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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妇女揭露人性:这男人在当地有12个情人

www.creaders.net | 2020-06-13 12:19:32  澎湃新闻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以前我去福建山区采访,听当地老人讲过一件特邪门的事儿——如果荒郊野岭突然出现一座塔,还伴有哭声,千万别靠近。

后来我真遇到了一座塔。向导跟我解释,有种塔叫弃婴塔,以前人们遇到养不活的孩子,包括不想要的女婴,会放里边饿死。有时孩子还活着,就会传出哭声。

邪门的不是塔,是人。

无独有偶,我在一本叫《楢山节考》的书里也看过类似的恐怖风俗。这书记录的是日本信州深山,这里活到70岁的老人,会到山里饿死自己,因为不想浪费晚辈的粮食。

就在前天,我收到一条新闻,说西南四省交界处的大山里,发掘了疑似“养老阁”的墓葬。这养老阁也叫百日阁,老人上了60岁,就被放进坟里,儿女每来送一次饭,就砌一块砖。砌到一百块,也就彻底封死了。

在过去,很多环境相对闭塞的地方,都更容易出现一些无法理解的风俗。这也吸引了很多社会学者去做研究。

今天要跟你们讲的故事,就发生在一个千山环绕的地方。在这里,人们为了生存,会轻易将某些东西交换掉。

讲述当地故事的人,是民警刘千山。

2018年九月,他辖区发生了一起惨烈命案。整个村庄的人却对此闭口不谈,就像全被下了禁言令。希望看到故事的你猜猜,他们交换掉了什么东西。

法医胡豆这两天有些焦虑,儿子一年级刚开学两周,班主任就找了他三回。原因都一样,同桌的文具盒里总有被儿子肢解的螳螂蚂蚱。

县城不大,“胡一刀”略有薄名,前些年班主任的亲戚溺亡还是胡豆主刀出的鉴定。

虽然为难,但班主任还是给胡豆下了最后通牒:“这样的‘家族天赋’如果继续在学校出现,就得把胡小豆带回家明年再来。”

比儿子更难搞定的是手上的案子。

9月13日,县城3里开外的泥塘村发生了一起“诡异”的命案。一位村里人尽皆知的大善人,54岁的杨老六,被人活活砍死在床上。头、脸、脖子,整整七刀。刀刀致命。

这还不算完,凶手临走前又点了一把火,烧焦了死者的下半身。

胡豆赶到现场时,整个屋子烧得只剩下焦黑的墙面和几件铁器,死者躺在都快烧成灰的床褥里,皮肤裂开、肌肉外露,露出一双已经炭化的双腿。

法医最头疼的就是这种火场案,几乎等于要从废墟里刨线索。胡豆不敢放过一点细节,仔细查验现场,却只剩灰烬。

唯独有一小块烧剩的纸板散落在房间里。

另一边,负责排查村民的民警大林也碰了壁。

按理说,像泥塘村这样一个600口人的大村,发生如此残忍的命案,村里早该炸开了锅。可大林连续问了三十多户人家,知不知道谁曾与死者有过节,所有人的反应全都是“不清楚,不了解”。

甚至村里爱嚼舌根的妇女,一提到杨老六的名字,都齐齐闭上了嘴。

这个死状凄惨、干瘪黑瘦的小老头,似乎有一种让全村都为之沉默的“魔力”。

报警人是杨老六的儿子,说是半夜听到响动,起来发现他爹睡的那间屋子起火了。

杨老六家是云南乡下那种典型的老式土木房,一旦着火就是现成的燃料。

儿子想叫醒杨老六,却发现门里头上了锁。情急之下,他找了一张银行卡,捅开了门锁,一开门看到杨老六早已被人砍死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棉被,正在燃烧。

儿子急忙报了警,又去隔壁叫醒了还在熟睡的老妈,俩人才算捡回一条命。

胡豆在现场仔细搜了一圈,发现了一只遗落的菜油桶,估计是凶手纵火后随手丢在地上的。可上面指纹杂乱,还积了一层厚厚的油渍,检验中心根本查不出来。

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房间里烧剩下的一块纸板。

胡豆在上面提取到了小半枚指纹。

但这种残缺的指纹,以队里的条件做不出来。为了不耽误案子,局长亲自协调,直接送到了省厅技侦总队。可就这两天的反馈,省厅的专家也觉得难度颇大。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现场。

胡豆将重点放在了尸体上。他盯着那几道致人死命的伤口,断裂的气管与颈椎,这些完全能让他想象凶手用了多大的力气。

一刀死了不够,还要再砍六刀,这该是有多大的恨意?

他还发现了更诡异之处:持刀进行7次重砍,必然发出不小的声音。但杨老六的老婆自始至终都一直熟睡着,对丈夫的横死毫无觉察,甚至“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胡豆越想越觉得蹊跷,叫来她和她儿子,想要弄清楚死者生前到底有什么仇家。

让胡豆意外的是,杨老六的生平听起来不仅没得罪过人,甚至是个“活雷锋”一样的人物。

女人说,这几年杨老六一直都在外面做工,帮人盖房子装净水器,什么都做一点。“人么绝对是个滥好人,没得什么仇家,村子里面的人请他修家电、农机这些他从来都不收钱。”

甚至为了帮村里人的忙,杨老六从来不干家里的活,基本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说到这儿,杨老六的老婆无法控制地带上了一丝埋怨的语气:“但是除了交水电费,他的钱我母子两个一分都没见着。”

杨老六的银行卡都自己管,存折也自己收着,家里问他要钱,就说没有。直到过世前,母子俩都不清楚杨老六究竟有多少钱。

“那你们两口子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胡豆非常诧异。

老婆沉默了。

在农村老一辈人的婚姻中,爱情只占极少的比例,两个人在一起更多的是搭伙过日子,图个互相依靠。

杨老六和老婆作为结婚三十多年的老夫妻,感情早就归于平淡,两口子也分房将近十年,连生活都是各自开支、互不干涉。

就连日常吃饭,他们也是各吃各的,分别坐在院子里的最两端。

对于他们的关系,儿子的形容很贴切:“我爹和我们是一家人,又不像一家人。”

杨老六不仅和老婆形同陌路,和他这个儿子也不怎么亲近,父子两个在家经常吵架。杨老六一直都嫌自己儿子没本事,30多岁了还讨不到媳妇。

听到这,胡豆心中一个想法闪念而过。

难道是老婆和儿子忍受不了杨老六,合谋杀了他又报假警洗脱嫌疑?

胡豆立刻拨通电话,把自己的想法汇报给了专案组组长刚哥。

胡豆想得很明确:死者受害当晚,一墙之隔的老婆反而没有听到响动,却是由住在最北边的儿子发现了火情并报警,加上母子二人和杨老六感情本就一般,胡豆断定是这俩人联手杀了杨老六。

其他调查方向都碰了壁,好不容易有个靠谱的,刚哥立刻指示专案组重点调查那对母子的嫌疑。

但不到一天,胡豆就拿到了杨老六老婆的病历报告,顿时感觉当头一棒——上面写着“该患者多年受中耳炎困扰,用药过重,听力受损。”

这样她听不到晚上的动静就再合理不过了。

胡豆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作为一名法医,居然没想在这方面多查一步。

至于杨老六的儿子,虽然父子感情很淡,但毕竟骨肉亲情,杀死自己父亲的动机也确实不明确。专案组基本排除了这对母子的嫌疑。

案子再一次停滞,刚哥有些上火,碰头会上劈头盖脸把胡豆骂了一顿。

一同负责案件的大林也有苦难言,他三天跑了34户人家,吃了34次闭门羹。 

整个村子就像被下了禁言令一样,不管走访的警察问得多委婉,只要一打听杨老六,就没几个愿意搭理他们的。

虽说泥塘村民风剽悍,向来排外,但这种几十户人家一起沉默不语的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碰头会没商量出个结果,不欢而散。

散会后,大林悄悄凑到胡豆的跟前,开始倒苦水:“这个杨老六真邪了门了,自己在外面打了好多‘亲家’,可他的这群亲家连一个愿意提供线索的都没!”

打“亲家”是我们的地方风俗,并不是说两家人婚嫁娶亲的关系,而是关系好的两家想进一步加几分情谊,就可以结成亲家,关系和亲兄弟没两样。

这个地方处于坝区,只有一条通往县城的路,经济医疗都算不上发达。这种打亲家的关系除了表面的情谊,还有一层意义就是互相帮衬。哪家需要帮忙,就喊亲家来搭把手,干得也踏实。

但不是本地出生的胡豆一度觉得这个风俗很江湖,就像武侠小说里志同道合的侠客,撮土为香,义结金兰。只不过打“亲家”是低配版。

这个杨老六,生前有一项修理的技能,还爱给人帮忙,难怪很容易和别人结上亲家。加上他自己也乐意这事儿,所以除了本村的亲家,还与附近几个乡镇的村民都结过亲。

他到底有多少亲家,连老婆孩子都不清楚数量。

这么一个热心肠的活泛人,被人杀了之后,不仅村里人不愿帮他,那些个“亲兄弟”也都沉默了。

听到这,胡豆说:“既然本村打不开缺口,我们去别的村子试试。”

据说,杨老六近几年走得最频繁的亲家兄弟,就是邻村的安富。

但这次调查法医胡豆也得出马。这个小地方,警队人手不够,有了案子,不管是法医还是民警都得参与。第二天一早,胡豆便和大林一起动身去邻村找杨老六的亲家安富。

胡豆和大林进院时,安富正扫着地。一听是来问杨老六的,他连手中的笤帚都没停,在胡豆和大林脚下用力划了两下,没好气地说:“我没得什么晓得的。”

胡豆陪着笑,试着套他的话:“你‘亲家’杨老六被人杀了,你有什么线索向我们提供?”

安富想都没想:“又不是我整死的,问我做啥?”

安富这火发得莫名其妙,胡豆耐着性子问他:“你们不是‘亲家’么,听说你们关系好得很嘛,你清楚不清楚杨老六有什么仇人之类的?”

听完这话,安富一下子恼了,指着胡豆骂:“你听哪个说的关系好?我倒是跟他不好,仇人么怕各个都是他的仇人!”

说话间,一名妇女挑着水桶走进院子,安富一看,对她嚷道:“警察来找了,你亲家杨老六遭人家杀掉了,问你是哪个杀的?”

胡豆和大林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只见女人戳着手指就走了过来,边走边骂:“你说些什么屁话,意思他不是你亲家?打亲家不是你们两个打的?”

安富也不甘示弱:“老子没得这种亲家,你自己跟他们说。”说完转身就走进卧室把门一砸,留下胡豆和大林杵在当场。

胡豆和大林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这边女人却红了眼眶。

女人是安富的媳妇,她是江对岸的傈僳族同胞,说汉话的时候口音很重,但大体意思胡豆和大林还是听明白了。

三年前,杨老六来他们村安装净水器时和安富相识,两个好酒之人几顿饭之后成了好朋友,一来二去就打起了亲家。杨老六倒是无牵无挂,只要安富家做点什么好吃的,杨老六随叫随到,必定和安富两人喝个烂醉。

年初杨老六家盖畜圈,求亲家安富帮忙,可他正忙着照顾家里的几亩田,就让媳妇到杨老六家帮了半个月的忙。

可长此以往,村里慢慢起了闲话,说安富媳妇和杨老六有了私情,安富被戴了绿帽。这些话传到了安富耳朵里,碍于脸面,他就和杨老六断了来往。

女人说完,抹了几滴眼泪。“我家男人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天天就知道拿着我骂。”

几乎每个村子都有花边新闻,胡豆见怪不怪,他正想劝劝房间里的安富,请他出来谈谈,没想安富自己推门出来,张口就骂:“说话你要凭良心,你两个的事情,泥塘哪个不知道?你给我戴绿帽,也是怪我没得本事,不然我早就把他杀掉了!”

眼看安富就要动手,胡豆赶紧给两人隔开,讪笑着说不问了,招呼着大林撤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安富一家有古怪。

不止安富,杨老六的所有亲家们都有古怪,但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村委会的调解室里,胡豆和大林闭门抽起闷烟。

胡豆眯着眼睛回想安富的反应,突然安富骂老婆的一句话闪到了脑中——“你和杨老六的事整个泥塘村哪个不知道?”

没错。一个50多岁的老头和自己将近50的亲家母会有染,咋看也是最容易被议论的八卦。

可明明大林问了整整三天,没一个人提到这份“私情”。

甚至连最该第一时间提供这些线索的人——受害者杨老六的老婆,都没有主动提过一个字。

看来得重新审问杨老六的老婆了。

一大早,杨老六的老婆和儿子就被叫到了刑警队。

胡豆和大林的问讯很直接:“说说你老公和安富老婆的关系吧?”

胡豆的单刀直入让杨老六的老婆觉得有些突然,她没有说话,双手不断地搓着手中的纸杯。

这个农村妇女显然不会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胡豆开始攻心:“安富家我们都去过了,他倒都和我们说了。但毕竟你是杨老六的媳妇,我们还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果然,听到安富已经向警察讲了这些事,女人表情变得复杂。

胡豆不再逼问,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不一会儿,杨老六的老婆开口了:“这件事说起来害羞得很,杨老六不要脸,我跟儿子倒是要脸的。”

杨老六原本是她家的上门女婿。我们这里流传着一句老话,叫“小子无能,才去上门”。意思是没本事的才去改名换姓入赘当姑爷。

但与平常的入赘姑爷不同,说杨老六没本事有点委屈他。毕竟他还开了一家维修铺,村里人都愿意把自己的家电、摩托送过去。加上杨老六还是村里花灯队的队长,经常会出风头,在附近几个村还算有了点名气。

这些年杨老六靠着手艺和小名气,在县城周边和各个乡镇结交了很多朋友,有的成了“亲家”,有的成了拜把兄弟。

杨老六的老婆说,丈夫生前经常请这些朋友到家里做客。她能看得出来,在这些酒肉朋友里,安富是丈夫唯一最密切的亲家。前提是丈夫没向亲家母下手的话。

俩人没玩多久,渐渐地,村子里开始传出杨老六和亲家母的绯闻。

杨老六的老婆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以前出去做活,再晚都要回家的丈夫,也开始借着路远的由头,赖在安富家过夜。

村里有人说,看见晚上杨老六领着安富媳妇从苞谷地里面出来,而且还不止一次。

胡豆听完,半信半疑,这不过是些村里人捕风捉影的事。但紧接着听到的话让他大跌眼镜。

“同志,说出来么害羞,你们始终是年轻,我老倌有张面包车,里面的扶手箱里装着的全是壮阳药。”

那辆车,杨老六的老婆和儿子从来不坐。前几个月,杨老六的儿子去车里找把螺丝刀,无意中翻到了前面的扶手箱里,装着满满的肾宝片、六味地黄丸和一些什么油的,回来就告诉了他妈。

还没完全消化,女人又投出一枚“炸弹”——“我跟他老夫老妻,已经七八年没有同房了,你说这些东西他拿来做什么?”

这个人模人样的杨老六,背地里居然是个睡亲家老婆的人。

至于亲家安富,则马上被警方列入了嫌疑人,毕竟这男人被亲家戴了这么大一顶人尽皆知的绿帽。因此,安富被调查时的恨意有了解释,杨老六死后仍然被捅的那六下“泄恨刀”也有了解释。

胡豆立刻对民警说:“赶紧汇报给组长刚哥,安富有重大作案嫌疑!”

胡豆拿到了新线索后,立马向上汇报。

没想到刚哥听完,平静地告诉胡豆,之前他在笔录里看到过安富老婆的名字,早派人查过了。案发当天这男人在省城看病,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叫你们平时仔细看笔录,你们就是不听。”

还没来得及丧气,刚哥接着说:“不过你们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这个杨老六,生前可能真是个风流人物。”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给出了一句关键的提点:“走访那么多次,为什么村民不愿意和我们讲实话,你们琢磨下。”

胡豆想到了杨老六复杂的人际关系,异常的外出走动频率,瞬间明白了刚哥的意思——杨老六勾搭的不只是安富老婆一个人,甚至可能是一群人,涉及到了家家户户的亲属。

如果是这样,泥塘村村民之前的沉默说成是掩饰更为恰当。毕竟,别家的绯闻是八卦,可狗屎落在自家头上,就成了丑闻。

而安富没有杀害杨老六,可保不准其他男人不会。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还有谁被杨老六戴过绿帽子,凶手可能就藏在其中。

大林迅速召集走访调查组的成员开会,通知大家调整走访的问话策略。

但在会上,大家都觉得有点尴尬。这不等于问村里人,“你有没有被杨老六戴过绿帽子?”有人愿意搭理他们才怪。

胡豆提醒他们,一定要伪装成“其实我们已经掌握了”的样子,必要时,还可以把安富老婆搬出来。

而且尽量只问村民,“别个家里”有没有和杨老六有过传闻。

交代别人家的丑闻,总归心理负担小些。这一招很快就见到了成效。

侦查员们一副早就知道杨老六生活作风有问题的样子,反而得到了大多数村民的情感认同,村民的话明显多了起来,轻则扭扭捏捏说只是听说,没有证据;重则破口大骂,指名道姓。

这个年过50的杨老六居然是个村里公认的“采花大盗”,纠缠过的妇女少说有十二家!

据村民交代,杨老六常开着一辆面包车穿梭在村子里,后备箱装着各种农机工具,看谁家需要帮助,就凑去帮个忙。

但没人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前座扶手箱里,这个老头备着的是满满一箱子的壮阳药。

他开车15分钟就能绕完整个泥塘村。每逢哪家的农机具、太阳能坏了,家里的男人又不在,杨老六便和他那辆“宝贝车”一起,窃机送去帮助。

杨老六能屡次得手,和泥塘村的环境抹不开关系。

村子临近县城,这两年土地流转行情很好,成片的土地包给了种植企业,村民坐等分成,没有地种的村民成群结队的外出打工,只留下老弱妇孺在家看门。

杨老六一身武艺有了施展空间,今天这家修电视,明天那家接水管,村头装完净水器,村尾调试洗衣机。加上杨老六能说会道,又是村里花灯队的队长,很快就和广大妇女同胞打成一片。

加上杨老六确实很有“手段”。这里漫长的一整个白天,妇女基本是不出去劳作的,因为金沙江河谷的温度太高,白天接近40度的高温,无法劳动。妇女们的日常生活其实很单调。

对于自己盯上的女人,杨老六不止随叫随到,还不收修理费,去的时候顺手带上几样水果,或是揣上一包炒货,又有手艺又会聊天,在泥塘村其他木讷男人们的相衬下,立刻显得不一样了。

男女关系一直是农村比较敏感的话题,杨老六这台“中央空调”很快就捂不住了,村子里面开始流传杨老六和一些妇女之间的暧昧关系。

每个村总有一些好事之人添油加醋,当事人怕说出去丢自己的脸,不愿多提。其他人看到杨老六死于非命,生怕波及自己,也是闭口不谈。

所以,对于这样一桩几乎人尽皆知的大丑事,整个村子居然“默契”地瞒过了调查队。

抛去身体因素不谈,杨老六一个50多岁的老头,为什么能屡次向村里妇女“下手”?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他?胡豆想不通。

但案子还得破,现在方向是明确了,就剩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正在专案组排查过程中,杨老六的儿子又找到刑警队,直接提出见胡豆,说是有新情况反映。

胡豆正在抓紧和省厅对接检材进展,又连忙赶回来。

儿子刚一见到胡豆,就提供了一个新线索——“我妈说近年来除了安富媳妇,和我爹传的最火热的是我们村文超家媳妇。”

胡豆一听,赶忙将人口系统打开,问道:“文超家媳妇叫什么名字?”

“莫金凤。”

资料显示,莫金凤是一名31岁的女性。和杨老六足足有23岁的年龄差。

之前文超他爹和杨老六是世交,关系很铁,常常相约喝酒吃饭。

后来文超他爹出了车祸死了,文超也就不和杨老六来往了。

但杨老六却一直照顾着文超家,去年文超眼睛做手术不能骑车,杨老六还经常开车帮文超的媳妇拉菜去县城卖。

没多久,村里也传起了杨老六和和莫金凤的闲话。也难怪,他俩早晨两三点就进城卖菜,中午十一二点才回来,按照杨老六的名声,很难让人不多想。

同村的人回来就说,杨老六把莫金凤带去县城的旅社里面睡了。

更夸张的是,整个菜季杨老六足足帮文超家拉了八九次菜。

之前几次调查方向有误,胡豆这次谨慎了起来,给大林打了电话,问与杨老六有私情的那十二家人中,是否有文超家。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胡豆嘱咐直接把文超一家带回局里。

文超今年42岁,家里有四口人,在监护人的陪同下,胡豆连未成年的女儿都取了笔录。

让胡豆失望的是,文超一家表现如常。

9月13号命案当天,这家人去了同村邻居家吃饭,虽然席间碰到了同样来吃饭的杨老六,但吃过饭后一家人就回家了,并未起什么冲突。回去后,他们看了会电视就领娃睡觉,一家人可以相互证明。

当问起媳妇和杨老六的关系,文超的反应出乎意外的平静,甚至开明地表示听过一些,但这种空穴来风的话,自己向来不在意。

而莫金凤则是哭天抹泪,说按辈分他们要叫杨老六一声叔,自己的公公过世之后,杨老六念着以前的恩情很照顾他们家。至于男女关系,完全是村里人乱嚼舌根,毁自己声誉。

胡豆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三十多岁的女人,和她老实木衲的丈夫,试图找出一丝破绽。可再怎么怀疑,也觉得这女人会和年过半百的杨老六在一起太夸张。

找不到其他证据的情况下,胡豆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看着文超一家离开的身影,胡豆陷入了自我怀疑。冒头的线索一条条断了,杨老六的形象一次次反转,他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摸到。

泥塘村就这么大,胡豆甚至有种感觉,凶手就在暗地里,看着他们一次次以为摸到了自己的影子,又一次次陷入僵局。

夜深了,胡豆和大林都没心思回家,他俩挑灯夜战,又看起了今天取的几份笔录。

大林翻着笔录,自言自语:“奇怪,文超他爹和杨老六不是关系铁么,怎么到了他这突然就不来往了?”

胡豆烦躁地回:“大哥,他不是说了嘛,他爹出车祸死了,之前杨老六欠着他家的一笔钱想耍赖,他去要了几次也没还,所以就不来往了。”

“诶,他妈的笔录里这段话你看了没?”大林跳了起来。

胡豆两眼一翻,“你他妈的骂谁?”

“不是,我说文超他母亲的笔录。”大林把笔录凑到胡豆眼前。

大林指着其中一段话——“我家老倌和杨老六关系很好,不管什么东西坏了,都找杨老六修,在他出车祸以前拖拉机、旋耕机这些都是杨老六修的。”

大林说他记得很清楚,文超他爹就是因为有次下坡时候拖拉机刹不住,开下田埂跌死了。“你觉不觉得两者之间有联系?”

胡豆想了想,没想出所以然,递给大林一支烟:“你不要为难我一个和死人打交道的,有什么想法你就明说。”

“打个比方,我经常在你这修车,有一天我的车却刹车失灵,出了车祸,除了怪自己命不好,我还能怪谁?”

“怪修车的没把车修好,或者没把故障排除?”

胡豆明白了大林的意思。如果文超是因为这个和杨老六家不再来往,那么他白天的表现就太不正常了——亲爹可能都被人害死了,媳妇也被睡了,正常人会那么冷静地说“自己并不在意”?

杀父之仇加夺妻之恨,胡豆一下子想到了杨老六脖子上那几处下死手的伤口和一片焦黑的下身。

文超得再来一次刑警队了。

胡豆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再次传唤文超,他肯定准备得比第一次更加精心,只要他守口如瓶,自己手里没有证据,怕是难办。

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他叫过来。

第二天下午两点,文超被叫到了刑警队。

刚准备进审讯室,胡豆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省厅技侦总队打来的。那边说,早先送检的半枚指纹今天之内能出结论!

胡豆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大林,大林听完想了想,说:“老天都在帮着咱们破案,赌一把,就用这枚指纹诈一次那个文超。”

对于再度被带入办案区,文超明显比第一次更有底气了。

胡豆和大林刚进门坐下,他就开始抱怨:“你们昨天才找我的嘛,今天又叫我来了,我家里面好多活计等着我啊。”

大林没有搭理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在现场一个没烧完的纸箱上提取到了你的指纹,你解释一下?”

大林赌文超这个农户肯定不懂指纹检测,他要上来就唬住他。

文超一愣,随即反驳道:“你不要诬赖人,我几年都没有去过杨老六家,警察可不能栽赃陷害啊。”

胡豆立刻顺着他发问:“栽赃陷害?你不是一直怀疑你爹是被杨老六设计害死的,你帮你爹报仇,哪里会是栽赃陷害?”

没等文超有反应,大林立刻又添了把火:“如果加上你媳妇和杨老六的事呢?村子里面的人都说看见你媳妇和这个糟老头子在一起了。”

文超不说话了。

一秒、两秒,他的拳头慢慢攥紧。

胡豆和大林也一言不发,双方就这么耗着。

“你好好想想,想清楚再跟我们说。”眼看文超的拳头越攥越紧,胡豆给大林一个眼色,作势要走。

“我爹出车祸,肯定是杨老六做的手脚。”文超抬起头来,脸挣得通红。

当年的文超他爹,喜欢和杨老六一起,杨老六便天天在他家混着。

2016年,杨老六在街上卖保险,约文超他爹一起去投资,老头相信了,投了十多万进去,说一起等分红,结果直到现在也没还一分钱。

这还不算完,第二年初文超他爹胸口疼,杨老六说他会扎针,帮着扎两针就好了,结果扎到了老头的肺上,去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医药费杨老六一分没出。

去年,文超眼睛做手术骑不了车,杨老六就天天来帮他媳妇莫金凤拉菜去买。“说是帮忙,其实这个杂种怎么会安着好心,他趁着和我媳妇独处的时候,把我媳妇强奸了。”

“我爹就是良心好,上了这个杂种的鬼当。我们还左一声叔,右一声叔的叫着,没有想到他会那么恶毒。”说到这里,文超情绪激动,胸口起伏不定。

胡豆和大林对视一眼,这次终于赌对了。

“你怎么发现的他强奸了你媳妇?”胡豆发问。

文超说,村里一起和他们一起去买菜的都这么说。他俩一起卖菜,凌晨两点多到的县城,三点不到菜就老板被收完了,俩人便去了宾馆,只开了一间房。

后来文超质问过莫金凤,她说那个时候困得头昏脑涨,以为是杨老六领她去房间之后自己单独又去开一间,没想到进房间以后杨老六就把她强奸了。

文超气得咬牙切齿,马上要去报警,被莫金凤拦了下来,说这种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她就没脸活了,她要自杀。文超只好作罢。

“所以你就决定报复?”大林追问。

“不是,后来他还分别三次强奸了我媳妇,一次在我们村的桉树林,一次在县城的旅社,一次是带我媳妇回来的路上。”

50多岁的杨老六竟然反复向30多岁的莫金凤下手。

更让文超气愤的是,杨老六干了这么多恶心事,平时还嚣张到不得了。

那天去邻居家吃酒席,杨老六就坐在文超旁边那桌,几口烂酒吃下去,就开始和旁边的人吹嘘自己有壮阳秘方,吃了如何厉害,“我在旁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啊!”

吃饭回去后,文超想起饭桌上杨老六得意忘形的样子和两家人的恩怨,越想越气。晚上11点多,他在厨房找了一把宰牛刀、一把剔骨刀和一只头灯,放在一个化肥袋里,下定决心,准备去和杨老六做个了断。

以前两家交好的时候,通往杨老六家的这条路他不知走了多少遍。他熟门熟路地摸到大门边,从门缝里把手伸进去,轻轻一抬,挂在门后没有锁死的门锁就取了下来。

进去之后他不敢开灯,直接摸黑进了杨老六的住处。

推开门卧室门,屋内传来杨老六的阵阵鼾声。

文超走近一看,只见杨老六仰卧在床,“你这个杂种倒是天天好吃好睡。”

文超心里暗骂,新仇旧恨一股脑涌上心头,他操起手中的宰牛刀就往杨老六头上砍去,连砍带扎,黑暗之中也分不清哪是哪,杨老六一声没吭就送了命。

感觉杨老六没有了呼吸,文超打开了头灯。

头灯的映射下,文超看清了杨老六脸上中了两刀,脖子上中了三刀,头上中了两刀。

鲜血已经浸湿了枕头,血腥的场面并没有让文超清醒。

他还是不解气,尤其看到杨老六这张脸,这张黝黑、褶皱的脸,竟然是这么一个人玷污了自己的老婆。

“烂毛驴子,你不是狠么,恶么,老子把你祸害女人的东西烧掉。”文超暗自发狠。

他环顾四周,发现墙角有一个堆放垃圾的纸箱,他把纸箱和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杨老六脚边,用打火机点燃,准备将杨老六的下体付之一炬。

这些烟壳纸屑烧得太慢,文超想起隔壁就是厨房,他随即从厨房找来一桶菜油,对着杨老六下体浇了上去,火势顿时猛涨,鼻腔中的一阵焦臭让他感受到了复仇的快感。

眼看目的达到,他将房门锁死,偷偷溜出了杨老六家。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村里的桉树林,挖了个坑把作案工具连同头灯一起埋了下去。随后到河里洗了手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家睡觉,熟睡在旁的老婆莫金凤根本不知道丈夫还出去杀了个人。

“我没有其他想法,就想让他死。我恨他,他这种毛驴子,想干死他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只不过他们都怂。我知道我肯定也要死,但是我算是为民除害,我认了。”文超说完,再度低下了头。

第十天,省厅的鉴定报告显示,纸箱上的半枚指纹和文超的指纹匹配。桉树林里挖出了一只化肥口袋。

泥塘村的杀人焚尸案算是告破了。

事后,胡豆询问了文超老婆和母亲,确认了她俩没有参与文超杀人,对文超的杀人计划也并不知情。

对于强奸的描述莫金凤却和文超有些出入,大林再三向她确定“是否是被迫?”

莫金凤吞吞吐吐半天说出:“也不算。”

当年文超娶莫金凤时,比她大了十多岁。可娶一个来自更深山区里的女人,文家显然在气势上压过莫家一头。

文超家付了三万六的彩礼,把她接回家。“刚嫁过来的那一年,她白天是田里干活的劳力,晚上是文超繁衍后代的工具。”整整一年,文超没带她去过任何村子以外的地方。

她需要做的,就是听文超的话,和村子里其它的小媳妇一样,任凭老公每天吆五喝六。

杨老六明显为这样的女性设置了一套手段。他第一次哄骗莫金凤去开房后,同村一道来卖菜的村民相约返程,他却说要带着侄儿媳妇逛一下,去百货大楼买了两件衣服。中午还在街上的馆子吃了午饭,和她喝了两瓶啤酒。

这些对待,她从没在文超身上得到过。

而经过摸排,村子里确认杨老六发生了性关系的妇女,少说还有五个。最小的是安富二十四岁的女儿,最大的是已经当奶奶的将近五十岁的人妻。而且,都不止一次。

其中一位妇女后来向专案组的女民警吐露了真心话:“刚开始是不情愿的,后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绕,我们男人又经常不在,加上他平时还是会关心人的,所以陆陆续续就有了后面几次。要说是强奸么也不当真。”

三天后,胡豆通知莫金凤来刑警队签字,顺便问了问她的打算,“虽然我没有文化,也不懂法律,但是,不管我男人在里面多少年,我和娃娃等着他出来。”很坚定的样子。

今年11月份,胡豆带儿子找坝塘钓鱼,路上遇到泥塘村的干部,胡豆问他莫金凤怎么样了。

他想了想,“哦,文超家那个媳妇,早就改嫁了。”

刘千山曾对我说:每次想起这桩凶案,我总觉得在这片山村的沉默是异常的,底下藏着一种不可言的畸形关系。

我在想,他所说的畸形关系,到底指的是什么。

现在我明白了,他想说的是——在这个村庄里,女人对于其他人的关系,更像是一个物件。

更可怕的是,这里不光男人把女人们当物件,她们自己也在长久的时间里被潜移默化了。

最后她们自己也分不清:我到底算是被强迫了吗?

人是复杂的,环境是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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