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北者：大饥荒改变了朝鲜人对中国看法

　　在李晛瑞（Hyeonseo Lee）的个人网站首页，她一头披肩黑发，一身白色连衣裙，对着镜头微微抿嘴一笑，看起来就像一个当红的韩国女明星。然而在她的英文拼音姓名下，几个不那么明显的白字才透露出她的真实身份：朝鲜叛逃者及难民——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脱北者”。

　　她刚刚出版了自己的回忆录《有七个名字的女孩（The Girl With Seven Names）》，讲述她如何逃离朝鲜，隐姓埋名，躲在中国的亲戚家生活10年后，又辗转到韩国寻求庇护，接着经过曲折的过程，有如神助般地协助家人逃离朝鲜的故事。这个故事，2013年她曾经登上TED演讲台讲过，当年还被美国著名主持人奥普拉的官方杂志评为“最引人入胜的TED演讲”。

　　她在中文世界更为人熟知的名字叫“李炫秀”，但据她说，这个名字是音译产生的错误。与那些为了躲避被遣返而使用的假名相比，这个星味十足的名字或许会让她感觉不那么沉重。由于在中国呆过数年，她还会告诉你“百度我的（中文）真名是搜不到的。”

　　李晛瑞在华盛顿接受了BBC中文网的独家访问，谈了谈她所了解的朝鲜人对中国的看法。

　　问：朝鲜人是怎么看待中国的？

　　李：表面上看起来，朝鲜和中国的关系不错，但是我小时候所了解到的，在金日成死前，他就说过“我们不应该信任中国。”虽然我们和中国有很紧密的关系，但是住在朝鲜里，我们并不真地信任中国。而且在特定的时期，那些有亲人在中国的人，包括官员，会遇到一些麻烦。但是（1990年代中期）大饥荒改变了很多事情。在朝鲜，什么都来自中国，朝鲜没有什么东西是朝鲜制造的。没有中国的产品，我甚至无法想象朝鲜还能够存在。尤其是在大饥荒年代，人们视中国为救星。

　　问：你曾经在中国生活十年，现在还能去中国吗？

　　李：我不知道，我不敢尝试。我很怀疑即使我能拿到签证……我的名字拼写很清楚，每个人都知道（那是我）。去年我更新我的护照，我说我能不能改一改名字的拼写，那样我在互联网上的名字和护照上的名字就不一样了，所以我也许就能去中国了。但是韩国政府说，不行，这是违法的。

　　问：你所接触的中国人，对脱北者的看法如何呢？

　　李：当然有好人也有坏人。很多脱北者在中国遇到很大的麻烦，但是有些人也得到了很大的帮助。很多中国人对脱北者的态度不太好，他们不知道脱北者承受了很多的痛苦。在知道我们的遭遇后，很多中国人对我表示道歉，他们说我们过去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可以理解。也有很多中国人谴责我们说，“这是我们的地方，你们不应该过来，你们遇到饥荒是你们国家的问题。”所以这是为什么我觉得提高人们的意识很重要，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处境，一旦他们知道我们真正的处境，我相信，他们会有怜悯之情，而且愿意帮助朝鲜人。

　　问：朝鲜的新闻是如何描述中国？

　　李：我不太记得新闻中有关于中国的描述，都是些针对美国、韩国、日本的政治宣传（propaganda）。在韩国，新闻前面15分钟说国内新闻，后面5分钟是国际新闻；但是在朝鲜，基本只有我们敬爱的领导人的新闻，要么就是美国和韩国游行的事。比如韩国人游行，他们只告诉我们韩国人是游行争取统一。政府说韩国人很穷，但是其实我们可以看到韩国人穿得不错。这些是政府犯的错误，没有太多人能意识到这点，但是有些聪明的人会注意到。

　　问：你现在和朝鲜境内的人还有联系吗？

　　李：这些日子（最近几年），和朝鲜内部的人建立联系变得更加艰难。因为金正恩上台后，他们加强了对边境手机联络的监测，很多人因此被抓起来了。现在打手机联络要像间谍电影里那样计时，在50几秒、1分钟前，就必须要挂掉电话，才不会被GPS定位抓到。

　　问：如果有机会，想回到朝鲜吗？

　　李：如果政权不倒台，我没法回去。他们不会允许我回去的。如果政权还在，但是他们愿意改变，只要我的安全不成问题的话，我愿意回去。

　　问：想念朝鲜吗？

　　李：我一直想念朝鲜。回去也是我妈妈的梦想。你知道，那是故土啊，那里有回忆，还有亲戚在。为什么不呢？因为不能回去，所以就更加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