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维争鸣：没有自由，何谈左右

万维读者网记者贾悲文评论文章：2010年是林昭遇难的第42个年头，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依然连这个弱女子的灵魂都那么恐惧，后人对这位自由殉道者无尽的哀思和无限的敬佩，也只能飘荡在海外的中文网络中。林昭生前历经十多年监牢囚禁生涯，死后亡灵仍然遭遇着言论监狱的看押，林昭生前死后的遭遇，不也正是1949之后，全体中国人自由度的写照？

习惯了教条（或者说被愚弄）的国人大脑，常常跟着中国官方的洗脑价值标准，把林昭当作“右派”的榜样和圣女；其实真正的林昭，正如谭天荣在回忆林昭的文章《一个没有情节的爱情故事》中所叙述的那样，她是一个标准的左派，一个深刻认识了马克思主义思想精华的左派分子，她对马克思、恩格斯理论的认识、发言和文字，放在任何一个自由言论世界中，都是标标准准的leftist。因为，马克思之所以成为“左派”理论的奠基人，正是源于19世纪大不列颠王国的言论自由和思想自由，而不是普鲁士（德国）的新闻检查制度。

极权之下没有自由，没有自由其实也就奢谈左右；因为，极权可以指鹿为马、指左为右，林昭就这样成了中国近代史最惨烈的“右派”。除了左/右之误，中国人相似的误区还有“社会主义国家/资本主义国家”的分类错误：社会主义/资本主义这种仅能说明一个国家内部不同政治理念的人群或思想分类，竟然被苏联和中国为首的极权国家，硬生生的搞成了国家分类。这也正是中国人留学、移民到欧美国家时的迷茫和郁闷：为啥英法德、加拿大都比中国还“社会主义”，却被称作“资本主义国家”？

在枪杆子为后盾的极权之下，在丧失了自由的环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左右之分，更没有社资之分，唯有的区分就是自由和不自由的区分。

近十年来，随着海内外中文互联网的兴起和便利，一大群深受极权社会“左/右”洗脑的患者们，焕发了当年文革小将的豪情，在互联网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重新上演了50年前那场荒唐的“左/右”分类：把对“专制/自由”的分类，继续误导成“左/右”的分类，显示了这个民族在思想解放与复苏道路上的蹒跚与艰难。

1934年，为了反对列宁、斯大林通过国家极权宗教化、教条式使用马克思、恩格斯的哲学作洗脑工具，恩格斯的学生、第二国际（后来的社会党国际，英国工党、德国社民党均为其主要会员）的主要代表人考茨基发表了文章《马克思主义和布尔什维克：民主与独裁》（Marxism and Bolshevism-Democracy and Dictatorship），在这篇被中国共产党编译局故意遗漏的文章中，考茨基全面回顾了马克思本人对于民主、个人崇拜、理论宗教化、战争和工人阶级取得政权道路的看法及前后将近40年之间思想上的变化，并通过比较列宁、斯大林的布尔什维克主义，得出了两者的本质区别：前者（马）是民主的，后者（布）是独裁的。

在这篇文章中，考茨基指责了列宁和斯大林通过国家极权和暴力手段，圣化马克思理论为国家宗教、并用文字狱的手段来镇压任何有异于官方的解释，而这正是30年后林昭在中国的遭遇。自由世界中诞生的任何思想理论，一旦遭遇极权国家的绑架，最终连这些理论的创始人都不能够有权来解释这些理论，更何谈林昭这样极权下的奴隶？

没有自由、没有宪政，就没有自由阅读、自由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出版，当然也就不可能产生真正的左/右思辨；十几亿官方洗脑愚民教育下的头脑，发生的所谓左右对抗，不过是官方预留的有限言论空间里的“茶杯风暴”，当风暴超越了官方的容忍尺度时，正如“帮助党整风”整到“阳谋”时，右是“右”，左也是“右”，连极左也都可以给打成“右派”，更何谈一个柔弱的女子林昭？至于“超左”，则另有一顶“修正主义”的罪名等着扣到头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极权之下，没有真正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更没有真正的左派和右派，那些曾经蒙受劫难的“资本主义”或者“右派”，其实不过是专制的奴隶对自由的追求而已；这样，就很容易理解清楚流落到西方自由社会的“中国最后一个大右派”林希翎，为何竟然是一个坚定左派分子的原因；而中国最著名的“右派”之一的作家丁玲，则在1980年代被平反后成了思想保守的“大左派”。倒是那些至今还要对此露出诧异眼神的，才是真正令人可怜可悲的“文革”活化石。

没有自由就没有左右，中文语境下所谓的“左右”，不过是伪左右；今天还在中文互联网上对吐口水的“左右”双方，大多数不过是具有中国特色“自由”制度下的奴隶，是50年前“反右”镇压者与受难者思想僵化了的后人，而这个现实，正是中国文明进步中的悲哀：对政治立场的重视、对人权和自由的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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