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基斯坦举行选举前,国际社会曾担心该国会受伊斯兰极端主义者的控制。但选举结果说明,这样的担心是不必要的。然而,这并不能排除该国陷入动荡的可能性。
巴基斯坦的伊斯兰极端主义并不像它中东和东南亚许多国家的情况那样是一种基层现象。以真纳(Mohammad Ali Jinnah)为首的巴基斯坦创建者以法治与温和伊斯兰为立国基础,印度次大陆的英国殖民统治者和之前的莫卧尔(Mughal)统治者在这方面也奠定了一些基础。
然而,巴基斯坦历届文职和军事政府、军方以及情报机构都将伊斯兰极端主义作为政策工具。正因为如此,极端主义伊斯兰在巴基斯坦是一种至上而下的现象。
正如巴基斯坦各伊斯兰政党在上周议会选举中的差劲表现所显示的那样,该国远远不具备出现伊朗式伊斯兰革命的条件。
原教旨政党联盟(Muttahida Majlis-e-Amal,简称MMA)在上次议会选举中获得50席,在西北边境省(North-West Frontier Province)和俾路支省(Balochistan)的选举表现尤其突出。但它在这次选举中获得的席位不到10个,而且在部落省份输给了次国家级世俗政党,如人民民族党(Awami National Party)和俾路支国家党(Balochistan National Party)。
再考虑到巴基斯坦人民党(Pakistan People's Party)和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Pakistan Muslim League)在全国的不俗表现,我们可以通过这次选举看出,世俗伊斯兰在巴基斯坦仍然非常活跃。在该国60年的历史中,已经举行了10次议会大选。其中伊斯兰各政党只是在2002年的那次选举中取得较多席位,其原因在于当时政府为了排挤人民党和穆斯林联盟等世俗政党而扶植它们,同时也是对2001年美国入侵阿富汗和推翻塔利班政权的一种反弹。
事实上,只有当政府将伊斯兰组织作为政策工具时,它们才有机会得势。在1980年代,时任总统哈克(Zia ul-Haq)在美国支持下利用伊斯兰极端主义煽动穆斯林圣战者跟占领阿富汗的苏联部队作战。
在1990年代,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Inter-Services Intelligence)利用伊斯兰极端主义挑战印度对克什米尔(Kashmir)的主权;通过攻击克什米尔的软目标以及具有象征意义的目标等非对称手段来削弱印度的常规军事优势。
三军情报局还试图建立一个从中亚到阿富汗的弧形势力范围,借此确立相对印度的“战略纵深”。除了曾试图将伊斯兰带进政治和军事领域的哈克总统之外,巴基斯坦军事机构总体上是专业化和世俗化的军队。尽管如此,它从来毫犹豫地利用伊斯兰极端主义打击它的敌人。例如,在“911恐怖事件”发生前,它一直支持阿富汗塔利班政权,而且它还一直支持克什米尔的伊斯兰极端组织。
穆沙拉夫总统上台后扶植伊斯兰极端主义者以排斥该国的世俗反对派,同时又把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崛起作为他实行非民主统治的理由。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伊斯兰极端主义者进入巴基斯坦主流政治,
巴有待解决的核心问题世俗反对派在选举中的胜利多少减轻了人们对巴基斯坦“塔利班化”的担心,但只要巴基斯坦各政党、军方和三军情报局继续将伊斯兰极端主义作为政策工具,这种威胁就不会消失。
巴基斯坦这样做是在玩火,而且在此过程中还不时被烧伤。例如,伊斯兰极端分子针对穆沙拉夫的暗杀企图就没有停止过;前总理贝布托(Benazir Bhutto)已在去年12月遇刺身亡;巴基斯坦军队在对部落地区的极端分子开展军事行动中已损失了1000多名士兵。
国际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组织日渐地方化,执行伊斯兰法运动(Tehreek-e-Nafaz-e-Shariat-e-Mohammadi)和巴基斯坦塔利班(Tehrek-e-Taliban-Pakistan)就是这样两个组织。前者由亲塔利班的神职人员法兹鲁拉(Maulana Fazlullah)领导,以西北边境省的斯瓦特山谷(Swat Valley),后者的领导人是摩苏德(Baitullah Meshud),以南瓦济里斯坦(Waziristan,这里是联邦直辖部落区)为基地。政府指控摩苏德是刺杀贝布托事件的策划者。
要想消除正在蔓延的伊斯兰极端主义,巴基斯坦就必须解决威胁其生存的一些根本问题,即加强国家机构、改革教育体系以及稳定边境局势。
强化国家机构的权力和解决长期受到忽视的教育问题,是巴基斯坦在打击伊斯兰极端主义的行动中所需要做的两件大事。然而,穆沙拉夫在这些领域的承诺都是空话。
首先,他削弱了他希望加强的那些国家机构,这是因为自1999年在军事政变中上台以来,他为延长自己的统治一直操纵政治和法律程序。其次,他领导的军人政府用于世俗教育的资源太少,与此同时却拿出大量资源加强军工复合体的力量,而且为了削弱世俗反对派还扶植伊斯兰主义政党。
重新上台的世俗文职政府也许可以改变这种局面。但鉴于贝布托和谢里夫先后领导的文职政府在10年时间里在这些方面没什么进展,因此世人也不会抱有很高的期望。贝布托19岁的儿子比拉瓦尔(Bilawal)还少不更事,而她的丈夫扎尔达里(Asif Ali-Zardari)面临众多腐败指控。尽管如此,这父子两人仍超越人民党内政治经验更丰富的党员,都被任命为该党领导人。这说明,在巴基斯坦政治中,封建忠诚仍比政策纲领更重要。
巴基斯坦的内部稳定也跟其国际关系密切相关。印巴之间的紧张关系暂时被搁置起来,但要是印度领土受到重大恐怖袭击,或者说恐怖分子加强对印控克什米尔的渗透,双方之间随时可能爆发敌对行动。
两国在2004年发起的对话目前已经停止。这是因为印度政府看来决定对巴基斯坦的政治过渡进程采取等著瞧的立场。克什米尔问题仍是阻碍两国关系的一个棘手问题,因此两国之间建立互信的措施必须包括在这方面取得具体的进展。最后,印巴和解也是巴基斯坦军队退出政治领域的必要理由。
在巴基斯坦的西部边界,解决“普什图(Pashtun)问题”是稳定巴阿关系的关键一环。普什图民族主义和有争议的边界线“杜兰德线”( Durand Line)是阿富汗-巴基斯坦关系中的核心问题。
两国去年在喀布尔举行了“巴阿部落和平联席会议”( Joint Pakistan-Afghanistan Peace Jirga),试图解决这些问题。然而,这些举措很可能进展缓慢,因为穆沙拉夫和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Hamid Karzai)仍互不信任、阿富汗不承认巴基斯坦对部落地区的主权,而巴基斯坦方面催促阿富汗和美国跟“改革后的”塔利班和解。
巴基斯坦应向敌手学习近来有关巴基斯坦“分崩离析”的讨论不禁让人回想到印度独立之初几十年政治专家的辩论:印度也会“巴尔干化”。
然而,一个在种族、宗教和地理上比巴基斯坦更多样化的国家已经存在了60年,而且已经成为外国投资者的宠儿。
巴基斯坦需要解决的一个基本问题是认同问题。巴基斯坦人如何看待自己?印度独立之父尼赫鲁和甘地将印度看作是世俗民主国家,这样的建国思想使多样化的印度具有非常强的包容性。当然,印度也有人要求效仿巴基斯坦,想让国家以狭隘的宗教认同为基础。只不过这样的声音是非主流的。
巴基斯坦的伊斯兰认同并不足以平息其主要民族集团之间的紧张关系。巴基斯坦的其它民族指责说,旁遮普省(Punjab)的利益集团主导了全国政府的政策。
印度联邦政府将权力下放给各邦,这种联邦结构也有助于削弱分离倾向。如果巴基斯坦下放给国内少数民族(包括种族和宗教方面的少数民族)同样的权力,那么俾路支省、西北边境省和部落地区的分离倾向也许会减弱,而且有助于平息该国大城市街头的种族和宗派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