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德国 百余留学生被骗入“野鸡”学校

　　2007年1月25日，又有7名上海的留学生家长将中介公司——中国四达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公司(简称四达公司)告到了上海卢湾区法院，要求退一赔一，赔偿他们200万元留学损失。卢湾区法院正式受理了此案。
 
　　

前段时间，就不断有家长上书国家教育部、公安部，诉说他们的孩子留学梦碎德国，他们的辛苦钱全被骗子卷走的不幸遭遇。他们说自己耗尽心力花了几十万元把孩子送去德国留学，谁知孩子在德国经过一年语言学习后不准上公立大学，只能上一所私立的不被承认学历的“野鸡”学校。更糟的是，当付了学费和生活费后，这所学校却突然宣布破产了，害得一百多名小留学生损失惨重。

　　去年11月，经过调查，公安部宣布：此案不作为刑事案件立案。而教育部为此事专门再次发布2007年第1号留学预警：德国社会上大量存在的私立语言学校多以公司性质注册，自负盈亏，与德高校一般不存在紧密合作关系，其语言培训成绩一般也不为德高校所认可。因此，赴此类学校学习无法保证学生随后能转入高校学习。学生即便通过此类学校取得赴德签证，赴德后仍需重新向高校申请入学许可。为此，自费出国留学人员赴德留学应尽量避免通过私立语言学校这一渠道。

　　被告四达公司代理律师施全红在接受采访时说：这批留学生有100多名，此前已经有家长张叟知先生和我们打过同样类型的官司，我们赔了他2000美元。现在，7名原告要我们赔200万元人民币，数额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承受不起。至于当时和这批学生签约的四达公司上海分公司两位负责人梁孟权和刘俊，目前已经离开本公司，去向不明，无法详细调查当初的具体情况。

　　那么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中介知情  仍为“野鸡学校”招生

　　四达公司在网站上自我介绍：“我们是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所属的国有大型企业，于1986年3月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登记成立。四达公司是首批获得国家教育部、公安部和工商行政管理局资格认定的自费出国留学中介机构之一。”

　　德籍华人陈氏姐妹，在德国西部小镇欧登堡开办了一家Inlingua Oldenburg语言学校(简称陈氏语言学校)，同时又开办了另一家International College Bremerhaven不莱梅港国际学院〈简称不莱梅港学院(ICB)〉。实际上不莱梅港学院(ICB)从来就没有被德国政府认可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野鸡”学校，其毕业证书不被全世界任何地方认可，既不是大学、大专，也不是中专，而是一所违法的学校。

　　其实，正规的“继续教育”在德国是合法的，是德国介于普通教育和高等教育中间的一层。在德国的职业专科学校毕业后，不仅能得到一种职称，而且能获得德国高专的资格。而另一种不合法的“继续教育”就是不莱梅港学院(ICB)那种，在一个学校里可以学到一些知识，但不能够进一步进入高等教育领域深造。这是一种未经国家认可的、不属于高等教育范围的学校。也就是所谓的“野鸡”学校。

　　在不莱梅港学院(ICB)自己的网站德文版写着：“本学校的毕业考试并不能使您获得进入德国某所大学或高专学习的资格。”很清楚，这所学校不仅不是高等院校，而且学生从这里毕业后也没有资格进入德国其他高等院校！

　　2001年九十月间，上海、江苏、浙江等地的一些家长从亲戚朋友处得到了一个可以送孩子留学德国的“好消息”，这对不少望子成龙的父母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据留学学生家长张云介绍：“四达公司上海分公司的梁孟权和刘俊对家长们说，去美国、加拿大、英国签证太难，德国公立大学是免费的，签证率又高。最近刚好中国与德国搞教育对口交流，对方给了中国一批不收学费的公立大学的留学生名额，全国只有40个人，我们因为在北京有特殊关系拿到其中16个……使用这个留学名额必须要先读一年语言，语言过关后参加德国统一的大学入学考试，只要达到录取分数线就可以去与中国交流的大学免费读书了。”

　　张云说：“当时我们的孩子有的在上重点高中，有的在读大学本科，有的刚参加工作。我们被告知，孩子们要去留学的陈氏语言学校是欧洲最有名的语言学校，位于德国有名的大学城欧登堡市，面对全球招生，10多个人小班上课，崭新的教室和宿舍，每人一个带卫生间的独用房间，两人合用一个客厅，宿舍家具、橱柜、电器齐全……”

　　有这么好的机会，家长心甘情愿地支付了每人3至4万元人民币的高额中介费(根据上海市物价局规定：中介服务费最高不超过1万元人民币)，等于当时留学中介费价格的4倍。四达公司与大家签署的“委托申办协议书”规定：双方就代理申办入陈氏语言学校就读语言强化班达成协议……乙方承诺根据德国现行政策，只要甲方具有中国高中以上学历，在德国期间遵纪守法，按时完成陈氏语言学校德语强化培训课程，并通过德国大学预科考试后，均能进入德国大学预科学习。若甲方通过了德国大学预科考试后却未能进入大学预科学习，乙方将向甲方退还全部已收的申办服务费(含报名注册费)。

　　学习条件差　且只能升入指定“学校”

　　2002年，孩子们怀着去德国免费就读公立大学的梦想陆续前往德国，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噩梦。其中，欧阳哲林，在国内已经获得了上海师范大学本科公共管理专业录取通知书，本该于2002年9月去上海师范大学报到上课，可究竟是去德国，还是留在中国？让欧阳哲林犹豫不定。四达公司人员劝他还是去德国好，在德国免费就读公立大学要远远胜过上海师范大学的本科，将来前途无量。于是，欧阳哲林就放弃了上海师范大学的本科而去了德国。

　　王璇，在上海第二工业学院计算机专业大专毕业，一心想着去德国可以免费就读公立大学。但是，对德国美好的憧憬很快就被现实给打破了，当学生们拿着大包小裹来到位于德国郊区的所谓学生宿舍时，心立刻凉了半截。学生们居住的地方，每一间房子都放满了单人床，室内剩余空间很小，男生与女生之间仅用一张床单隔开，衣服、鞋子、手提电脑、零食、坛坛罐罐的满地都是。屋里到处都是啤酒瓶，地上、凳子上、桌面上黑乎乎的，油渍、饭粒等清晰可见，同时还有一股股难闻的霉味。在这个容纳一个德国3口之家的房子里，最多的时候曾经住过40个中国学生。

　　所谓“历史悠久、位于德国著名大学城的语言大学Inlingua Oldenburg”，实际上是设在德国西部偏僻小镇欧登堡(Oldenburg)的一条小街上，是一对侨居德国的陈氏姐妹与名叫“克莱哈德”的德国人合伙开办仅一年、专门针对中国学生的语言培训班。全校员工仅5人，自任校长的克莱哈德是德国人，还有两个连德国人都不是的外籍教师和担任生活老师的陈氏姐妹。这里的100多名学生全部来自中国。家长们花费包括中介服务、学费、生活费、机票等在内共二十多万人民币的高价，将子女远送德国，就是来这所名副其实的“中国学校”读书

　　在一所陈旧公寓的二楼，学校租了几个充做教室的房间，让中国学生团团围坐四周，这就是“设施先进的教室”和“欧洲最大语言学院”校园的全部。“条件优越的公寓式学生宿舍”，实际是从旧货市场收购或直接从垃圾堆中拣来的一些破旧家具供中国学生使用。所有房间没有任何电器，中国学生自购家电则须另向苛刻的德国房东加付水电费用。孩子们在Inlingua Oldenburg语言学院每天三个半小时、每周四天的纯德语学习，扣除寒暑假和多如牛毛的公众假期，全年上课不到130天。

　　小留学生们有人写信回国说：“到德国的第二天，就有一大批老同学来看我们，一见面不问别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否也是四达公司办的？’听说我们是四达公司办的，便纷纷摇头说：‘又是一批受害者！’原来，在签证时，四达公司背地里偷偷地在我们的签证材料里都留了案底：一年语言读出来之后，一定要读不莱梅港学院(ICB)。在我们每个人的护照上都用德文写着‘一年后就读不莱梅港学院(ICB)’。不莱梅港学院(ICB)是违法学校，高额收费，文凭不被承认，并且，即使花80万元在不莱梅港学院(ICB)读四年，还是不能作为就读公立大学的学历。”

　　家长们怎么也不敢相信竟有这等事，让孩子把护照签证复印件寄回来看。家长们都搞不明白：在“委托申办协议书”中，没有任何地方提及学习一年语言后必须就读不莱梅港学院(ICB)，而四达公司背后却瞒着所有家长为学生办理了“特别签注”，使得这些学生在读了一年语言后除了进不莱梅港学院(ICB)，无法报考德国其他任何正规的大专院校。

　　家长们去找四达公司论理，四达公司员工告诉家长：是为了保险留德成功，怕有的学生考试成绩不好，所以给他们“特别签注”了不莱梅港学院(ICB)。不莱梅港学院(ICB)确实是新开办的私立大学，但现在已经在向德国教育部申请转公立大学，肯定可以办好转制手续的。

　　看到家长们仍然将信将疑，四达公司再次抛出一份介绍不莱梅港学院(ICB)的材料来欺骗家长：“不莱梅港学院(ICB)2002年4月8日正式开学，是一个私人组织，私人投资的学院，因建校时间不长，所以还未是个公立认可大学，而是一个得到教育部许可的继续教育学院，我校在2002年1月30日以按照不莱梅自由洲的教育法申请了公立认可，将在2003年6月得到公立认可，学生毕业后将获得国际认可的硕士学位(Oiplom)。”

　　一纸“特别签注”　将学生推向深渊

　　2003年7月底，语言课程结束后，根据德国教育部和出入境管理局规定，孩子们只能别无选择地进入不莱梅港学院(ICB)。而不莱梅港学院(ICB)根本不是什么大学。对于在国内已经上过大学或是重点高中的孩子们来说，家长和孩子们都不甘心。个别孩子联系到德国别的学校就读，可是，还没上几天课，因被查出护照上盖有特别签注字样就被限期离校。有的学生想方设法转往了其他国家。还有的学生因父母无力支付不莱梅港学院(ICB)的高额学费只好“打道回国”。但仍有部分家长，明知得不到任何学历也只能将孩子送进不莱梅港学院(ICB)就读。

　　四达公司原来承诺的“不莱梅港学院(ICB)有12个系”，实际变成只有“工商管理学”和“计算机学”两个系，其中“计算机学”全系只有1名学生。

　　更令人发指的是：当走投无路的孩子们被迫进入不莱梅港学院(ICB)后仅仅两个月，在搜刮了每人数万元学杂费和生活费后，2003年12月7日，陈氏姐妹突然宣布不莱梅港学院(ICB)破产倒闭，中国学生预交的各种费用被她们席卷一空后，陈氏姐妹失踪了，中国留学生被要求限期离校回国。家长们交的学费付之东流，孩子们再次面临失学的窘境。

　　2004年7月，教育部发出了德国留学预警。因德国部分私立语言学校和职业学校相继宣布倒闭或因经营困难，致使留学人员预交的学费、生活费等无法追回，造成损失，严重影响了我国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为此，我驻德国使馆教育处紧急提醒近期准备赴德国留学的中国公民，务必要选择有教学质量保证、信誉好的德国学校，预交学费更要格外小心。

　　为了这次留学，家长们花了大笔钱，尝尽了苦果：有的家长为筹集留学费用卖掉上海市区的住房，孩子回国后，一家三口只能蜗居在郊区廉租屋内；一名家在上海郊县的学生回国后既无法重进校门又找不到工作，走上自暴自弃的道路；还有一名学生客死他乡……

　　于是，家长们对上海四达公司的留学资质产生怀疑，致信上海市教育委员会信访办公室咨询相关事宜。上海市教育委员会信访办公室在2005年6月30日复信：“经查，上海四达公司不具备留学中介资质，办理留学业务属企业超范围经营。建议你们向上海市工商局及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局反映，由他们依法予以处理。”

　　原告代理律师于大江认为：据教育部的统计，我国2004年度各类出国留学人员中自费留学104281人。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在这个巨大的需求面前，就有一些人铤而走险，钻了法律的空子。四达公司隐瞒德国学校为中德两国政府均不承认的“野鸡”学校之事实，编造谎言，以去德国免费就读公立大学为幌子，引诱学生上钩。更为恶劣的是：瞒着所有的学生和家长，偷偷为赴德国的中国学生注册另一“野鸡”学校的就学手续，将孩子们推向只能进不莱梅港学院(ICB)而不能报考其他任何正规大学的万丈深渊。

　　时至今日，由于这些留学生的问题还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所以仍有家长不断地向有关部门投诉，寻求解决途径。国家教育部针对此事也再次发布留学预警，告诫国人在送孩子出国的时候要慎重行事，以免上当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