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美国没有越来越像中国！

　　我今年经常听到的一种说法是：美国正慢慢变得更像中国。

　　持这种观点的人列举了他们认为令人不安的种种迹象。他们提到大学校园里的意识形态“猎巫”行动，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毁掉一个人的前程。他们还提到政府在经济中日益扩大的角色，从自然资源到半导体、再到量子计算等领域，都能看到国家控制的影子。

　　这种担忧不无道理。但作为一个曾亲历中国体制的人，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由国家控制的社会”是什么样的，以及为什么美国并没有在变成中国（但愿如此）。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我视作第二故乡的纽约市最近举行的市长选举。一位自称民主社会主义者的候选人胜出。没多久，一位读者告诉我，中国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不少评论，这些评论将佐兰·马姆达尼(Zohran Mamdani)的胜利誉为“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的一场社会主义实验”。

　　但一位参加公开选举的美国政客口中的“社会主义”，与中国那个一党制国家的“社会主义”不是一回事。这种差别揭示了两国在权力、控制与自由方面存在的巨大鸿沟。

　　马姆达尼谈到社会主义时，他指的是利用纽约市的民主政府和税收，来建立更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他希望增加公共住房投资，并保障全民托育服务。他提议在“食物荒漠”地区设立市营杂货店，并让市内公交免费。

　　对于这一切，我们可以赞同，也可以反对。我们可以争论——而且很多人确实激烈地争论过——这些计划在财政上是否属于灾难性的、天真的，或者政府是否过度干预。

　　而这正是关键所在。

　　马姆达尼必须让这些想法在经选举产生的市议会获得通过。他的提议将被媒体无情地质疑和调查。房东团体可能会在联邦法院起诉他，以阻止他冻结房租的计划。企业可能会因他加税而威胁要离开纽约。而且四年后，如果选民认定他的“社会主义”是失败的，他们会直接投票让他下台。

　　党国式社会主义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我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社会主义”。

　　在中国，“社会主义”——确切地说，是执政的中国共产党所称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是可以拿来讨论的一套政策，而是全面集中的一党控制的正当性依据。

　　在马姆达尼治下的纽约，他想开一家市营杂货店，与私营企业竞争。而在中国，党可以认定某家私营公司——比如阿里巴巴(Alibaba)——已经过于强大，也可以使得该公司的亿万富豪创始人马云“消失”数月，直到他重新“就范”。

　　在马姆达尼治下的纽约，他会在税率和分区规划问题上与地产开发商周旋。而在中国，按规定城市土地都归国家所有。你买到的不是房子，而是政府授予的70年土地使用权——这个使用权政府可以收回。

　　在马姆达尼治下的纽约，你可以在市政厅外抗议他的政策。但在中国，这样做会被捕。

　　中国共产党的社会主义无关社会安全网。它是一个权力体系。它意味着党在一切事务上拥有最终权威：包括经济、司法、媒体、军队，乃至你的私人生活。所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过是实现其主要目标的一种工具：确保党对权力的绝对控制和增强国家实力。

（资料照片）

　　美国知名中国问题专家巴里·诺顿(Barry Naughton)长期以来一直认为，尽管自称社会主义国家，但中国在若干关键社会主义衡量标准上并不达标，例如普惠社会保障与显著的收入再分配。以公共社会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为例，中国仍远低于发达国家约20%–21%的平均水平，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收入差距高企且持续扩大。

　　因此，当我听到有人将两者等同起来时，我不得不礼貌地提出异议。把一位主张免费公交的民选政治家，与一个对公民实施大规模监控的国家主导体制相提并论，无异于忽视了使这种辩论成为可能的东西——民主体制下的自由。

　　美国人可以围绕资源如何分配展开混乱、喧闹、经常颇为激烈的公共辩论；而在中国，这样的争论基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