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习近平已越陷越深

中国外交政策圈层此前对有关俄罗斯即将入侵乌克兰的警告置之不理。图为中国外交部外的一座雕塑。图片来源：ANDY WONG/ASSOCIATED PRESS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周五呼吁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与乌克兰进行谈判，这是北京在如何面对中俄伙伴关系问题上做出的最新调整。

自从本月初习近平与普京签署特别联合声明展现团结以来，中国不断调整其对乌克兰局势的立场。中国的外交政策圈层坚持认为普京不会真的发动战争，这影响了北京的决定。

据中国国有媒体报道，习近平在电话中告诉普京，“中国支持俄方同乌方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同时承诺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根据克里姆林宫对这次通话的解读，普京告诉习近平，基于“刚刚从基辅收到的信号”，他准备与乌克兰进行谈判。

此前几周里，面对美国及其欧洲盟友不断警告俄罗斯即将入侵，中国外交政策圈层置之不理，反而指责华盛顿夸大了俄罗斯的威胁。

此刻，中国正在努力重新平衡政策，因为此前的失算可能严重破坏中国努力打造的全球领导者和发展中国家倡导者的地位。

就在本周，在俄罗斯即将入侵的迹象浮现之际，中国一位人脉甚广的外交政策学者面向一群忧心忡忡的中国投资者和分析师发表演讲时，将题目定为“一场打不起来的战争”。

据通过电话连线聆听演讲的人说，上海复旦大学国际关系学教授、为政府提供咨询的专家沈逸周二在一家证券公司的电话会议上说，“我们认为俄罗斯单方面对乌克兰宣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不到48小时后，普京对乌克兰发动了全面攻击。

本月早些时候，俄罗斯总统普京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举行会晤。图片来源：MIKHAIL KLIMENTYEV/KREMLIN/ZUMA PRESS

了解中国政府内部运作的人士称，习近平在2月4日北京冬奥会开幕当天与俄罗斯签署深化合作关系的声明时，由于入侵风险持续被淡化，他的判断受到了影响。

据接近北京外交政策圈层的人士透露，在普京访华之前的日子里，政策顾问给中国最高领导层的建议主要集中在中俄伙伴关系可能在中美对抗中给中国带来多少筹码上，而淡化了、甚至完全没有考虑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可能性。

华盛顿智库史汀生中心(Stimson Center)中国研究项目主任孙云(Yun Sun)表示，中国献策的那些人肯定都是挑最高领导层想听的说。他说，他们都是按照这个思路提供信息的。

这就导致北京方面没有理会美国向国际社会发出的警报。美国的情报显示，普京的入侵意图并非虚张声势。

为中国最高领导层提供网络安全等方面建议的沈逸没有回复记者的提问。中国外交部也未就提问作出回应。

北京方面还没有公开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全面进攻描述为入侵。图为位于北京的俄罗斯驻华大使馆。图片来源：ANDY WONG/ASSOCIATED PRESS

北京方面没有预料到普京行动的后果之一是：在俄罗斯军队周四进入乌克兰之前，中国驻基辅大使馆一直没有宣布从该国撤侨的计划。

近年来，中国一直在遵循将其他国家纳入中国经济发展轨道的多边议程，包括为俄罗斯和乌克兰的项目提供资金，这是习近平“一带一路”倡议的一部分。中国加快了通过世界贸易组织(WTO)和联合国等国际机构开展相关工作的步伐。中国还向非洲和东南亚国家提供新冠疫苗，以打造乐善好施的大国形象。

但考虑到现在俄罗斯遭到全球谴责，中国在俄乌危机中偏袒俄罗斯的做法为该国蒙上了为俄助力的阴影。

俄罗斯入侵之后，中国在外交泥潭里越陷越深。一方面中国需要尊重与俄罗斯的伙伴关系——就在几周前，中俄双方都还在表示中俄伙伴关系“没有上限”——另一方面，中国也不能放弃在外交问题上一贯承诺的不干涉原则，根据这一原则，中国需要毫不含糊地谴责俄罗斯的侵犯行为。此外，中国也希望与欧美的关系不要彻底脱轨，这让中国更加难以平衡外交政策。

华盛顿机构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主管研究领域的副总裁Evan Feigenbaum表示，中国现在很难做，因为这些目标之间根本无法调和，中国很难拿出有实质意义的说辞来摆平其中的关系。

北京方面还没有公开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全面进攻描述为入侵。

习近平拉近中俄关系的战略决定经过了长期酝酿。在2012年底上台之初，习近平一度试图搞好中美关系，他向官员们指示：“我们有一千条理由把中美关系搞好，没有一条理由把中美关系搞坏。”

但川普政府无情地发动了贸易战，想让中国对自己不公平的贸易做法负责，中美关系的基础因此遭到侵蚀。中国和拜登政府的关系也变得紧张，无论是人权问题还是中国的主权主张，都成为摩擦点，这让习近平对美国愈发不满。

十年前，习近平制定了以美国为中心的外交政策指导方针，而现在，受中俄共同关心的议程推动，取而代之的是以对抗美国为中心的另一套方针。

那么普京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呢？起码从表面上看，普京获得了中国领导人的强力支持。

对于中国而言，中俄伙伴关系带来的益处还很模糊。在中国被许多人称为“普京大帝”的俄罗斯领导人在北京冬奥会的开幕式上给足了中国面子。在主要西方国家外交抵制北京冬奥会的情况下，普京是习近平唯一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贵宾。

作为回报，普京寻求中国支持俄罗斯反对北约扩张的立场，这是俄罗斯在俄乌危机中与美国及其盟友对峙的关键诉求。

据接近北京外交政策圈层的人士透露，在出席冬奥会开幕式之前，普京与习近平会晤时与习分享了对美国的怨言，这些人士称，普京的怨言引发了习近平的深刻共鸣，中国领导人也曾指责华盛顿试图通过打造小集团来伤害中国的利益。但据这些人士称，普京在谈话中没有提到他对乌克兰的具体入侵计划。

两位领导人之后发表了意义非凡的联合声明，将中俄关系推向二战后冷战早期以来的最高点。声明体现了共同对抗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联合阵线，但没有提到乌克兰。普京离开后，中国最高领导层连续数天召开闭门会议，试图找到回应乌克兰危机的方式。

最近几天，北京方面的回应一直在更明确地反对入侵和向莫斯科的安全关切做出道义上的支持二者之间反复摇摆，与此同时，中国也在持续谴责美国及其盟友夸大俄罗斯带来的威胁。

据一位接近北京外交政策圈层的人士透露，目前的策略是，多说少做。中国已采取一些有限的措施帮助俄罗斯。周四，中国取消了已实施多年的对俄罗斯小麦的进口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