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访南亚 扶美巴同盟一把

　　【万维读者网】《华盛顿观察》周刊2006年第8期徐琳报道，美国总统布什终于在上任6年后踏上南亚这块纷争不断的土地，走访在全球反恐战争中既与美国既不同心同德、又不可或缺的盟友——巴基斯坦。预计布什总统将在2006年3月初短暂停留伊斯兰堡期间，公开而热情地赞扬穆沙拉夫总统对打击恐怖主义的贡献，并献上美国式的感激－鼓励美国企业赴巴投资，希望密切经贸往来以进一步提升美巴合作关系。然而，面对美国于1月时因袭击基地组织二号人物扎瓦希里而误杀18名巴国平民一事，以及先知漫画风波激起的反西方情绪，巴基斯坦国内高涨的反美声浪恐怕会让“感恩”的布什坐冷板凳。

“布什要到南亚就一定要到巴基斯坦走一遭。”华盛顿的独立智库中东学会（Middle East Institute）研究员马尔文?温博姆博士（Dr. Marvin Weinbaum）说道，“穆沙拉夫的国内支持率虽高，但权力正在逐渐削弱当中。俾路支省的分裂运动活跃，两个位于阿富汗－巴基斯坦边境的部落落入恐怖分子的掌控中，而巴基斯坦民众对美国的支持率也前所未见的低。正因为这种种原因，布什若是不到巴基斯坦，不啻对穆沙拉夫政府投下不信任票。”

美巴关系：除了反恐，还是反恐

“布什到巴基斯坦的讲话恐怕不会象他在印度访问时那样，碰触到一些‘重量级的’议题（heavyweight items），”温博姆说。他还预测布什将会飞到美国在阿富汗巴格拉姆的空军基地（Bagram）短暂停留，以鼓舞美军士气。毕竟，“第一夫人劳拉?布什都去了（阿富汗），布什怎么能不去！”

激励巴基斯坦民心是布什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曾于1998至2003担任巴基斯坦驻日大使的土奇尔?侯赛因（Touqir Hussain）认为，布什应该借此机会向巴基斯坦人民伸出友谊之手，向他们“保证美国是巴基斯坦的朋友，会继续对巴基斯坦震灾捐款。”侯赛因目前在乔治?华盛顿大学担任南亚事务研究员。

巴基斯坦不得不访，而美巴在反恐之外的共同话题少得令人尴尬。华盛顿的观察家们认为，美国将巴基斯坦定义为“非北约的盟友”（non-NATO ally）关系。除了在反恐议题上大做文章外，经贸问题以及巴国的民主改革和印巴间的克什米尔问题，布什虽会提及，但是象征性意义居多，“实惠”很少。

“就象巴基斯坦总理肖卡特?阿齐兹（Shaukat Aziz）1月访美时所说的，美巴的战略联盟在全球反恐行动中是至关重要的（vital）。他的话凸显出两国关系的潜在基石（underlying foundation），那就是在反恐战中的合作，”美国前任驻巴基斯坦武官大卫?史密斯上校（Col. David Smith）指出。

温博姆认为布什将会从反恐问题下手，在台面上称许穆沙拉夫对全球反恐活动的贡献之余，私底下不会忘记对穆沙拉夫耳提面命一番，指示穆沙拉夫在敉平国内的塔利班残余分子和整顿宗教学校（madrassas）上提高力度。

史密斯强调，就是为了这块“反恐基石”，美国愿意在民主进程上对穆沙拉夫政府睁只眼，闭只眼，一反常态地支持这位在1999年发动政变推翻巴基斯坦民选政府而上台的军事强人，重开对巴军售的大门，并以“反恐”为名给予巴国巨额贷款和金援。美国赏给巴基斯坦的“甜头”太多，以至于巴国政府高层私底下已经达成共识，认为比起巴基斯坦依赖美国的程度，美国恐怕更加依赖巴基斯坦，美国对巴国的援助也因此绝对不会“断炊”。史密斯暗示这样的想法或许过于乐观。

“布什访问巴基斯坦时一定会问：巴国在反恐上是不是个值得依靠的盟友？的确自全球反恐战开打以来，巴基斯坦政府逮捕和杀死超过200名的‘基地组织’ 成员，牺牲的巴国士兵远较美军来得高。但是，巴基斯坦政府并没有常规军队进驻西北边境省（North West Frontier Province），美国对此耿耿于怀。”史密斯认为布什此行应该在私底下向穆沙拉夫表明立场，促使巴国军队深入西北边境省追讨基地组织分子。

刚从巴基斯坦外交部卸下公职的侯赛因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解释了巴基斯坦政府面对的困境：“我们有超过7万名士兵在西北边境省，但是由于当地的自然环境非常不适人居，外人也不易进入，它已经被基地组织成员‘劫持’，成为他们的天然庇护所（natural sanctuary）。”侯赛因表示道，“美国公众的希望是能捉到本拉登，其实没有注意到反恐的成果已经很不错了。”

美军和巴国军方在西北边境省的反恐合作暗潮汹涌，从1月初的一场由美国中情局（CIA）主导的无预警空袭行动即可看出。CIA当时掌握的情报表明，基地组织的二号人物，即本拉登的最高助理艾曼?扎瓦希利（Ayman al-Zawahiri）将在巴国靠近阿富汗西北边界的一个村庄现身，驻阿美军随即越境发动空袭，结果扎瓦希利死里逃生，却造成18名巴基斯坦平民不幸丧生，其中包括妇女和儿童。美国的空袭行动引起巴国人民激烈的反弹，指控美国“不尊重巴国主权”，“滥杀无辜”，顿时反美示威四起，巴国国内对穆沙拉夫的不满也达顶峰。

温博姆从美国的角度出发解析美巴的这场风波，他说他虽然不清楚美军的行动是否事先告知巴国军方，但是相信美巴的情报单位间应该有基本的沟通原则。

“巴基斯坦官方虽然对美国的越境袭击发出了正式的抗议，但是抗议声显得有些软弱（soft-paddled），事件对美巴的反恐联盟影响也不大。”温博姆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道，“当赌注这么大时，美国也只能依赖巴基斯坦到某种程度，尤其是美军对巴国军队的信赖有限。巴基斯坦应当了解这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毕竟攻击对象是外籍的基地组织成员，不是本国的塔利班分子。”

穆沙拉夫政权堪虑

美国中情局的空袭误杀平民事件虽然难以拦截美巴反恐合作的列车，但是穆沙拉夫政权在国内的支持度是这一事件最大的“伤员”。这让人怀疑上任后曾两度逃过刺杀计划的穆沙拉夫虽“大难”不死，是否最后还是在劫难逃？

“曾有人说穆沙拉夫是世界上活着的最幸运的人了。”史密斯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然而从巴基斯坦最近的局势看来，霉运恐怕就要赶上他了。”史密斯曾经在克林顿执政时期和布什上任后两度担任美国驻巴基斯坦武官，最近一次是在2000至2003年期间。

对巴基斯坦内部政局了解颇深的史密斯，为穆沙拉夫自2000年上台以来所面临的最艰难处境着实捏了把冷汗。巴基斯坦已经经历了长期的社会动荡和多方因素的搅局，从占人口多数的逊尼派和少数的什叶派之间时常爆发的宗教冲突、西北边境省内恐怖组织“基地组织”坐大、阿富汗塔利班政府残余分子常常流窜境内，到西南的俾路支省（Baluchistan）的分离主义运动猖獗，穆沙拉夫在面对国内层出不穷的“内乱”同时，还得分身处理巴印之间脆弱不堪的和平进程，以及“火药桶”似的克什米尔问题。即使是穆沙拉夫的铁杆盟友美国也对巴基斯坦国内的政治远景不抱厚望。

“巴基斯坦的政局表面上看来好像很平静，但台面下却是危机四伏，安全形势正在逐渐恶化中。”史密斯说道，“俾路支省的法治快要荡然无存，宗教派别间的暴力冲突更是时有所闻。”2月中旬三名中国工程师在俾路支省遇袭身亡，据称便是由当地的分离主义组织的所为。当地人民在不服穆沙拉夫政府管制之余，对于在当地工作的外国人也有“抢饭碗”的顾虑。

最近因为先知漫画风波的影响，巴基斯坦的街头充满骚动，巴国民众已然高涨的反美情绪一时难以平息。布什这次访巴鼓励美国企业投资巴基斯坦的经贸发展倡议，恐怕要跟着巴国人民的反美烈焰而遭殃。毕竟，麦当劳和肯德鸡店接连在示威游行中被暴民烧掉，温博姆指出，这实在不是美国企业投资的好时机。此外，缺乏国际仲裁机构和过去未解决的投资争议都让这个投资倡议阴霾重重。

“大部分巴基斯坦人或许并不赞成美国的外交政策，但是也知道穆沙拉夫和美国政府的合作关系是巴基斯坦的唯一选择。然而巴国境内的伊斯兰政党（以支持极端保守的伊斯兰教义为基础的党派）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恐怕会利用此事端，发动更多反穆沙拉夫的抗议运动。”温博姆警告说，“这场风暴（在巴基斯坦）我们还没看到结果呢！”

温博姆预料布什访问伊斯兰堡时，安全警戒维护应该会做到滴水不漏，“伊斯兰堡的街头恐怕会是空荡荡的一片，”但是在其他大城，如拉合尔及卡拉奇，示威游行很有可能重现街头。

侯赛因站在巴基斯坦的角度对两位美国观察家的说法提出了反驳：“巴基斯坦人民是想要打击恐怖主义的，整体来说也支持巴国政府同美国合作，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象穆沙拉夫一般，愿意同美国如此紧密地合作。”侯赛因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你仔细瞧瞧那些走上巴基斯坦街头抗议的人，你会注意到他们都留着长长的胡子。他们对伊斯兰教十分虔诚，但不能代表巴基斯坦主流的声音。我觉得看到这些团体都由什么样的人组成也很重要。”

美国要穆沙拉夫，还是民主？

温博姆认为穆沙拉夫政府的稳定将最后系于国内军方的忠诚度。他说：“虽然（现在）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我想穆沙拉夫的政权还不至于到摇摇欲坠（hanging on a thread）的地步。只要巴国军方还支持他，他的政权就不会垮。”

穆沙拉夫现在面对的问题还不止是人民的反对声浪，一大压力来源还有美国针对尤其是穆斯林国家所推动的民主改革。巴基斯坦政府将于2007年3月前举行普选，到时选举是不是能公平公正地举行，各党派是否能公开进行选举造势活动，穆沙拉夫是否会脱下军装，以平民身份参选，都是美国观察家密切注意的指标。穆沙拉夫现在还兼任巴基斯坦陆军参谋长及参谋长联合委员会主席。史密斯表示，目前巴基斯坦全国上下都对于军方涉入政府各阶层的程度感到不安。

“布什访巴时应该私下要求穆沙拉夫保证选举的公正性，禁止巴基斯坦情报处（ISI）干预选举结果，”史密斯呼吁道。

鉴于巴基斯坦的反美情绪，美国难道不担心巴勒斯坦民主选举推哈马斯等极端势力入阁的恶梦在巴基斯坦重演？巴基斯坦举行选举后难保不会选出一个不愿同美国如此紧密合作的领导人。然而史密斯向《华盛顿观察》周刊信心百倍地强调，巴基斯坦议会历届选举结果显示，伊斯兰政党的支持率一直都在8%到11%左右，他不认为极端保守的伊斯兰政党会有机会上台。

温博姆说，在2007年总席次为342席的国民议会选举中，如果竞选过程是被动了手脚的话（pre-cooked），他相信伊斯兰政党（即联合行动同盟）不会在国会保住现有的60席次。至于前任总理布托（Bhutto）女士领导的巴基斯坦人民党，虽然不能说毫无影响力，但其势力也近乎被穆沙拉夫政府挤压殆尽。换句话说，若是选举在美国强大压力下得以保持自由公正的尺度，穆沙拉夫的政权或许会受到负面冲击。

侯赛因的看法也很积极：“巴基斯坦政府，尤其是国民议会有很长的历史，大多时间都不是由伊斯兰政党领头，民选的领导人也要多过军事强人，再加上我们的媒体十分自由开放，巴基斯坦的社会其实是颇为稳定的。”

完全依赖巴基斯坦在反恐方面大力配合的布什政府，对穆沙拉夫的施压总是点到为止。追根究底，穆沙拉夫是目前美国唯一值得倚靠的反恐盟友，要是巴基斯坦总统真换他人作，难保下一个继任者会象穆沙拉夫一般勇于同美国称兄道弟，携手合作。美国政府的两难处境在此完全展现：要反恐，就得要穆沙拉夫；要民主，可能失去同美国合作的巴基斯坦！

“（穆沙拉夫）是我们最好的人选！（He’s the best we have!）”温博姆对《华盛顿观察》周刊感叹道，“没有了他，美国将面临危险的（dicey）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