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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曾经被塔伊巴送进监狱的人,现在正在追杀她。
她说,当美国人从阿富汗撤军,塔利班在她的国家大举进攻时,死亡威胁也随之而来。在混乱中,牢房的门被打开,那些在她的参与下被送进监狱的强奸犯和施暴者被释放。
“我们会找到你,”打电话的人咆哮道。“我们会宰了你。”
塔伊巴的一生都受到美国对民主阿富汗的愿景的影响:她学习法律,与美国人一起打击针对女性的暴力行为,最终成为一名负责妇女权利的高级政府官员,收集证词,将施暴者绳之以法。
她和丈夫阿里向六个国家请求帮助——其中许多国家曾与他们合作——找到了一个他们可能符合条件的美国难民计划。塔伊巴说,她发送了自己的信息,但没有收到回复。
“他们把我们抛弃了,”她说的“他们”是指美国人。“有时我想,也许上帝把所有阿富汗人都抛弃了。”
塔伊巴和丈夫带着两岁的儿子逃亡,先是去了巴基斯坦,然后去南美,加入了孤注一掷向北前往美国的人潮。
在过去17个月里,成千上万阿富汗人为了逃离塔利班和国家的经济崩溃,走上了同样的道路,他们跋涉在丛林中,被火蚁和蛇包围,睡在森林的地上,把钱藏在食物里以防被偷,穿过连接南北美洲的狭长地带——危险的达连隘口。
现在,经过2.5万多公里的跋涉,塔伊巴和家人终于到达了美国边境。
在黑暗中,塔伊巴爬进了一条高速公路下的排水隧道。从另一头出来时,她看到了两道巨大的钢栅栏,这是她的旧生活和她所希望的新生活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一个蛇头把梯子扔过第一堵墙。
塔伊巴抓住梯子,开始爬进这个曾经帮助她成长为这个样子的国家。她知道美国人正在拒绝寻求庇护者。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一旦她进去了,他们会允许她留下来吗?
寻找安全
焦急的父母们带着行李箱和孩子冲进机场大门。惊慌失措的人群爬上喷气式飞机的机翼,紧紧抓住即将起飞的美国飞机的机身。一些人勉强爬上去,但再也抓不住,从天上摔下来。
那是2021年8月,塔利班席卷了喀布尔,美国军队也随之撤出,结束了长达20年的占领,把阿富汗留给了曾被华盛顿驱逐的武装分子。
这些画面似乎为美国最长的战争画上了悲剧性的句号。但对无数阿富汗人来说,美国撤军的狂乱日子只是他们漫长而痛苦的寻求安全之路的开端。
新的塔利班政府剥夺了几十年来的公民自由,尤其是女性的自由。曾经支持西方国家的阿富汗人害怕受到迫害,而不断下滑的经济使数百万人濒临饿死。许多阿富汗人逃到巴基斯坦、伊朗和土耳其,他们往往只能获得短期签证,或者更糟——被殴打、拘留、驱逐出境。
成千上万的人试图进入欧洲,他们爬上货运卡车,或乘坐不结实的船只穿越地中海。联合国表示,自美国撤军以来,至少有1250名阿富汗移民在寻求避难时死亡。
还有很多人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美国。
他们的旅程代表了拜登总统两个最大政策危机的碰撞:美国匆忙从阿富汗撤军,以及穿越美国边境的移民人数创下历史新高。
时报与54名阿富汗人一起穿越了旅途中最艰难的一段——臭名昭著的丛林过境点达连隘口——采访了近100名徒步行进的人。许多人的生活曾与西方在阿富汗的使命交织在一起,他们希望能受到热情的欢迎——作为美国的盟友。
41岁的尼亚兹与妻子和三个儿子一起前来。他描述了自己在阿富汗总统警卫局的工作,并展示了他保护第一夫人劳拉·布什和总统贝拉克·奥巴马的照片。
阿里和纳扎宁是一对20多岁的医生,刚刚结婚,他们也踏上了这段惊险的旅程。同塔伊巴和她的家人一样,他们都是哈扎拉人,这是20世纪90年代塔利班第一次执政期间遭到屠杀的少数民族,他们认为在新政府治下自己永远不会安全。
两位祖父和家人一起前来,总共17人,其中一位祖父说,他曾为被推翻的阿富汗政府工作。穆罕默德·谢里夫说自己曾是一名阿富汗警察,他和妻子拉希马带着襁褓中的儿子来了。
塔利班进入喀布尔时,20岁的莫日甘在上11年级,如今她不能再上学了。美国的存在曾为她打开了世界的门扉。她会说多国语言,看漫威电影,听韩国流行组合防弹少年团的歌。
她梦想成为时装设计师或记者。她16岁的妹妹萨米拉想成为宇航员。在禁止女性进入大多数公共场所的塔利班统治下,这样的人生现在是不可能实现的。
达连是从南美到美国的唯一陆路通道。这是一个没有道路的崎岖地带,以险恶的环境著称:河水能把人冲走,山丘令人心悸,泥浆几乎吞没孩子,还有抢劫和杀人的强盗。
挣扎求生
巴西圣保罗-瓜鲁柳斯机场的B航站楼里,一个村庄形成了:阿富汗人把羊毛毯子系在行李车上,支成帐篷,睡在下面。那是2022年12月,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在几天甚至几周前,带着仅剩的一些行李抵达巴西的。
他们可以留在巴西,甚至在这里工作。但是很少有人会说葡萄牙语,而且这个国家的最低工资只有每月250美元左右。大多数人在家乡都有大家庭要养活。许多人是借了亲戚最后的积蓄才走到这一步的,如果不还钱,他们的家人就会挨饿。
因此,许多阿富汗人很快就离开了,他们的心思都在美国。他们穿过秘鲁、厄瓜多尔和哥伦比亚,像接力棒一样在蛇头之间被传递着。
3月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塔伊巴和丈夫阿里与另外50名阿富汗人一起,涉水走向哥伦比亚的一艘船,前往达连隘口。
几个月来,他们一直恳求各国政府的帮助,直到乌拉圭同意接纳他们。但在首都蒙得维的亚,他们很快发现挣不到足够的钱来来养活家乡的亲人。
塔伊巴主张向北走。现在,她开始后悔了。
一名船长大声叫他们关掉手机,以免被警察发现。发动机轰鸣,54名阿富汗人沿着海岸加速前进,他们哭泣、呕吐、祈祷。
第二天,他们走进森林,艰难地爬山。他们经常摔倒,双手被带刺的树划伤,拖着沾满泥土的靴子,有时还会因疲惫而倒下。
60岁的穆罕默德·拉希姆是那个17口之家的两位祖父之一,他的情况最糟糕,隔几分钟就得在泥地上躺一躺。其他阿富汗人低声祈祷,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挺过去。
一座陡峭的土丘标志着这群阿富汗人在荒野上的最后冲刺。最后,他们到达了埃姆贝拉部落原住民建造的营地。
早上,埃姆贝拉人把他们带到独木舟上,向每人收取25美元,把他们送到巴拿马的一个检查站。在那里,官员们清点了他们的人数,记下了他们的国籍,然后把他们送往北方。
另一位祖父、70岁的穆罕默德·阿齐姆冲到河边洗澡。然后,他跪在带有铁丝网的围栏下祈祷。
“完全看不到光明”
54人的队伍很快就分开了。
塔伊巴和家人搭乘巴士穿过哥斯达黎加,然后步行数小时找到一辆车穿过尼加拉瓜,在洪都拉斯还被迫向警察行贿。在危地马拉,他们又徒步穿过更多的森林,然后付钱给另一个蛇头,让他们从大巴上下来后登上一艘船,穿过一条河,然后爬上一辆卡车,一路来到墨西哥南部。
其他试图越境进入美国的阿富汗人的消息陆续传来。
29岁的米拉德是一名律师,他和妻子以及两个孩子(一个2岁,一个4岁)一起翻过了边境墙。他说,他们被关在加利福尼亚州卡莱克西科的美国拘留所,并被告知他们将被带到一家酒店。结果他说,美国的边境官员把他们扔在了墨西哥墨西卡利的街头。
莫西甘的家人成功抵达墨西哥城,但由于没有墨西哥政府签发的移民文件,他们不敢继续前行,他们认为这样的文件可以让他们免遭逮捕。北上之前,他们排了好几天队。
塔伊巴和家人登上了一辆从墨西哥城到美国边境的巴士。
疲惫袭来,筋疲力尽之下她几乎失去所有的希望。歹徒和警察多次拦住公交车勒索钱财。第三天晚上,他们来到蒂华纳。那是四月初。
第二天晚上,一个蛇头把他们带到市中心的排水隧道。翻过第一道边境围栏时,他们看到另一边有一条高速路。
塔伊巴满怀期待从围栏爬下,双脚踩在了地上。他们成功了——或者说他们认为自己成功了。
他们被困在两道边境围栏之间,在那里他们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早上,美国的边境巡逻官员把他们集中起来带走。他们说,跋涉数千英里,迎接他们的将是一个拘留中心。
他们原本希望当时就能申请庇护。然而,美国官员却把文件交给他们,澄清每个人都是“在美国的外来者”,会被驱逐出境。
他们可以在定于2025年6月30日在美国另一侧的波士顿举行的法庭听证会上对驱逐提出异议。要申请庇护的话,他们只能靠自己,或者找一名律师。在那之前,他们无法工作。
一家慈善机构把他们暂时安置在酒店,但问题出现了:他们吃什么?住在哪里?这是美国梦吗?
“完全看不到光明,”塔伊巴的丈夫阿里说。
5月初,纽约的一个援助机构在一个避难所给他们找了个地方,这家人前往东部,准备迎接更多的不确定。如果拿不到庇护,他们将面临东躲西藏的生活。
她的丈夫本来一直以为,达连那一段将是整个行程下来最艰难的部分。
“但当我从丛林中走出来时,我们看到——‘不是的,’”他说。“困难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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