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马脚：来自中国的电邮、一批失踪的快递

当图森未来(TuSimple)首席执行官指示员工把一些先进制程半导体运出美国时，这家面临多项联邦调查的自动驾驶卡车公司正为退出美国市场、转而发力中国做准备。

本该运往澳大利亚一家新成立子公司的24套英伟达(Nvidia)芯片，最终没有运到。

据知情人士透露，经过数周的等待，图森未来的高管于1月初得知，美国商务部叫停了芯片运送，该部门在调查图森未来是否罔顾出口管制规定，打算最终把这些芯片运到中国。

图森未来计划用这些A100芯片改进其半挂式卡车自动驾驶技术；A100是英伟达旗下针对高性能计算和人工智能(AI)的最强大处理器之一。虽然并没有禁令禁止这类芯片运往澳大利亚，但拜登(Joe Biden)政府的限制措施禁止将其运往中国，这是防止美国技术被用于助力中国军事建设的举措之一。

图森未来否认有不当行为。该公司的一位发言人表示，把这些芯片移送到一家澳大利亚子公司是合法的，该公司不会将其送往中国。他说，图森未来寻求把业务重心转向澳大利亚、日本和中国，既然这些芯片归图森未来所有，图森未来就要节省资金。

2021年，图森未来自动驾驶Delta 4卡车在亚利桑那州图森I-10州际公路上行驶。图片来源：CASSIDY ARAIZA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发言人说：“图森未来是在将美国部门的备件发送给澳大利亚部门使用，因为图森未来在撤出美国业务。”

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和一个国家安全委员会此前已分别对图森未来是否在向中国转让技术展开调查。股东们也提起了诉讼，法官上周在一起诉讼中签发了临时命令，禁止图森未来在美国境外泄露商业机密。

2022年图森未来首席执行官吕程在公司位于图森的仓库。图片来源：REBECCA NOBLE/REUTERS

本月早些时候，也就是在得知商务部调查的两周后，图森未来表示将从纳斯达克退市并私有化，实际上是免除了自己未来的信息披露义务。

大约在那时，图森未来的首席执行官吕程离开美国前往中国，发言人称此行的目的是监督公司在亚太地区的业务转移，与芯片一事“完全无关”。

美国商务部表示，对未经授权向中国出口半导体实施管制，但拒绝证实是否存在调查，也不予置评。

图森未来有着美国和中国双重“血统”，现已崛起成为自动驾驶长途卡车运输领域的国际领军企业。该公司的联合创始人都出生在中国。澳大利亚分公司的相关记录显示，吕程出生在北京，目前是一名美国公民。

图森未来从主要来自中国和美国的投资者那里筹集了超过10亿美元的资金，在亚利桑那州对其技术进行了测试，并吸引了一流的商业合作伙伴，如总部位于伊利诺伊州的卡车制造商纳威司达公司(Navistar)。2021年，图森未来以85亿美元的估值在纳斯达克上市。

此后，由于图森未来与美国政府产生纠葛，加之投资者对自动驾驶行业幻想破灭且对图森未来的安全实践抱有疑虑，该公司在美国的前景大打折扣。

图森未来在去年年中时开始寻求出售在美国的业务。该公司此前曾考虑过在澳大利亚扩展业务，2023年10月，吕程在澳大利亚成立了一家子公司。

A100芯片是英伟达用于高性能计算和人工智能的最强大处理器之一。在中国举行的2021年全球人工智能技术大会上，A100芯片为人工智能服务器提供动力。图片来源：FEATURE CHINA/BARCROFT MEDIA/GETTY IMAGES

公司记录显示，图森未来在澳大利亚企业注册服务公司Lansdowne Financial的帮助下成立了新公司，这家子公司由在美国的控股公司图森未来全资拥有。吕程和图森未来的执行董事长兼联合创始人陈默都是这家名为TuSimple Australia Pty Ltd.的新公司的董事。新公司在北悉尼的注册地址是Lansdowne白色办公楼所在地址。

据知情人士透露以及《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查阅到的相关文件和信息资料，就在新公司成立的一个月后，图森未来准备拍卖在美国的卡车车队，吕程告诉员工将公司剩余的一些英伟达A100芯片库存运往国外。

据知情人士称，吕程在会议上表示，他希望这些芯片运往中国。在2023年11月14日，吕程的助理向图森未来在中国的一位高管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指出芯片运送目的地是澳大利亚，邮件里写道，“吕程要求将我们库存的A100芯片（数量24）运往澳大利亚。你能提供发货地址、邮政编码和电话号码吗？”

据《华尔街日报》查阅到的消息内容，图森未来的法律团队在随后介入，称将芯片发往中国是不被允许的，但可以发往澳大利亚。

根据一封电子邮件，另一名图森未来中国员工于11月20日联系了Lansdowne，询问该公司是否愿意接收从美国寄来的“一些小型设备”。这位员工写道：“如果您能在我们下个月去澳大利亚取货之前帮忙接收，我们将不胜感激。”

根据《华尔街日报》查阅到的跟踪信息，图森未来将这批芯片于11月28日通过联邦快递从圣迭戈邮寄出去，快件分为六箱，总重量显示为90磅。

据悉，这些芯片原定于12月6日抵达澳大利亚。但日期到了，却迟迟没有送货。

上述知情人士说，图森未来的高管们苦苦等待了几个星期，直到1月3日才从承运商那里得知美国有关部门已经叫停了这批货物的运输。联邦快递的网站现在没有显示投递日期，其中一个包裹显示在圣迭戈，其他包裹显示在加州奥克兰。

联邦快递发言人说，该公司有筛选交易的政策和程序，“以识别受限制或受制裁名单上的人或实体”。

2021 年，图森未来以85亿美元的估值在纳斯达克公开上市，但到2023年年中，该公司已缩减其在美国的业务。图片来源：TUSIMPLE

英伟达发言人在一份声明中说，该公司遵守出口管制法律，“将调查任何有关未经许可运输的报告”。

Lansdowne发言人表示，该公司从不知晓任何将这批货物运往中国的计划。

在上述芯片运往澳大利亚的过程中，图森未来宣布已经裁掉在美国的几乎全部剩余员工，眼下该公司准备关闭美国业务并出售剩余资产。

图森未来此前曾回绝了一些有意向的买家。有知情人士表示，包括一个投资者团体和戴姆勒(Daimler AG)旗下的自动驾驶卡车子公司Torc Robotics在内的一个财团提出的报价被陈默认为过低。Torc的一名发言人未予置评。

在图森未来于2021年上市之前，美国政府的一个多部门国家安全小组对该公司进行了调查，原因是一名中国投资者持有该公司大量股份，并控制了董事会的两个席位。调查结果是，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ommittee on Foreign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简称Cfius)于2022年初与图森未来达成协议，要求该公司避免与其中国部门共享美国业务的专有技术和数据。

图森未来不久后表示计划出售中国业务，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去年，该公司成为首批获准在上海指定道路上进行完全自动驾驶汽车测试的实体之一。

美国的行动开始影响到图森未来的中国计划。在禁止图森未来共享专有信息的同时，上述联邦法官上周在圣迭戈的股东诉讼案中下达的命令还称，该公司清算美国资产并迁往海外的计划将使股东们“无法通过法律途径索偿”。

公司员工说，为了遵守这一命令，图森未来本周暂时中止了在中国的业务，并通知员工放假几周，提早开始2月中旬的中国农历新年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