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莉:陨落中的美国新保守主义
【万维读者网】萨达姆可能输掉了同美国的战争,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可能会帮华盛顿新保守主义的反对派打一场胜仗。新保派匆匆忙忙打响的伊拉克战争被证明是新保派的克星,伊拉克战后曾经在华盛顿霸气十足的新保守主义正在走政治下坡路,而首当其冲的是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的影响力和威望。
拉姆斯菲尔德“政治无敌”神话的破灭
2003年10月,米杰.戴克托尔(Midge Decter)出了一本对拉姆斯菲尔德歌功颂德的书,历数拉姆斯菲尔德从孩童起的生活历程,指出拉姆斯菲尔德典型的美国中西部人的强悍是让他自9/11之后崛起的重要原因。戴克托尔说9/11后,美国公众对“男人味”重新赞赏有加。
戴克托尔在书中写道,“在责任的重担面前不但不回避,反而用一种旺盛的精力和幽默感转换而成的愿望,甚至是渴望,承担和责任感,在这方面,他(拉姆斯菲尔德)表现到了极致。”
这本书可惜出的晚了一些,十月底才上新书架。拉姆斯菲尔德的光荣在这本书出来前就开始变得黯淡,而这本书从一本可能是热卖的畅销书变作一个笑柄。在伊拉克的资金“泥潭”和从未间断的美军伤亡面前,拉姆斯菲尔德当初“表现到了极致”的固执和“硬脾气”,从坚持完全由美国独家占领到战后重建,只是证明了他对伊拉克战后重建的难度“严重估计不足”,“严重估计不足”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拒绝听反对派的任何意见和建议。
拉姆斯菲尔德在公众中的印象分在不断下降。9月中,盖洛普民意测验表明,拉姆斯菲尔德的公众支持率同16个月之前(67%)比,下降了20个百分点。拉姆斯菲尔德同新保派主导的小布什政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盖洛普9月的民意测验表明认为伊拉克情况不妙的美国人超过了相信政府解释、认为伊拉克重建进展良好的美国人。到了10月,从未有过的第一次,更多的美国人不同意小布什总统处理伊拉克问题的做法。越来越多的美国人说国会不应该给小布什政府为了伊拉克重建所索取的870亿美元的预算。
这迫使小布什总统不得不在十月初将伊拉克政策转给国家安全顾问赖斯女士手中。这引起了拉姆斯菲尔德公然的不满。
紧接着,小布什政府风向猛转,政策重心从代表着单边主义的国防部转向代表着多边主义的国务院。在取得联合国安理会对伊拉克占领的同意之后,美国很明显在其后的为伊拉克重建捐款大会上同意让别的国家在伊拉克更大的控制权。
拉姆斯菲尔德同新保派的分裂
在这场急转直下的华盛顿权力游戏中,更让人感到有趣的是拉姆斯菲尔德同新保派的其他核心成员在拉开距离。美国国防部本是新保派的“大本营”,上到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到国防部副部长保罗.沃尔福威茨,国防部政策次长道格拉斯.菲斯(Douglas Feith),国防部国防政策咨询会不折不扣的“鹰派”理查德.珀尔(Richard Perle),这些人都是推动美国先发制人攻打伊拉克的幕后操纵者。
然而在如何处理伊拉克战后重建问题上,拉姆斯菲尔德和其他新保派的矛盾加剧。拉姆斯菲尔德在访问伊拉克时提出伊拉克人应该对自己的事务承担更大责任。此言一出,新保派的“旗舰”思想库美国企业研究院(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的托马斯.多内里(Thomas Donnelly)在新保派的“旗舰”杂志旗帜周刊(Weekly Standard)上发表文章抨击拉姆斯菲尔德说,“拉姆斯菲尔德可能现在被称作‘将萨达姆.侯赛因赶下台的胜仗’建筑师,但是历史可能将他定为更大范围伊拉克战争失败的策划者”,因为拉姆斯菲尔德对向伊拉克增调美军士兵的“蛮横”抵制。
美国国防部不仅拒绝增派新兵进驻海湾地区,拉姆斯菲尔德提出将美军从现有的18万在18个月内减到5万左右,拉姆斯菲尔德这一思想并非出于偶然。他上台以来一直致力于进行美军改革,将美军队伍变得“更少(人员),更狠,更高科技”。显然,让伊拉克过久牵制美军过重的兵力而使得美国无力应付可能的另一场危机,这让拉姆斯菲尔德如坐针毡。然而,旗帜周刊的编辑、也是新保派的思想灵魂人物之一威廉.克里斯托(William Kristol)在十月初的一次讲话中明显同拉姆斯菲尔德唱反调,克里斯托说说,“对于我们的外交政策来讲,我们的军队规模太小了。就(小布什总统的)雄心勃勃,值得赞赏的外交政策目标来讲,以为我们可以只用从克林顿手中继承的同样数目的兵力来作我们想做的事,这有点疯狂。”
拉姆斯菲尔德同其他新保派分子的这一分歧在10月16日由他撰写的一份内部备忘录被媒体曝光之后更为加剧。在这份据说是送交他的副手的备忘录中,拉姆斯费尔德对美国在反恐战争中基本战略的进展和有效性表示怀疑,提出美国“是在赢得还是输掉反恐战争”的问题。美国反恐战争的基本战略就是号称小布什主义的先发制人战略,也是新保派的政治“宝典”,拉姆斯菲尔德如此质疑新保派的战略思想根基难怪让其他新保派对他耿耿于怀。
也有少数的政治分析家认为拉姆斯菲尔德本来就不是新保派的“铁杆”一员,认为伊拉克战争事实上是新保守主义和“强硬的民族主义”的“方便婚姻”。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的高级顾问福罗德里克.巴顿(Frederick Barton)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拉姆斯菲尔德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强硬的实用主义者,而这一点经常被外人误解。他确实有意识形态的一面,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他是精打细算、眼光实际的一个人。”
与新保派提倡“武力输出民主” 的本能反应不同的是,“强硬民族主义者”(Assertive nationalists)认为美国的作用就是“消除(敌意)政权”,而不是重建国家。新保派认为在伊拉克建立民主需要美国发挥较长时期的“帮带”作用,美国如果从伊拉克过早撤出,就象把一个还没有学会游泳的人扔到大海里一样。“然而‘强硬民族主义者’相信别人做不做正确选择不关美国的事,”布鲁金斯学院的高级研究员艾沃.达尔德(Ivo Daalder)说。
伊拉克重建迫使华盛顿权力重新分化组合
最近因为伊拉克重建的分歧所进行的华盛顿政治联盟的分化组合看起来在向“弃拉保鲍”的方向发展。美国国务院同新保派有联合的趋向,而国防部的“实用主义”倾向开始突出。
虽然在美国是否应该打伊拉克上,国务院以国务卿鲍威尔为首强调外交手段解决危机的多边主义者同咄咄逼人的新保派格格不入,但是在伊拉克重建问题上,国务院同意新保派“既来之,则安之”的政策,帮助伊拉克建立一个长期的、稳定的民主政权,使其成为中东地区的民主样板。新保派随着伊拉克重建中的困难重重而锐气大减,这些困难包括美军持续不断的伤亡,重建所需的类似天文数字的870亿美元费用,以及美国国内对发起伊拉克战争的新保派在战争正义性、战争借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威胁-是否属实等问题上进行“重磅”攻击。另外根据国会预算办公室9月份的报告,美军在明年3月前是否可以在伊拉克和周边海湾地区保留现有的18万兵力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这些都使得新保派处于政治守势,不得不同国务院进行妥协,支持国务院一直坚持的扩大伊拉克重建的多边合作,允许其他国家在伊拉克同美国进行权力共享。十月底,小布什总统一反其最初的强硬态度,宣布美国准备同北朝鲜签订类似“互不侵犯条约”之类的文件,以及在伊朗核武器项目上允许欧洲同其进行谈判,这些都是新保派同国务院政治妥协的产物。
十月以来,小布什政府终于开始缓慢但坚定地反思那些被渗透在“小布什主义”中的新保派思想。
发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两年来小布什政府在外交和军事战场上取得的最大经验。被小布什总统早期完全接受的新保派单边主义蓝图虽然瑰丽和宏大,但是美国人最终发现是由自己来买单时心情就不再舒畅。乔治敦大学的地缘政治教授约翰.艾肯贝理(G. John Ikenberry)说,“美国政治家终于发现单边主义和不管是否有伙伴参加就急切跳上战车意味着美国纳税人要为此付出代价。当纳税人面对单边主义的结果时,政治体系就不得不开始重新考虑新保守主义的大战略。”
其次,新保派的那种恐吓名列“罪恶轴心”国家,迫其自动放弃或交出核武器项目的想法在现实中被证实是纯粹的空想。虽然伊拉克被打倒,但是北朝鲜和伊朗都先后爆出加紧研制核武器的迹象,这证明了新保派的先发制人战略只是为这些国家获取核武器、保留这些武器项目提供了更多的激励因素。用艾肯贝理的话说,即使伊拉克被打倒,美国人发现“没有能力很快在伊拉克将战争的胜利转换成和平的胜利”,而这使得新保派“推导萨达姆,启动中东民主化的计划成立泡影。美国公众开始相信通过枪管子重造世界是一项危险的事业,危险度远远超过解决我们自己国家的安全问题。”
小布什政府里曾经盛极一时的新保派不仅面对着政治权力的衰落,他们中一些人更被联邦调查局弄得狼狈不堪。哈德逊学院(Hudson Institute)的梅拉芙.沃姆泽(Meyrav Wurmser)说最近白宫高层“公仇私报”- 曝光威尔逊大使夫人的中情局“隐身间谍”身份 -的案件让新保派如坐针毡。沃姆泽说,“新保派阵营现在是处于守势。他们现在躲起来,草木皆兵,因为他们现在饱受来自各方的炮火。”
(《华盛顿观察》周刊第四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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