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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相信站稳中华民国派立场,主张中华民国主权独立,反对台独,是保护国家安全,避免统一的不二法宝门,但事实并非如此。(美联社)
台湾民进党前立委林浊水评论文章:
(本文分析的出发点是假设国民党主流的中华民国派并非统派,而是和民进党一样,立场是拒绝统一。)
中国政协机关报《人民政协报》发表了《促统必须同时和岛内“两股”势力作斗争》点名林为洲、陈以信,痛批国民党“勾结国际反华势力”搞暗独,破坏力比绿营“明独”更大。国民党一时人仰马翻。主席朱立伦先是口头回应,国民党是中华民国派,反对台独;隔天更Po文慷慨激昂,反呛政协文章是跋扈独断、处处树敌的战狼嘴脸;接著在中常会喊话,要大家的说法都能相互节制。
很快的,《人民政协报》下架文章,同时作者还强调文章纯属个人意见,国民党稍稍喘了一口气;但是文章仍然在《人民政协网》上面,国台办回答是不是把国民党逼入牆角时,记者问东时马晓光答西,于是国民党一颗心仍然高高悬挂地七上八下。
看来,全面向“陈以信、林为洲们”宣战并不是中共当局当前的政策,文章只是作者出被当前战狼气氛激励起来的幼稚行为。然而国民党人回应得这样气急败坏,毕竟曝露了国民党由于所谓的“中华民国派”面临战略危机,以致于心理极端脆弱现象。
中华民国派有好几个版本
国民党相信站稳中华民国派立场,主张中华民国主权独立,反对台独,是保护国家安全,避免统一的不二法宝门。然而,今天蔡英文强调“中华民国和中华民国互不隶属”,国民党虽然强烈抨击是两国论;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她的提法不是“中华民国派”。事实上自1950年到现在,自蒋中正的原版开始到现在,“中华民国派”已经有好几个内容大不相同的版本:
一、蒋中正和宋美龄的汉贼不两立版
在这个版本之下,两岸是内战关係,也就是“只有一个中国,中华民国政府是中国唯一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国的一部份”VS.“只有一个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唯一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国的一部份”的内战关係。
这个版本在1971年因为联合国通过2758决议,决定“立刻将蒋介石的代表从其在联合国与所有附属组织非法佔有的席位逐出”而告终。
二、1999民进党〈台湾前途决议文〉“目前国号中华民国”版
1999年陈水扁和游锡堃坚持要废台独党纲,结果和党内反对派双方妥协,以通过〈台湾前途决议文〉方式取代废党纲,并在加上我提议的“固然依目前宪法称为中华民国,但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以及对外在国际场合“台湾不再坚持使用中华民国”等文字而通过。
基本上决议文等于是一个阶段性的,划分国际需求和国内需求区别的中华民国派。
这版本被国民党认定是两国论的毒蛇猛兽。
中共认为并不是台湾共和国才是台独,〈反分裂国家法〉第八条说:“以任何名义、任何方式”抗拒统一造成两岸分裂的都是“『台独』分裂势力”。(美联社)
三、蔡英文“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版
这个版本,虽然脱胎于〈台湾前途决议文〉,但是把中华民国国号永久化,同时略去了在现实条件下,中华民国国号在国际上怎麽处理的交代。国民党还是痛批是“邪恶”的两国论。
四、国民党一中各表版
1990年李登辉总统宣布成立国统会。1992年国统会作成决议:海峡两岸均坚持一个中国原则,但中共认为一个中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方则认为一个中国是1912年成立迄今之中华民国。
这就是所谓的一中各表。
这个版本虽然违背一个国家一个合法政府的国际原则,但是在国际政治上却曾经差一点成为现实 。
联合国做成2758决议之前,中华民国在联合国席位陷入空前危机时,美国主张以“双重代表制”来救,并拚命建议蒋中正依多数国家要求放弃常任理事国的条件下接受。钱复回忆说,双重代表制是“不明确规定何方为中国之唯一代表”而维持中华民国在原地有席位的策略,可见双重代表制根本是美国版的“一中各表”。当时由于中苏交恶,苏联努力拉拢蒋介石,拉到1969年联合国大会副主席选举时,居然替中华民国动员到得票衝高到89,比邦交国多了将近20票的程度。
苏联又秘告蒋中正支持两个中国策略,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的双重代表策略说服了几乎所有的国民党杰出的外交官,形势上,这策略在联合国通过轻而易举。不幸蒋中正力挡,更有贵族意识强烈的宋美龄和沈昌焕等极少数人拚死反对,造成美国推动的困难,等到最后蒋中正知道捨双重承认,只有死路一条,却仍然死要面子,在核定给外交部的秘件时,只把秘件原文“对任何形式的双重代表案必须发言并投票反对”只删除“并投票”三却而留下“必须发言反对”的指令,同时还下令保护常任理事国席位必须“奋斗不懈”。这些怪谬荒诞的指令使得国民党成群杰出的外交官,打起外交战来个个像小丑一样,于是在疯狂的蒋中正夫妇领导下,中华民国政府终于被赶出联合国,美国的努力彻底失败。
五、中华民国派的各种变形:中华台湾共和国、中华台湾民主国、中华民国台湾、中华民国在台湾、中华民国是台湾、中华民国台湾
二次大战后来台的国民党面临了客观上国家管辖范围只在台湾,主观上认同又是大中华的矛盾。为解决这一个矛盾,蒋中正的方案不用讲就是反攻大陆;但是成群的国民党杰出的外交官却另有选择,例如杨西崑建议建立中华台湾民主国,民主派外省人雷震则建议建立中华台湾民主国。两蒋时代结束后,李登辉除了最早国统纲领的一中各表和最后的两国论之外,在过渡期间他提了两个说法:中华民国在台湾和中华民国是台湾。这和杨、雷一样都在处理国民党政权主观认同和现实管辖范围的落差问题。杨案、雷案,直接提了替代中华民国的新国号,而李则不改国号,但提了极简短但完整的句子,陈述国号为中华民国的国家领土何在。
在实务上,台湾的国际邮件惯常用注明 the Republic of China (Taiwan) 方式解决被误为中国的邮件的困扰,这做法正是“这个中华民国是台湾”的表现。
2020当选连任后,蔡英文郑重其事地透过BBC向国际提出“中华民国台湾”的说法,她说这国家的名字,但不是国号,这很怪。按理,如果是“名字”,那麽台湾应该摆在前面,用以修饰中华民“国”,她却反其道而行,整个6个字,好像是前面几个说法的集大成,拥英人士很是称讚,但是她这一个集大成的拚凑,产品名词不像名词,句子不像句子,十分诡异。由于中华民国和台湾两个词的文法关係没有人可以了解,因此其意义有如玄学,纵有“专家”长篇大论,但越论意涵越不清楚。无论如何,可能实在太怪了,所以虽然她强调,台湾外交状况比以前几十年都好,但是迄今除了外交部自己在用外,没有一个国家用这个“名字”称呼台湾。(庞毕欧来台演讲虽然媒体报导他使用了“中华民国台湾”的称呼,但是英文原稿是the Republic of China (Taiwan),仍然是清楚的“中华民国是台湾”,也就是两个中国的意思)
双重承认、一中各表、“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都只能是白日梦,外交上早死路一条。
蒋经国继承总统后,为了巩固父子相传统治台湾的“正当性”,除了坚决反台独外,却渴望被他父亲封杀掉的双重承认能够复活,虽然公开避免提到,但私下唸唸不忘双重承认,例如钱复回忆到1976蒋经国交文件给他,要他向美国努力争取。只是不幸的,这等于要推翻2758决议,自然是徒劳无功。
无论如何,2758决议通过后,蒋经国版的双重承认,现在国民党的一中各表,和蔡英文的“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都只能拿来做白日梦用,在国际外交的实务上都已经是死路一条。至于民进党的〈台湾前途决议文〉,正是务实地指明了这一点,最近,台湾在立陶宛设代表处,他的名字既不是依总统的最爱-中华民国台湾,也不是总统说的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的中华民国命名,而是以台湾为名,同时坚持容许小设馆立陶宛和声援立陶宛的欧盟还同样强调,立陶宛这样做并没有违反一中政策。
这都说明了,各国和中国各自主张一个中国政策和一个中国原则,差别在“政策”和“原则”的不同,至于对“一个中国”立场却是一致的。在全球这个普遍的立场下,在国际场合,除了中华民国几个零星的迷你邦交国外,各式各样的“中华民国派”都已经没有了存在空间。
既然如此,不分蓝绿政界领袖却争著当中华民国派,甚至否定,或至少避开台独岂不奇怪,理由何在?理由在于国民党习于搞不清状况就闭门造车。中华民国派被定位为〈暗独〉后,国民党们纷纷愤怒地闭门造车地辩解,也因此几乎所有的辩词在中共眼中愈辩愈黑。例如中共把两岸问题定位为一个中国的内部问题,只能两岸自己关起门来谈,绝对不能有“外力介入”;但是朱立伦替陈以信辩护说“共军扰台动作频频,国民党珍惜和平,当然也要争取国际社会支持。”这话在台湾民众听来理所当然,在中共听来却只有一个结论:国民党果然是在籍外力搞分裂中国的勾当。
众多蓝色的辩解之中,陈一新讲的最有趣。他痛批〈暗独〉作者和政协说:“连统战都不会”,“统战是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他的意思是说,明独是中共的主要敌人;至于中华民国派顶多只是中共的次要敌人,应该还是中共联合的对象才对,何况中华民国派站在台独的对立面,怎麽都变成台独了。
坦白说,和中共争辩中华民国派是不是台独,未免可笑。因为中共认为并不是台湾共和国才是台独,〈反分裂国家法〉第八条说:“以任何名义、任何方式”抗拒统一造成两岸分裂的都是“『台独』分裂势力”。条文中所谓“任何名义”,不必怀疑,固然包括台湾共和国,中华民国当然也包括在内。2000年公佈的〈一个中国的原则与台湾问题白皮书〉强调绝对不容许“台湾可『中华民国』的名义自立为一个国家”;还强调“务实外交,扩大所谓国际生存空间,其实质是製“两个中国、一中一台。”
够清楚了,中共的立场一贯如此,根本没有让中华民国派闪避的馀地,苏起却说由于民进党拒绝九二共识,才演变到中共官媒批判国民党“暗独”,压缩中华民国派的空间,而“基本上大陆已经不太区分台湾政党”,苏起未免因为自恋以致于不知所云。
国民党以台独为敌,始于两蒋巩固统治台湾的正当性
国民党以台独为敌,始于两蒋。尽管跟随两蒋来台的开明派人士如杨西崑、雷震都建议以台独解决两岸纠葛,但是台独意味的是两蒋以“全中国合法政府”立场维持戒严体制的正当性的丧失,父子相传的终生总统体制势必放弃,绝无接受的可能。
由于两蒋立场,在冷战期间,台湾社会被国民党规训到反台独成为社会主流价值,等到两蒋政权结束,这主流价值就成了两蒋留给国民党用来角逐政权的巨大遗産。这就1990年代流行台独是民进党票旁毒药这一个说法的基础。然而时过境迁,台独己经成为社会多数,国民党反台独当然对选票不利,但是若因此放弃反台独,核心群众又会溃散,动辄得咎之馀只好继续抱著反台独立场苟延残喘。
蔡英文“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版虽然脱胎于〈台湾前途决议文〉,但是把中华民国国号永久化。(图片摘自总统府网站)
主要敌人,中华民国派、台独轮流做
虽然中共对台独和中华民国派一视同仁;但是当前的确像陈一新指出的,把台独当做主要敌人。因此不只是国民党,甚至许多民进党要角都强调或暗示自己是中华民国派,不是台独派。
然而,既然中共对两个一视同仁的立场贯不变,但是选择那一个是主要敌人那一个是次要敌人,却是不固定的,是因情势而变动的,关键在于谁比较出头比较有希望,便打谁。
蒋中正时代,双重代表式的中华民国派,由美国带头,在联合国中声势汹汹,而台独派不成气候,所以中华民国派是中共主要敌人;但是在联合国2058决议通过,各国又陆续和中国签署承认一个中国立场的建交公报后,各式各样的中华民国派在国际上己经寿终正寝,虽然在台湾还大有人拥抱,却已经丧失了当中共主要敌人的份量便退居为次要敌人;相对的,此后台独派却在2758号决议留下的台湾地位未定空间中日渐成为台湾民意的主流,2012年TVBS民调发现一旦要在统独间做抉择时,台独民众从2007年起到2012年之间已经成为绝对多数,于是台独就取代各式各样的中华民国派成为中共优先打击对象。
国家承认的国际法条件和国际政治条件
如今中共以台独为主要敌人,还不只是因为在台湾,民众的认同,台独取代统一成为主流而已,还更有另外的重大原因。
国际上对一个国家的承认,既考虑到如自决公投等国际法条件,也考虑到国际政治现实条件。而后者往往比前者更加关键。这一点,在近年来各国对待克里米亚、科索沃、加泰隆尼亚、东帝汶、蒙特内哥罗5个地方的自决公投和国家承认的不同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得很淸楚。对于台湾,各国的立场是,2758决议案,巳经明确决定了一个中国及其代表权归属,但是并没有决定台湾的归属,台湾处在法律地位未定的状态。在这个基础上,中国的一个中国三段论,各国在和中国建交公穀报上都完全承认其中的前两段 -“一个中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唯一合法政府”;但是对第3段 - “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都含糊其词,未予承认。这样一来,在现实的国际政治上,目前无论是中华民国派或台独派,都做不到被承认;但是在国际法上,虽然中华民国派已毫无前途,但是台独的路反而未被封死,这也正是就中共依统战原则,会把台独当成头号打击对象的原因。至少,从这个角度出发,〈暗独〉一文,把中华民国派当做暗独,并说暗独比“明独”难防,如果不是装傻,就是完全是对国际政治和国际法的外行话。
中共放过了次要敌人?只是国民党的幻想
如果依〈反分裂法〉,台独和中华民国派固然都是“分裂国家”的主张,在本质上没有差别这一点,国民党和中共立场上完全不同;然而如果依陈一新援用的中共统战原则,明独则是中共当前的主要敌人,中华民国派则只是次要敌人,又有所差别。
在国际面就不谈了,中华民国派躲在台湾就可以放心吗?试回顾一下,马总统怎样十非得配合中南海的指令在陈云林来访时令警察沿途雷厉风行地追杀青天白日旗的情景怎麽会忘了呢?
一中各表违背一个国家一个合法政府的国际原则,但是在国际政治上却曾经差一点成为现实 。(图片摘自马英九脸书)
过去长期的轨迹,己充分显示,虽然同样标榜大中华民族主义,但是在界定敌我关係上,国共却有一个根本性的不同:国民党站在中华民国派立场以台独为敌;中共则站在统一台湾立场上把台独和中华民国派都当分裂主义者,无所偏爱偏恶,等量齐观,那一个出头就先打那一个。
陈一新既然引用了中共的统战原则“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那麽更应该知道,统战原则还要包括“联合明天的敌人打击今天的敌人”,依这原则,假如中共如陈一新所愿联合国民党打垮了台独,那么国民党立刻从中共昨天联手的伙伴变成今天的主要敌人!讲白了,就是今天台独的存在,保护了中华民国派暂时的安全,明天台独一旦像两蒋时代一样衰弱时,中华民国派,不必谦虚,肯定恢复两蒋时代中共主要敌人的地位。
谨慎、稳健、非常艰难地追求真实的目标
台湾主权独立,不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事实的存在,这是民进党建党之初两次主权独立决议文和台独党纲中的基本立场,也是各国以台湾法律地位未定论立场和台湾往来的基础,台湾要在这个基础之上进一步获得国际承认,这是台湾独派和中华民国派的核心争点。国民党鼓吹只要反台独,抱紧中华民国当护身符就OK,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可叹的是今天有些泛绿人士竟沿习国民党传统,而跟著也成了中华民国派。然而无论从国际政治现实或国际法上来看,中华民国派的命运早巳经结束,除非联合国推翻2758号决议,各国宣布和中国签署的建交公报中承认的的一中立场无效,再加上各国联手否定国际法中的排他性承认原则,否则无论从国际政治可或国际法上来看,中华民国派再怎样努力,追求的无非是假目标;至于台独,虽然在国际政治上遇到的困难和中华民国派没有什麽差别;由于2758决议和各国和中国的建交公报都留下台湾法律地位未定的空间,因此在国际法上获得法理承认的条件是中华民国派绝对不可能拥有的。
因此,两个大战略选择,决定于台湾人要选择打假球以求苟安,而最后落得一场空,还是谨慎、稳健地、非常艰难地追求真实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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