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戴着礼帽,握着厚厚的红包,出现在缅甸果敢同盟军司令杨茂良儿子的婚礼上时,他受到主人的夹道欢迎,并被请为上宾。
大毒枭们对他的身份百猜不厌,推测他是解放军的高级将领;他不爱说话,酷爱骑马、研究武器,他的军事观点让缅甸当地的军官大开眼界。谁都不曾想到,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原聊城三中的语文老师,一位义务反毒卧底。
齐鲁晚报报道,傅衍鲲,今年69岁,山东聊城人,耳不聋眼不花。1993年,他拿着缅甸果敢同盟军司令杨茂良的请柬,第一次进入这个毒品泛滥的“金三角”地区时,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卧底,化名劳富;2004年12月31日,当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已被暴露,他正站在中缅边界上,成功躲过一劫;前国家禁毒局局长卓枫将军说,他是国家禁毒局挂了名的“朋友”(圈内对卧底人员的称呼)。
在6·26国际禁毒日到来前夕,记者采访了这位传奇老人,听他首次披露在金三角与毒枭战斗的经历。
“我随时可能被暗杀” “今天我坐到了你的对面,接受你的采访,等6·26国际禁毒日那天,你们的稿子发出之后,我随时面临着被暗杀的可能。”23日下午,当傅衍鲲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首先要求隐去真实的采访地点。
傅衍鲲说,之所以选在2006年国际禁毒日这一天,说出这一切,是因为他已经快70岁了,不可能再干了。“禁毒,光靠警察不行,要全民参与。今年国际禁毒日的主题是‘抵制毒品,参与禁毒’,我希望有条件的人,都参与进来。不仅拯救吸毒的人,还要拯救国家的财富。”
当记者问起“背叛”“朋友”的感受时,傅衍鲲轻蔑地笑了笑,“我本来就不是他们的朋友,他们是贩毒的,我是禁毒的,二者水火不相容。”
这顶礼帽,陪傅衍鲲度过了13个禁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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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8号信箱引出毒枭 “我第一次和毒品打交道,是1992年我去云南盈江疗养时。当时,我弟弟是云南盈江县委书记兼政法委书记,与毒枭毒贩进行斗争是他的主要工作之一。怕毒贩报复,他在上世纪80年代末把儿子送到了山东,跟我们老两口一块过。1995年我请长假去盈江疗养,就把孩子也带回了盈江。但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发现他变了,始终睁不开眼睛,说话有气无力,还经常找不到他,后来有人告诉我,他被人引诱吸毒了。”
侄子吸毒后,傅衍鲲有了一个想法:他想与毒枭作斗争。他来到北京一个老乡的家里,为掩护禁毒工作,他受邀为中国秘书学院副院长,在边城瑞丽和陇川开设两个办事处。
“我在陇川有一个大院两层小楼,还有一辆北京切诺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穿军服。为方便跟北京联系,我还从邮局租用了一个信箱,3088号信箱。在边疆,只有一些保密单位和公安机关才租用信箱,这给很多人一个暗号,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不几天,两个小伙子就来了。他们说从缅甸来,想要武器,问我能不能帮忙。在缅甸,许多割据势力既是军阀又是毒枭,以军护毒,以毒养军。缅甸和中国政府都不能供给他们武器,但当时我不知道。”
傅衍鲲带着两个小伙子,从云南坐火车来到了北京。武器没买成,来来回回15天,三个人的感情却深了,傅衍鲲还意外了解到,这两个人竟是一个大毒枭的手下!傅衍鲲立即将这个联系人的名单传到国家有关部门。至于随后发生的事情,傅衍鲲说, “因为涉及到国家机密,就不能再讲了。”
一场婚礼结交大批毒枭 如果说3088号信箱让傅衍鲲开始上路,那“果敢婚礼”,则让他迅速地结交了一大批缅甸当地权贵。
“很偶然的一个机会,我认识了一个大珠宝商。有一天,这个珠宝商告诉我,缅甸勐古的对面是果敢,杨茂良当司令,他要去参加杨茂良儿子的婚礼,问我去不去。我说,杨没给我发请柬,我去有失身份。这句话他记到了心里。没过几天,我就收到杨茂良和他老婆弟兄四个亲笔签名的大红请柬,相当隆重。”
婚礼上,傅衍鲲很有风度地掏出了2000元的礼金。杨茂良听说傅衍鲲当过兵,就不让傅衍鲲走了,承诺“以后你就是我的顾问人员”。
此后,为取得杨茂良的信任,傅衍鲲常常到杨家作客,两个人称兄道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久,杨茂良就开始领着傅衍鲲回自己的家乡,和老婆的妹妹家走亲戚。利用这些机会,傅衍鲲经常出去走走,此间,他将各个制毒工厂的分布迅速地画成图,并大致了解到各个厂的产量和规模。
利用杨茂良和他的部下,傅衍鲲在毒枭中的交际面也越来越广。他逐渐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并为国家禁毒机关绘制了金三角地区毒品加工厂的分布详图,向国家膊拷揪痔峁┝耸偌枋档那楸ā?BR>
揭开种种贩毒伎俩 “有一天,我正在云南镇康郊外的公路上散步,看到两个人在筛选矿石。他们把大块矿石放在一边,筛子筛出的细粉,却装入牛皮纸袋,然后提到公路边浓密的树丛里面。出来后,两人各扛一个袋子爬上路边停放的汽车,抖撒在车厢里。我马上意识到,他是借运矿石运送海洛因。每天经过边防检查站的车辆数以千计,这种方法很巧妙地躲避了检查。我准确地上报到有关部门。一个星期后,捷报传来,云南瑞丽边防武警破获了这起矿石藏毒案,缴获海洛因1万多克。”
除首次揭开“矿渣贩毒”、“三接力贩毒”伎俩外,傅衍鲲还第一个向国家报告了“氧气瓶贩毒”的秘密,揭露了国内“金三角”的分布和“利用老虎贩毒法”等种种伎俩。
被老乡出卖差点要了命 2004年12月31日,10年来一直在缅甸做卧底顺风顺水的傅衍鲲,被聊城老乡小黑出卖,自此他不敢轻易踏上那块土地。
有一天他需要去北京办一件事情,提出让小黑跟着去。但合作者不同意,想把小黑留在那里当人质,想从小黑口中摸清傅衍鲲的底细。临走前,他嘱咐小黑,要少喝酒,少说话,莫贪色,等他回来。
但是,不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名在毒枭手下工作的厨师,过境来买肉,在海关正好碰到傅衍鲲,说,傅先生,你不能回去了,小黑出卖了你,毒枭已经在院子里搭起席棚,架起长案,打算用最残忍的办法对付你——零割。零割就是割肉,一片一片地割。
“我知道这个消息后,拔腿就跑。”
老傅儿子——现在进家门都是用暗号 24日晚上,记者通过网络采访了傅衍鲲的儿子(隐去姓名,以下简称傅),于是就有了下面这段对话。
记者:请问你支持你的父亲吗?
傅:不支持。父亲作为一家之主,我认为应该首先爱自己的家庭,爱自己的孩子,但我的父亲没有做到。当时我们家有30多万元,本来生活很幸福。可是后来他每次回来,都是找我妈要钱,打着做生意的幌子。最后,把我妈留给我结婚的钱都拿去了。再后来,就开始借账。他欠了钱,还不上,我妈很受打击。
记者:那你父亲为什么不接受国家的经费支持?
傅:当时不知道他干这个去。现在他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因为他不是卖情报的,他是在尽一个公民的义务。
记者:你父亲的工作,是不是给全家人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傅:是的,我们家这些年所经历的苦难,是一言难尽的。现在我进楼门,都是用暗号。
记者:那你父亲现在接受媒体采访,曝光自己的身份,就不担心他的安全吗?
傅:不担心,因为他现在已经很少出门了。我叔禁毒十几年,现在留在云南做生意,不更危险!而我爸还只是为自己的爱好。我们现在至少不用担心父亲在外了,很满足了,我们提心吊胆了十几年,感到现在很安全。
记者:以后的生活怎么计划的?
傅: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希望团团圆圆的,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