已启动三宗“检控”，并发出六张“敦促改善”通知书，但未提供细节。

早些时候，官员曾表示，覆盖大厦棚架的防护网可能未达到消防标准，该标准要求棚架遮蔽物必须采用阻燃材料。然而，周五他们根据初步检测结果又表示，这些防护网符合本港相关规范，但没有提供具体细节。

他们表示，大火使建筑内部温度飙升至约500度，引燃的竹棚架坍塌后堵塞了消防通道。

警方拘捕了承建商两名董事及一名工程顾问，指控他们误杀与严重疏忽，并扣押了标书文件、电脑、手机及员工名册在内的证物。

周五，廉政公署再逮捕八人，包括四名工程顾问、三名棚架工程分包商及一名中间人。

上个月，中环的商业楼宇华懋大厦发生火灾后，宏福苑的一些居民在Facebook群组里表达了他们的担忧。消防员当时在那栋大楼发现了与宏福苑类似的防护网和竹棚架。

“大家冬天一定要小心火种，”一位居民写道。

“外面全部都是易燃物品。”

“他们拒绝了”

该屋苑的大维修工程始于去年夏天。宏福苑的八座大楼建于上世纪80年代初，为配合楼龄逾30年建筑须强制维修的政府法规而启动维护工程

维修工程原本预算为3亿多港币，费用主要由近2000户住户承担。2004年在香港注册成立的宏业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中标。

但部分居民担忧承建商在抬高造价的同时偷工减料。据劳工处及潘焯鸿的说法，居民在棚架搭设完成两个月后的2024年9月向劳工处提交了投诉。

潘焯鸿指出，居民投诉了覆盖窗户的泡沫板。

香港工程师学会建造分部前任主席谢伟正说，这类泡沫板通常在工地用于隔热、填缝及临时防护。但他说，在这次事件中，承建商具体使用的是哪种等级的材料仍属不明。

网上流传的照片及对居民的采访显示，宏福苑许多单位的窗户几乎被这种材料完全封死。在其中一栋大楼里，警方发现所有楼层的电梯厅窗户均被泡沫板封住。

78岁的居民刘汝雄（音）表示，由于泡沫板遮挡，火灾发生时居民无法透过窗户察觉险情。

另一争议焦点是包裹整栋楼宇脚手架的防护网。起初，劳工处曾错误告知居民，现行法规“并没有涵盖关于棚网或任何物料的阻燃标准”。

屡次交涉未果后，居民转而求助潘焯鸿，他是非营利组织中科监察的负责人，专门追踪香港建筑业中的贪腐指控，并推动政府加强监管。

防护网的阻燃性是潘焯鸿持续关注的问题之一——在香港，这类隐患风险尤甚，因为楼宇之间距离极近，加上风势容易让火势迅速蔓延。他说，像宏福苑这样的屋苑住户多为长者，逃生能力较弱，也往往听不到火警警报。

出于对年长居民的关切，潘焯鸿表示，他一直试图提升社会对此类问题的认知。他甚至亲赴建筑工地，有时会剪下防护网点燃，以证实材料违反安全规范。

潘焯鸿透露，他在约一年半的时间里不断敦促市政府官员重视此事。“但他们拒绝了，”他说。

当宏福苑居民前来求助时，他当即接手此案。

他批评劳工处官员对工地火灾风险的误判，并援引被对方遗漏的适用法规条文。

之后，劳工处在发给《纽约时报》的电邮声明中承认错误，早前对居民投诉的回应“内容欠清晰，引致误会”。

然而，根据《纽约时报》看到的邮件，劳工处还是认为居民担忧的防护网不存在问题。该部门在去年12月回信居民时表示，工作人员已经提交了承建商提交的质量证明文件，认为防护网符合香港标准。

一名官员在邮件中写道：“若发现有违反职安健法例的规定，定会依法处理。”

火灾时的高温足以点燃竹棚架，棚架倒塌后堵住了逃生通道。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目前看来，这些结论似乎依赖于承建商自行提交的文件。对于是否曾独立检测材料质量的问题，劳工处未予回应。

建筑专业人士表示，在香港，质量证明文件造假是常见问题，尽管目前没有证据表明宏福苑施工中存在此类情况。

前香港工程师学会建造分部主席谢伟正表示：“承建商是否在实际施工中采购了同等标准的材料，这是需要调查的另一关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