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逆袭朝核 搁置胡锦涛政治遗产

 

　　习近平刚刚结束访问韩国。如此前中韩首脑会晤一样，习近平与朴槿惠无论是在联合声明还是会晤中都对重启六方会谈再次进行表态。习近平访问韩国改变了东北亚的格局，为旧格局服务的六方会谈实际上也终结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虽然没有挑明，但是习近平上台以来便在朝核问题上采取不同以往的政策，其实是将胡锦涛的政治遗产六方会谈搁在了一边。

　　中国一直重申的半岛问题立场是，中方坚持实现半岛无核化目标、维护半岛和平稳定、通过对话协商解决问题，决不允许半岛再生战乱。随着东北亚格局调整，半岛和平稳定的新格局已经初步形成。此前朴槿惠访问中国已经打破东北亚平衡，此次习近平专程访问韩国再次确认中俄朝对阵美日韩的旧格局正在打破。原本外界认为这个格局的变化会带来动荡，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东北亚权力中心正在经历平稳过渡。事实上习近平访问韩国并没有特意刺痛日本的神经，美国也没有急忙跳脚，就连朝鲜也趁机提议停止军事对抗。同时日本解禁集体自卫权后中韩没有强烈反对，美国没有对日本解除对朝鲜制裁不满。中朝、中韩、日朝、美朝、中美韩各方面的关系正趋于形成新的稳固格局。当六方会谈致力于实现的和平稳定目标已经通过其他途径实现，六方会谈这个工具就变得无足轻重。

　　首先，中朝关系并没有因为中韩靠近而备受冷落。中国并没有因为靠近韩国就不再给朝鲜留有余地。虽然习近平访问韩国在朝核问题上作出表态必不可少。朴槿惠早在5月26日接见中国外长王毅时就表示，“习近平主席访韩时，应该可以就朝核问题达成更进一步的深度协议”，王毅对此回答“中国已做好准备，为早日实现韩半岛无核化担负起责任”。外界普遍认为习近平访问期间中韩会就朝核问题达成重要共识，习近平可能将中国的核问题立场从坚持半岛无核化扭转为公开反对朝鲜拥有核武器。

　　但实际上从中韩联合声明中看出，中韩针对朝鲜的部分非常少见。韩国此前要求的“朝鲜无核化”或“反对朝鲜核试验”的表述并没有出现在联合声明中。声明中只是表示双方再次确认反对半岛核武器开发的坚定立场。这与去年韩国对朝继续进行核试验表示担忧，明确表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承认朝拥核的立场相比，有所退化。

　　且韩国在联合声明中还首次明确表示将致力于解决韩朝居民人道主义问题，进行民生领域基础设施建设以促进南北共同繁荣，恢复南北双方民族认同感，为实现半岛和平统一和东北亚的共同繁荣作出贡献。韩国承诺改善南北关系，对朝鲜投资并不是要联合中国共对朝鲜的意思。中国与韩国关系走近也是朝韩关系趋向缓和并保持良性循环的压舱石。

　　中国将反对核武器开发的定语定为半岛，并不是继续对朝鲜偏袒，而是更加趋于公平的态度。中国采取冷待朝鲜的政策，与其说是对朝鲜屡次进行核试验的不满，对金正恩清洗亲华派的不满，不如说是中国开始致力于同朝鲜开展正常的国家关系。去年金正恩特使访华之后，中国与朝鲜召开首次外交战略对话。虽然中朝关系的亲密程度大不如前，但是这也让朝鲜对华悬着的心放下，中国不会因为私情对朝鲜包庇或者报复，一切都是正常的关系。

　　去年6月朴槿惠访问中国，今年年初朝鲜顺势在离散家属会等问题上与韩国取得进展就是在中国的影响下进行的。在习近平访问韩国之前，朝鲜国防委员会提议与韩国停止军事对抗。习近平结束访问韩国后，朝鲜7日发表政府声明，呼吁结束北南敌对状态，打开和解与团结道路。朝鲜为改善北南关系，还将派遣运动员和后援团参加仁川亚运会。这正是看准了美国存在的削弱，欲借助中国与韩国关系改善来推动朝核问题的解决。

　　因此，即便在六方会谈没有重启，中韩关系的改善实际上亦令中韩、中朝、朝韩关系更加平稳，起到了促进半岛和平稳定的作用。

　　其次，中韩走近并没有改变中日、韩日关系格局，且促使日朝关系趋向稳定。去年朴槿惠访问中国时，中韩联合声明指出当前亚洲地区经济发展和相互依存度不断加深，但政治安全合作相对滞后，特别对最近因历史问题引起的，域内国家间对立和互不信任加深的不稳定情况持续存在表示担忧，商定共同致力于实现构建域内信任与合作的共同目标，实际上是对日本的警告。2003年和2008年中韩联合声明对于中日韩三方合作的姿态极为积极，2013年6月两国的声明首次没有承诺一定要参加三国领导人会晤，只是说要为三国领导人会晤的成功举行共同努力。这被认为是中日韩三国首脑会晤并不会短时间内重启的标志。2013年6月朴槿惠与习近平会谈时，韩国提议设立安重根纪念碑，习近平当即同意将中韩共对日本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但是此次习近平访问韩国，双方共同针对日本的意味却并不强烈。中韩联合声明的正式文本丝毫未提中日韩三国合作的内容，有关中日韩合作仅仅出现在中日联合声明附件当中。附件称双方一致认为，中韩日三国合作将为各自发展，乃至东北亚的和平与共同繁荣发挥十分重要的作用，商定共同致力于三国合作的健康稳定发展。附件内容措辞并没有像2013年声明一样对日本破坏东北亚互信进行影射。

　　习近平在会谈中对朴槿惠指出明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也是中国抗日战争胜利和朝鲜半岛光复70周年，双方可以举行纪念活动。但是朴槿惠对此并没有回应。在日本损毁河野谈话、变更宪法解释行使集体自卫权的情况下，中韩两位首脑在《联合声明》中甚至并未谈及日本右翼化问题，仅在联合声明附件中写入“双方商定，在有关机构就慰安妇问题相关资料开展共同研究、复制互赠等方面进行合作”。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是中韩两国在对日本历史问题上爆出裂缝，而是中韩两国有意回避共同针对日本的意味。

　　习近平访问韩国之际，日本宣布解除部分对朝鲜制裁。日本不顾屡屡与朝鲜改善关系失败的前科放心大胆地与朝鲜推动双边关系的解冻，原因就在于看准了半岛局势趋于稳定，中俄朝对阵美日韩的冷战格局正在打破。安倍既是乘风而动也是顺势而为。中韩关系的改善虽然并没有改变日韩、中日关系僵局，但是并没有因此而继续恶化中日、日韩关系，甚至中韩走近使得此前一直不稳固的日朝关系改善走上了正轨。

　　日本罕见解除制裁，等于朝鲜在国际核制裁体系上撕开了一道口子，至少借此获得了与日本进行经济交流的许可证，为从经济层面融入国际社会寻找了一条道路。朝鲜迈出了与国际社会融合的第一步。有着改革开放经验的中国很清楚，一旦尝到开放的甜头，朝鲜并不会轻易放弃。从这一角度来讲，中韩关系改善从根本上为朝鲜放弃对抗政策奠定了基础，令日朝关系趋向稳定。

　　第三，纵然美国在东北亚经营的美日韩三角架构正不断瓦解，但美国“乐见”半岛格局变迁。习近平访韩一时成为舆论焦点，美国方面竟对此表示“欢迎”，美国亚太事务助理国务卿拉塞尔（Daniel Russel）7月3日表示，习近平访韩是重要里程碑，有助于朝鲜核问题的解决。此前7月2日拉塞尔曾指出，北京与华盛顿正在努力“劝说朝鲜认识到遵守和履行其国际义务是唯一的可行选择”。就朝核问题，拉塞尔称，“谁也不愿意重新回到为谈判而谈判的转马游戏（the merry-go-round of talks for talks' sake）中去。”他进而表示，在朝鲜与其邻国的关系处于紧张状态时，习近平访韩具有非常重要（pretty striking）的象征意义。“中国越来越意识到无核化不只是一句口号，而是一个需要在快速和可信的时间表上实现的目标。”

　　美国乐见中韩靠近在于中美已经就朝核问题达成了诸多共识。习近平屡次将朝核问题提升到亲自抓的高度。迄今为止习近平与奥巴马进行过多次会晤。第一次在加州庄园，朝核问题是三大议题之一，美国官员当时说习奥花了很长时间谈论朝核问题；第二次是在G20峰会上，第三次是核安全峰会上。除了中美关系等常规性议题，叙利亚和乌克兰问题是当时国际社会的热点，但是中国官方公布的通告中与这两个议题同等篇幅的是朝核议题。去年12月东海识别区问题迫在眉睫，而美国副总统拜登（Joe Biden）访问中国，习近平却与之超时秘谈了朝核问题。今年4月习近平会见访华的美国防长哈格尔（Chuck Hagel）时在谈论双边关系后唯一具体谈论了朝核问题。说朝鲜核问题已经成为习近平亲自主抓的重要问题毫不为过。

　　事实上，在朝核问题上的一致利益使得美国对于中韩关系改善并没有抵触情绪。只要韩国在根本性的问题上与美国保持一致，美国也不能够反对韩国的朝核问题努力方向，且乐见中韩为阻止朝鲜多做工作。这就为习近平和朴槿惠、奥巴马一道阻燃半岛创造了条件。中国可以利用与韩国的沟通机制积极影响美国的对朝鲜决策。中美就朝核问题持续良性沟通、美国支持中韩关系改善，这就为美朝之间不会出现大的波动创造了条件。

　　再加上中韩关系靠近、中朝关系回归正常水平促使朝鲜向更多的国家保持经济关系，而俄罗斯免除朝鲜巨额债务加强与朝鲜经贸联系的同时，并未因美俄关系的恶化而放松在朝鲜弃核问题上的立场，俄朝关系实际上正在走上更稳定理性的道路。基本上，中朝、中韩、朝韩、美朝、俄朝这几对影响半岛和平稳定的关系，在习近平作出战略改变后一改隔三差五紧张的局面趋向平稳。

　　因此，即便中国不断重申要重启六方会谈，但实际上六方谈与不谈对于半岛局势的影响已经很小。何况六方会谈十年成空已是不争的事实。自2003年至今十年间，六方会谈断断续续走走停停，六方会谈旨在解决的朝核问题鲜有进展。去年3月朝鲜宣布退出六方会谈后，时至今日，各方对于是否重启六方会谈仍然谈不拢。这中间甚至出现了是重启六方会谈还是五方会谈、四方会谈的争论。重新纠结和致力于重启六方会谈实际上是舍本逐末、毫无必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