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帖：“钻石公主号”折射出的国格人格

　　问：和气猫，日本那个“钻石公主号”邮轮听说发生了严重的集团感染？日本是如何处理的？

　　答：先纠正您一个错误，“钻石公主号”(Diamond Princess)不是日本的。它是一艘英国船籍的豪华邮轮，经营管理公司是一家美国公司。这艘邮轮是日本制造的，2004年投入使用，已经安全航行了近16年。

　　船舶发生疫情，可能在停靠岸所在国传播疫情的，按照国际卫生条约，停靠国有权拒绝其停靠。同时，按照日本的国内法，也能拒绝其入港。

　　问：这么说日本是有权拒绝它进入横滨港的？那日本为什么还要接收它入港？

　　答：是，在它进入横滨港的前几天就发现船上有疫情，日本是有权拒绝的。这个时候必须对邮轮负责的除了经营公司（美国公司）外，就是船籍国英国。这个时候必须对邮船乘客负责的首先是邮轮经营公司，其次是乘客各自的国籍国。日本在国际法和国内法上都没有义务接收它入港。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同时也由于乘客中近半是日本人，所以日本允许了它入港。

　　事实上，其他船舶在此次疫情后被多次拒绝停靠，处处无法入港的情况不是一两艘。比如威士特丹号（Westerdam，荷兰船籍）就被五国（菲律宾、日本、泰国、台湾、美国关岛）拒绝入港，在洋上徘徊了2周，最后好不容易得到柬埔寨的入港同意。有意思的是，日本的主流媒体把遭到5国拒绝的威士特丹号称为“被日本拒绝入港的邮轮”，而不是“被5国拒绝入港的邮轮”。这是日本人在已经接收“钻石公主号”邮轮后，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无法再接收第二艘巨大邮轮（船上共2257人，日本人5人），虽然法理上完全有权拒绝，但日本内心是歉疚的，所以才会强调“被日本拒绝入港”。其他4国/地区拒绝它入港的，他们的媒体会不会称“被我国拒绝入港的邮轮”呢？目前我还没有看到，谁看到了提醒我一下。

　　在日本接收“钻石公主号”邮轮入港后，也有一种可能的做法，就是只让日本籍乘客下船，别国客人不允许下船，根据日本现行法律，日本无权拒绝本国公民回国，但是有权拒绝可能带有传染病的外国人入境。邮轮经营公司无力保护乘客时，乘客的国籍国最终对自己的国民承担保护的责任，即，日本国对日本人负责，其他国家的乘客让其他国家派交通工具来接走，接走前日本只要提供食物和生活消费品等物资就尽到了责任。比如韩国最近几乎拒绝了所有外国籍船只进入韩国港口，只提供一点食品等。没有人因此而指责韩国。

　　问：日本接收“钻石公主号”邮轮入港后，为何迟迟不放乘客下船？

　　答：“钻石公主号”在进入横滨港之前几天就发现船上发生了集团感染。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进行检疫，都放下船，那对横滨市和东京都乃至整个日本国，都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没有哪个国家敢不检疫就放下船。当然，如果有足够大的隔离设施的话，日本当然会把乘客都接到隔离设施。但是，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能马上准备好接纳3000多人的隔离设施。这么多人如果分流成小股安排进不同的隔离设施，隔离运输所需的交通工具和人员，以及不同语种的应对，这是任何国家都难以安排妥当的。如果出了差错，对日本国民来说是巨大的风险。所以，独立空间保障得较为完好的豪华邮轮本身，短期内就是一个最合理的隔离设施。事实上，这么大的一个烫手山芋，没有别人肯接收，只有日本出于人道主义而接收了它。

　　而且，目前的理解是，此病毒感染者可能是假阴性，所以即便暂时是阴性，仍然需要至少2周的隔离期，才可能放下船。对于可能有感染的人，隔离期内不允许入境的国家是绝大多数。

　　问：邮轮的中央空调是不是感染扩大的原因？

　　答：这一点邮轮的运营公司是明确否认的。如果中央空调是扩大感染的原因，那么不用一个个检疫了，传染力这么强的病毒，船上绝大多数人应该都感染了吧，但事实并非如此。未及时停止使用公共空间才是感染扩大的原因，而入横滨港之时已经停止使用公共空间。

　　问：那日本还不赶紧对所有乘客都进行检疫？

　　问：检测棒不够。这种新型病毒不是源自于日本，日本从发现第一例到迎来邮轮，不过半个月。半个月内要实现一种新型病毒的检测棒的量产，这个任何国家都做不到。如果其他国家做得到，那空运检测棒来援助横滨港进行检疫只需要1-2天的时间，但是没有哪个国家给日本提供这样的援助。日本现在的检测棒是实验室检测用的生产水平，数量十分有限。别的国家也很难短期内量产。

　　比如2月14日起，和气猫自己有发烧咳嗽症状，因为日本已经出现无法解释感染途径的感染者，和气猫坐的轨道交通中有感染者同车的可能性并不是零，所以像我这样的人就会希望得到检测。我打电话给厚生劳动省和地方上的保健所，要求得到检测，均被告知如与武汉/湖北人无直接接触，是得不到检测棒的。

　　也就是说，现在日本的检测棒数量非常有限，我们陆地上的本国公民要得到检测棒都要被加以不合理的条件（未直接接触武汉/湖北人也早有被感染的可能性），检测棒都优先给“钻石公主号”邮轮乘客优先使用了。这就是为什么日本第一例新冠肺炎死亡者直到死后，才得到检测棒的检测结果。东京和千叶已经有许多希望尽快检测的人，但是都被拒绝了，因为检测棒不够。

　　现在日本政府正在努力加大检测棒的产量，但是等到检测棒能量产，“钻石公主号”邮轮的隔离期应该也早就过了。

　　在无法确定乘客下船上岸基本无扩大感染的风险的情况下，把日本全国的检测棒优先给乘客使用，是日本在现有医疗条件下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同时也是对所有乘客实现了国民待遇的最人道的做法。

　　日本目前的方针是，检查结果为阴性并且无健康上的担忧的人，将在19日迎来隔离期满而下船，80岁以上的乘客例外给与优先下船的待遇。

　　问：那迟迟不让人下船，感染不是一天天在扩大嘛？那么狭小的空间，据说供餐经常迟延，吃得也不好，乘客怨言很多啊。

　　答：发生了严重的集团感染是真的，但是这些感染是不是进入横滨港以后才发生的？这个我想没有人能回答。

　　因为发现集团感染是在进入横滨港之前。被认为船上的一名超级传播者的香港男性在1月25日于香港下船后就确诊，第一批被确诊的大部分乘客的共同点就是，都是这名香港男子的密切接触者，也不排除有其他感染源。也就是说，1月25日之前，该邮轮已经发生了集团感染，只不过感染规模没有被及时掌握。

　　从被感染到实际能确诊，这在眼下任何国家都需要较长时间。感染者的增加是在进入横滨港之后实行了较为严格的隔离措施后发生的，还是感染者其实早就非常多，只是检测棒不够以及实际检测出阳性需要较长时间？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很多患者初期中期检查为阴性，后来才发现变阳性的例子极多。也就是说，没有证据显示，造成现在每天增加较多人数的确诊，是进入横滨港后才发生的扩大感染。

　　由于此邮轮是英国船籍而且是美国公司运营的，它在停靠横滨港之前，日本没有任何权力对它实施管辖和指导，在进入横滨港之后，对它的指挥和控制也非常有限，除了有权进行检疫和决定是否允许乘客下船，船上的服务等，乘客使用的房间是有窗还是无窗，日本是无权安排或干涉的，即便日本出于人道主义而提供物资提供必要的协助，对它的日常服务也没有干涉的权力。乘客上船享受服务是乘客与邮轮运营公司之间的合同，日本不是合同当事人也不是管理者。所以，供餐时间准不准，吃得好不好，这些日本能左右的范围极其的小。相反，如果日本瞎指挥，对船上的日常服务指手画脚，那么日后日本很可能面临邮轮运营公司及/或乘客的索赔。

　　为了方便邮轮上乘客与外界联系，及时给他们提供需要的物质和精神上的帮助以及免费医疗咨询，日本给乘客们免费发了2000部苹果手机（iphone），确保每一个房间至少都有一台。

　　答：像这种说法，和气猫怎么看？

　　答：赠送救援物资的有民间企业但主要的是日本政府及日本地方政府。民间企业的捐赠是它自己不说别人不太容易知道，它自己要宣传，日本政府也不能拦着。日本的报道主要是集中在日本政府及日本地方政府的捐赠，那可都是大规模的真金白银的优质口罩和防护服。三批撤侨飞机上就带去了大量救援物资，这个就不多说了。

　　疫情发生后，日本市场上的口罩很快被中国游客和华人抢购，2月上旬起日本一般商店口罩已断货。但各地方政府依然在大手笔捐赠口罩。比如兵库县在2月12日向广东省和海南省捐赠了100万零8000枚口罩。地方政府动用的都是紧急储备，这已经到了让地方市民们感到痛苦的地步了：“口罩有多余送人的话的先发给我们吧，我们实在买不到啊。”

　　“钻石公主号”邮轮乘客发生如此严重的感染，感染的开始在进入日本领海之前就发生了，“小日本宁愿一船的人都感染死掉”吗？船上有症状需要救治的乘客已经全部下船送到日本的各家医院得到了竭力救治，因为乘客中老年人居多，老年乘客中确实存在重症。截至2月16日，60-80岁的19名乘客为重症，其中1人为阴性而有其他疾病的重症，15人有其他基础疾病。

　　即，到2月16日为止，还没有发生一例乘客死亡。而日本陆地上的日本人发病却已经出现死亡。所以图中这种说法是极其无礼无理的。横滨港的检疫官上船检疫，已有一名检疫官被感染，负责运送乘客上救护车的消防员也有一名被感染。你可以说日本对病毒认识不够警惕不够，但中国和世卫组织一开始的说法是未发现人传人的证据！日本是1月28日才在日本的感染者中证实了人传人的可能性。起初日本就是听信了中国官方和世卫组织的说法，以为是可控的。

　　日本为这艘本来没有义务救助的邮轮付出了这样的努力和代价，没有喊一声委屈，而没有为乘客做任何事情的国家和键盘侠们，竟然说出如此污蔑话，我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尤其是造成这场灾难的根源的国家的人，居然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那只能等神来惩罚了。

　　问：各国现在打算怎么救助“钻石公主号”上他们各自的国民？这些国家各自是什么态度？

　　答：“钻石公主号”乘客不到一半是日本人。关于乘客的国籍，掌握确切信息的是邮船运营公司。奇怪的是，2月3日入横滨港至今，已经过了2周，但是邮船经营公司、船长等一次也没有接受过采访，没有为公众提供相关的信息。这在日本人眼里是非常异样的，如果是日本公司，早就出面谢罪，向公众提供一切可以公开的信息了。船籍国英国也至今没有任何表示，没有确定任何援助方针。

　　根据媒体的零星报道，我们可以大致得知，该邮轮上除日本人以外，有美国人约428人，香港人约330人，加拿大人约255名，英国人约40人，俄罗斯人约24人，台湾人约20人，以色列人约15人，韩国人约14人，新西兰人约13人。

　　日本对于日本境内发现的新冠肺炎患者，不分国籍，全部由日本政府承担费用进行救治。“钻石公主号”上的新冠肺炎患者需要救治的已经全部安排住院，全部由日本人埋单。目前对日本的施救表达了谢意的只有美国。其他国家基本都在抱怨日本。

　　其中做得最出色的是俄罗斯。俄罗斯早已表明，一旦发现俄国境内的外国籍新冠肺炎患者立即驱逐，他们实际上也已经驱逐了患者（哪国人就不说了，大家自己猜吧）。虽然日本对俄国乘客也实施同样的救治，俄国对日本唯一的态度就是指责日本做得差劲。日本官方唯一的反驳是，内阁官房长官平静回应：“我们一直在妥善应对。”

　　以色列也表现得不错，它在2月12日对日本说：“你立刻把我的国民放下船，并负责转移到其他地方！”，口气就好像在对部下下达命令。也许以色列一直处于与邻国的战争状态，它的精神状态始终是这种弦绷得紧紧的，说话带有敌对色彩。

　　日本网民对此回应：“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快点来接人啊。”

　　目前明确表示要派飞机来接人的是美国和香港。

　　美国在2月8日之前曾考虑把船上的美国人经驻日美军基地转运回美国，在与日本协商后随即表示：“我们听任日本的安排。”，日本网民对此表示：“美国这么牛，也把本国公民都扔给日本啊。”其后美国遭到美国国内舆论压力和美国乘客抱怨的压力，2月15日决定派飞机接本国公民直接回美国。美国动作很快，16日22时，飞机已经到了东京羽田机场，1小时后，自卫队的巴士把下船的美国乘客送往羽田机场。不过，出现症状的美国人一律不上飞机，而是由日本负责救治。

　　韩国的表现也相当出色，韩国拒绝一切有疫情的外国船只，同时，韩国船舶专家、曾任ACLN理事长、现任济州国际会议中心代表理事金氏称：“在日本下船的感染者当然应该算日本的感染者，日本说不算是日本的感染者，这是无法理解的。”

　　不过，算不算在日本的感染者人数之内，这不是日本说了算的，而是世卫组织作了规定的。虽然按照世卫组织的规定，邮轮上确诊的感染者不算在日本的感染者人数内，但是实际上承担救治义务的是日本，这些人的救助都是要占用日本的医疗资源的。

　　韩国对本国乘客也很体贴，送了点辣白菜到船上，船上的韩国人是扎扎实实被辣白菜幸福到了。一名接受采访的韩国乘客喜称：“大使馆送来辣白菜，我们当天就全部吃掉了，饭也不吃了。”韩国人对日本救助他们的努力没有表达一句谢意，而是在阳台上打出了韩国国旗，满满的感激和喜悦之情。不过，韩国一开始并不打算派飞机接它的14名公民回国，因为，接回韩国的话，感染者人数无疑就要算到韩国头上。

　　由于船上的14名韩国人中有11人是住在日本的，用韩国的说法是：“这些人和韩国没啥关系，他们都是居住在日本的。”但是，在美国决定派飞机接美国人回美国后，韩国人也有点不好意思了，2月15日在美国表态后，韩国也改变态度说考虑派飞机接人。

　　这些愿意派飞机来接人的国家，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有症状的人他们不会接走而是留给日本负责救治，接走的人回到本国后需要再隔离14日。

　　因为这个再隔离14日的规定，已经有美国乘客表达了不满：“既然回国后还要隔离14日，那还不如留在船上，因为船上隔离的日期也马上要到期了。既然要来接，就应该早一点来接。既然要再次隔离，那我们在船上的忍耐和努力，不是全都白费了吗。”这样立场的乘客表示不愿意下船，不愿意乘坐飞机回美国。这样的话他们在检疫期结束后再自行回美国，只要美国届时未把日本划为疫区，他们就不需要经历第二次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