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维读者网】万维读者网记者米其综合报道,昨天上午,陈逸飞因胃出血于上海辞世。他1965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开始了自己四十年的职业艺术生涯,现在你很难确定他是哪个单一领域的“家”,他是画家,也是导演、出版者、服装设计师,还去设计电脑造型,他的艺术已经成为现象,有人认为他是艺术和时代融合的先锋,也有人认为他是离经叛道、不务正业的另类,四十年来斑驳陆离,众说纷纭。斯人已去,但“陈逸飞现象”却会存在下去。
陈逸飞简历 陈逸飞(1946-)生于宁波,浙江镇海人。1965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入上海画院油画雕塑创作室,曾任油画组负责人。60-70年代创作了《黄河颂》、《占领总统府》、《踱步》等知名的优秀油画作品。1980年赴美国留学,1984年获艺术硕士学位。后在纽约从事油画创作并在华盛顿、纽约、东京等地举办个人画展。作品多次参加香港和国内的油画精品拍卖会,其中作品《山地风》创华人油画作品最高拍卖价。其作品被中国美术馆、中国人民革命博物馆和国内外收藏家广泛收藏。
(学生为陈逸飞设灵堂 点心型蜡寄托哀思) 水乡风景、音乐人物、古典仕女,还有西藏,都是他画笔下的主要题材。早在1985年,美国《纽约时报》就称陈逸飞的“画风融合了写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叫人想起欧洲大师的名作。”1983年,哈默画廊的主人哈默博士在向世人推介陈逸飞时,撰文指出:“他的画是接近诗的,因为他只是在指示而非肯定。”1984年,美国《艺术新闻》杂志将陈逸飞定名为“一个浪漫的写实主义者,作品流露强烈的怀旧气息,弥漫其中的沉静与静寂氛围尤其动人。”
(陈逸飞作品-玉堂春暖)陈逸飞,你负丹青多少年?美术界对于陈逸飞的争议,就如文学界之于海岩,海岩是个作家、编剧、饭店经理、建筑设计师,拿着全国数一数二的稿费水平,却又饱受前无古人的争议,这一点,陈逸飞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逸飞的画深、静,他的时装、家居饰品带着一种能抵抗时间流逝的内在时尚着都市,他的出版物“视觉书系”刚刚面市。对形式美极度敏感,且善于把一个视觉艺术家的附加价值尽力发挥,涉足多个领域,并致力于商业的成功,陈逸飞是美术界的张艺谋,是画界的海岩。
(《浔阳遗韵》)《浔阳遗韵》大概是他最出名的作品了,深深的黑色里,几个深衣女子吹箫拨琴,那衣饰华丽却无艳色,正面执扇女子的脸及上身、琵琶女子的古黄衣装、吹箫女子弯曲膝盖露出的裙袍内里的古黄里色,三块亮处像被打上高光,融入又浮凸在背景的黑色中,愈显深静。你或许会觉得那些女子的面孔未免有些现代,却也使作品古而不旧。拨琴女子只一个侧面,面貌美丽,神情寒傲,吹箫女子不见容颜,却于姿势中感到她的柔靡典雅,虽是现代面孔,却因情韵的古雅使画作新却不浮。深深背景中亮的温柔的闪耀,是他作品用光的习惯,也是那诗意的深深的寂静的来源,是那纯粹的意蕴无穷的凝固住的美的来源。《长笛手》、《桥》都如此。
(长笛手)轻重适度,浓淡相宜,亦新亦旧,意味纯正悠长。他将画作中所透露出来的属于陈逸飞的特色带到了他的服装、家居用品、电影等一切视觉的作品中。新天地的那家逸飞之家总有络绎的游人,是慕名,也为浸透他符码的物件所吸引。
买过一件逸飞时装,是一件天丝的黑衣,很简单的样子,只在领子和袖口处有相呼应的简约设计,人被裹在其中,很艺术,很随意,常常一穿就三四天,大大违反衣服一天一换的习惯。
将一个艺术家的身份和审美,通过各种方式渗透到生活中,建设一个时尚而有意蕴的都市,是陈逸飞的贡献。这个时代最“in”的艺术领域是电影,他在全力进入之际,我们却失去了他。吴冠中云:我负丹青,如今逸飞走了,举目四望,还能有另一个扎实功底的名画家来填补这种缺失吗?(吴姬)
俱怀逸兴壮思飞听到陈逸飞去世的消息时,我在想网上一定早已飞满了各种各样“率性的”评论:“一个画匠”、“一个媒体明星”、“一个行画手”,这些词语像是早已埋伏在那里,只等一个登台的机会,它们赫然闪烁在显示屏上的样子,比死更冷。
我想到的是:那些拿着干粮,在陈逸飞的《占领总统府》前站十几个小时,临摹他的画的老一代画画的孩子;想到的是电影《人约黄昏》里诗意、诡异的影像;想到的是每期必买的《青年视觉》,而我身边很多做设计的伙伴也曾受惠于这本杂志。
现实的情形总是这样,有没有受惠于一个人可以不承认,但这个人的缺陷是一定要指出的,而且要掷地有声。于是,我们周围多的是全知全能的文化看客,多的是指指点点的艺术评论家,随之而来的是大众对于一个艺术家永无止境的要求,这样的环境正在让一个人不再敢去做梦,问题是:梦想才应该是艺术真正的来由和归因。
(《陈逸飞画集》中选展作品之-人体)也许在当前我们的艺术环境里,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追捧,而是一个人一旦想要实践新的领域,就被无形的集体的声音所扼杀了,那些和艺术的实践互为“两张皮”的文艺批评。我们的文艺批评家们强调着绝对“小众”,绝对的“专注”,似乎不“小众”就不够“精英”(又是一个流行的,但含义不明的词),似乎不“专注”,就是对艺术的背叛。也许,他压根就不能算是一个“背负着终极苦难的艺术家”(很奇怪,在我们这里一个人想要立志艺术,他就必须首先是一个痛苦的人);也许,他仅仅只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做梦并实践了自己的梦。
曾经,当大众需要快感、肤浅、唯美的情调时,他的那些“古代仕女题材”创下了中国当代画家的画价纪录,而今,当大众玩腻了唯美和快感,转而需要“忧郁”和“伤感”,而冷落陈逸飞的时候,最欢欣鼓舞的,莫过于那个早已预备将陈逸飞盖棺定论的美术圈子,说他“媚俗”也罢,说他“迎合大众”也罢,我想说:有几种艺术的评论是真正的站在绝不媚俗的立场上?又有几个人能如他这般一次又一次勇敢地转身,把下一个角色完成得不算太坏?正如李白诗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日月。有几个人不羡慕这般潇洒快意的人生呢?(苏娅)
陈逸飞,哪里是你最好的归宿? 姜文和葛优——内地影坛时下最无可争议的两位影帝,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位独立挑起一部电影,这部电影都可以被称为大制作。如果两人联手,那么这部电影不但有了品质上的保证,还等于上了回收成本的保险。
偏偏有人先是用自己的魅力和实力将这两位影帝组合到一部电影中,又本着对自身追求的忠诚将其瓦解——这个人就是陈逸飞。
(海上旧梦) (人约黄昏)其实身为画家的陈逸飞为自己增添电影导演这个身份已经有十几年了,1993年,陈逸飞完成了自传性质的艺术影片《海上旧梦——陈逸飞个人随想录》;1995年,他拍摄了反映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上海的故事片《人约黄昏》;1999年,他创作了电影《逃往上海》和电视纪实片《上海方舟》。
这四部电影非常小众,小众得连精明的盗版商都懒得盯上它们。陈逸飞企图拍摄的是自己想要的作品,而不是迎合观众的商品。电影对他来说,更多的是用画笔之外的介质来抒发他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哪怕最终只是独自赏玩,甚至是自娱自乐。到了电影《理发师》,陈逸飞依然秉承着这样的理念。尽管姜文和葛优是极具票房号召力的演员,但是陈逸飞选择他们并不是因为这一点,而是他们适合要扮演的角色,他们能够用自己的表演来完成陈逸飞对片中人物的理解。
(理发师)因此,当陈逸飞发现姜文不能按照他的意图来表演时,就无视姜文的商业价值而炒掉他——陈逸飞不管这意味着近千万元的前期投入打了水漂。
陈逸飞至今保持着中国当代画家作品拍卖的最高纪录,他的书画作品的价值为他提供了和姜文分道扬镳的经济后盾。不过,陈逸飞在此事中表现出的勇气和坚决却不仅仅是钱的功劳。所以我们看到,陈逸飞的《理发师》两年后才重新开机,在这两年里,陈逸飞做的当然不只是重新选择演员,他的精益求精延长了这部戏的制作周期,也最终透支并预支了他的生命。
我突然想到,三年前,凤凰卫视中文台的副台长赵群力在执行航拍任务时,生命戛然而止。对长期从事飞行拍摄的他来说,天空应该是最好的归宿。对陈逸飞来说,片场也同样吧,尽管他此前无法预期自己生命的长度,但《理发师》毕竟是他倾注心血的最后一部作品。事实上,陈逸飞也这样做了——虽然没有人希望伴随着的是如此的结局。(裴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