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选骏来稿:《王者之言》(023)
第三章历史的天空
四、王阳明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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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在《拔本塞源论》中发表的议论,表明他并不领悟历史的残酷性格。如果历史的每况愈下,真的像这位官员学者表明的那样,只是人心日非及功利之心日炽所致的错误,而不是历史演变、文明沉沦所致的宿命,我们岂不是可以通过教化和修养,来扭转乾坤?那样,宇宙的 027;宰,我们的造物主,将成为我们在治理社会时的得心应手的工具了。
虽然我们无法反对王阳明贬功利而崇王道的精神,不过也想指出,所谓王道,无非是世界意义上的?盖世功利?罢了。此义与利之关系,《孟子》早有论及。阳明先生为了教化而解释历史,结果使历史的轮廓更为模糊,不亦陋乎!难道那些伟大的帝国,真的像卡尔?波普等犹太人所说& #65292;除了大规模屠杀与国际无耻外,别无一物吗?难道犹太人自己,不也是梦寐以求要建立一个这样的大卫王朝吗?其实,卡尔波普的宣传与卡尔马克思的经济决定论一样,以是犹太人的国际流浪经历为蓝本而制作出来的。犹太人试图以经济决定论,来掩饰他们特殊的?上层建筑── 5;族性?,也就是那种对金钱的不择手段地执迷不悟地贪婪。如犹太人的始祖亚伯拉罕甚至信仰上帝之后,还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妻子,使犹太人的老祖母永世蒙羞。
难道早期文明与自由时代,真的那么辉煌吗?既然辉煌,为什么还是不免要沦落到屠杀与无耻的境地呢?还是让我们原谅五百多年前的阳明先生吧。原谅他不能摆脱时代的偏见,正如我们这时代也有我们自己的偏见。当然,有些人想?复活阳明学说?,更有人想发展他的学说作为治 19990;工具,就另当别论了!习惯和权威的奴仆啊,难道没有勇气用自己的嘴来说话?还是自己不会操练一种语言?阳明与千万哲人一样,时至今日,列入哲学史,我们从他们那儿能得到什么呢?除了作为?历史研究的材料?之外?
而所谓?抽象继承?,则是为了欺世盗名而篡改历史,每个权势集团己经这样做了,够了!我们拒绝这样。我们的思想斗争,是要澄清,而不是加剧混乱。天之明命的体现者,并不害怕澄清一切。他不讳言一切的暂时,正如相信惟有如此才是?圣之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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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的命运是奇特的(我不用?悲惨?这个词,因为真理必将得胜,变成统治的思想,然后又将再被新兴的?真理?所粉碎,沦为废墟和垃圾):
一种真理在诞生之初,如不遭到整个社会公理的逼迫,也就算不得?真理?了。这才是?福音?的命运。福音是这样,天命也是这样:它必遭苦难波折,然后才被接受:而取得统治地位,就意味它衰颓的开始。伟大天才,不经搏斗,哪可取而代之。这是文明的惰性、生物的惯性所致。<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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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忽略?人是生物?这一事实。尽管,人自诩为拥有自觉意识的生物,但仍然是一种生物。生物性不仅没有被人放弃,反而被作成人性及文明社会的根基。而遗传性──传统,惯性──惰性,因循──保守(三对的前者为生物性,后者为社会性),才是生物赖以生存和节能的特殊技巧!
换一个角度:为什么伟大的先知、真正的圣徒,作为上帝的仆人,却落得极悲惨的下场?正因为他们是创造者最可靠的仆人,才落得如此下场;正因为他们落得如此下场,才是创造者最可靠的仆人。
命运用他们的血,觉醒世人?或者,只有把流血侍奉上帝看成无上荣耀的人,才可能具备先知与圣徒的职分。他们不仅拒不媚俗,而且不可能拥有听众,因为他们带来天启往往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才能被世界懂得。在政治、思想、艺术方面,亦莫不如此。这是生物界的惯例(所# 859;?规律?),而人又是这样一种生物──等到伟大的政治、思想、艺术以及人格已经确立的时候,世人是只会拿它再来阻碍新政治、新思想、新艺术、新人格的兴起,专从败坏伟大的婴孩入手,使举世荣耀归于朽灭。
就?日新其德?、?不凝滞于物?而言,古人做得很好,但伟大的明君久离中国了,使人民对明君的信念已经完全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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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规律历史是什么?历史有?规律?吗,是必然的吗?或者,历史有?生命?吗?历史是偶然的吗?
最好的答案,是否定上述一切提问;像禅宗那样没有答案的应对,当然容易立于不败之地。
历史中纷坛繁复的现象,往往以其重复或是偶然,体现出某种 ?规则?。但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在不同的观察眼光下,同样的历史现象可以用来证明不同的规律,甚至是?完全相反的必然性?。好像是演员,完全可以适应完全不同的客人的特殊爱好。所以,用所谓?阶级观点?、?利欲熏õ 15;?,完全不足以解释它们的复杂性。
由人观之,历史是盲目的。由具有某种坚定立场的人观之,历史是可恶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人的情感无济于天地之事,尽管人事需要情感的润滑。历史在可恶之余,还有可爱之处,因为一切都可以反转过来。有时,历史也会顺着人们的心意 21457;展,但不会持久。历史,背叛一切、出卖一切;历史不是人手中的如意,历史把人作为如意,玩弄于股掌之上。谁能?持盈保泰??而苦难也会开花厖中国的智慧就此评论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几十年的事情,都没有定论,何况百年之后、千年之际呢?<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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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现象纷坛杂沓,就人的局限性,不具一定眼光和观念,便无法透视历史和领悟历史。可是,具有眼光者,则为眼光所累;观念反而成为进入实况的障碍。真正的洞彻,也只是瞬息的事:既难于保留又极易忘记。直觉与顿悟的局限即在于,既难传递更难存诸来世。这些特性, 351;越好的天品也就越是缺乏世俗的价值。
有国家主义和种族主义的历史眼光。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历史眼光。有苏维埃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的历史眼光。有封建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历史眼光。更有文化论、人本论、宗教决定论或情欲决定论的历史眼光。以及数不清的、无以名之的、难以归类的历史眼光。
但?史实?却只有一个,同样的史实,可以被不同的眼光所引用。而且说到底:?史实本身就是矛盾的、暖昧不清的、难以把握的、无法归类的。?不妨把人的文化史,与社会和生物的?进化史?加以比较学意义的研究(但这也是值得怀疑的)。我们知道,人的社会组织,虽带很大的有机ঝ 5;质(毕竟,它是由?有机体?而非由?无机体?组成的),但到底不同生物。社会不是个体,而是一个集体:它建立在超个体、超生物的基础上。因此,把二者比较研究,只是人为的?方法?,并非可靠的?真相?(流俗喜欢误用?真理?一词。其实真相不是评价,而是事实;真理则是一个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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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思想的一大迷误,在于常把暂时有用的?方法?统统贴上 ?真理?的标签。其实这些真理不过是主义,是医治柄钛惪药方。滥用真理,其结果对未来的人们,贻害无穷。历史,怎能用眼光或观念来加以?科学地分析?呢。历史不是一块柔软的生日蛋糕。它是无休无止、超善超恶、既无 4;恒方向又无肯定目标的运化流荡。在历史面前,一切?历史时期的划分?多么可笑;一切褒此贬彼的?评判?、一切预定未来的人们应当如何生活的蓝图、一切断言宇宙结局的弥天大谎厖是多么庄严而又多么滑稽啊!
人应当保持清醒,应当知道自己的命运和当前的任务,因此要认清观念的工具性,要还原眼光的功能性。眼光不是真理,观念不是真理,人不要为其迷误,奉之为不可动摇的偶象厖一切历史的纤维素,皆对历史进程有影响。至于其具体方式、比例及影响的量,那不是人的智力可以 24324;清的。人们根据需要作出了自己的理解,现代的历史学就像远古的神话与近古的宗教一样,成了?心战?的战略角斗场。?忘掉不利于你的九九;牢记有利于你的一分?──这是历史武士的剑上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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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不是?永恒的运动?。
对于生命中并不包含?永恒?的谈论者,经验的历史不能冠诸 ?永恒?的名字,否则就太亵渎神圣了。?永恒者?是超验者的封号,是隐藏在历史背后的。文学上的夸张、哲学上的欺人,使我们一度相信?历史必然性?的信念,但现在我们知道:短暂的?历史趋势?可以基于观察的经验,而持久的?& #21382;史必然性?则变动不居,甚至逆转直下:使得迷信经验的人们,沦入迷惑绝望的苦境。
至于对超验者的信念,则无法证伪。无法证明为迷信的思想,就可以成为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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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发生学?,是一项探讨文明论意义的?历史?何以发生的学术。文明论意义的?历史?,仿佛液态的变化。就此言,原始社会没有?历史意识?。迄今几千年,才有人生活在?历史意识?中;而今,几乎所有的人类集群,都生活在文明论意义的?历史意识?中。如果有一天,人类重行退化到未经分化或人为抑制了分化进程、人为地消除了社会分化现象的社会形态,正如社会民主主义乌托邦理论家拼命鼓吹的那样,甚至被制成合乎人权理想的社会标本:那时的人们,将重行脱离?历史意识?的液态变化,成为文明论意义的?化石存在?。
乌托邦理论认为:?世界处于绝对的运动中,?停滞?只是想象的观念。所以,人将不可能脱离液态的变化。?但?化石文明?毕竟是存在的,化石可以被理解成本体论意义的液态,但在文明论上,化石毕竟区别于液态。人创造化石观念,就是为了描绘心中的静止状态。因为即使在冰封的࣪ 3;河、厚实的岩层下,也有潜流的移动!即便一潭死水,也暗暗沸腾着物理运动、化学运动甚至生命运动。但化石毕竟是存在的。难道用生命哲学的眼光打量世界,?死?就不存在??死总是继之以生;灭总是继之以兴:死生兴灭,循环往复,互为契机;而且,此一结构的死,总是彼一结 ;构的生,人体的死亡,演化为微生物世界的复兴攨?即使如此,生死毕竟是
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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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有阶段?,由于人的鼻子上有眼光,头脑里有观念,即便面对?历史?的整体、不间歇的?流?,也能看出?有阶段?。历史,因此处在?不断发生?的状态里。有变化才构成?历史?,而?变化?就意味并要求新的因素不断?发生?。新因素以各种面目,通过各种渠道,注入实存,迫使新的历史发生 290;一段?历史?,就是一个?历史发生的契机?;一个历史发生的契机就是一颗种子,化育出流线型的绵延:根──茎──花──果。可是,人的生命经验却不同意理想化的生命哲学。死,于是被确认了?它不再被新的生命所抵消,它也不见得就等于新生命的前奏,灭种的悲喜剧是生物史的日& #35838;?。
?历史?一词的本义,就不是静态,而只是动态的;它是依赖新的东西而被称颂,在人们的心灵中激起感应、想象以至创造。而感应、想象、创造,正是文明诞生的三部曲:它来自动态的生活,?按规定办事?的生活,不是肥沃的;秩序要是过于严酷,就会失去它原先的保护作用,而退化成为生命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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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舞:历史是这样奇特的?舞蹈?,如何描述、分析、留驻甚至如何?再来一次??历史的舞蹈,是世俗意义的盲目舞蹈,尽管它的动力来自不可测度的宇宙深处,茫然而不知底细的深处。一种不衰的?阳?,莫名其妙地鼓动它。历史中前进不息的力量!驱逐渣滓,甚至面对渣滓出于自 5;而苦苦哀求历史停滞不前的惨状,它也无动于衷。
历史舞,既没有?主要因素?,也没有?次要因素?:因素就是因素。?主要?、?次要?,只是某些观众对它的观感。把这些飘忽不定的观念,粘到作为实存的因素上面去,就犯了逻辑上的根本错误。他们就这样把?客观? 与?主观?语无伦次地结合了起来。既然是因素,就可以改变:增强或减弱,显扬或压制;但同样既然是因素,就难以真正消除。一切?被克服的因素?实际上只是不自觉地转入了地下状态,潜伏着,悄然等待重新萌动的机会。
对?历史?比较一致的认识是:历史的可塑性。而且,正在变。再僵化的头脑都无法否认这一现象。至于它怎样变,那只有天或正确领悟天意的心灵,才知道。历史的唯一含意(如果承认这含意的存在的话),就是?变?,不仅仅是变动,不仅仅是变法,而且是一切的一切的变质。?变质 ;?,就构成?历史?:历史就是变质;反对?变质?的,就是反对历史,就是历史的敌人。消极于?变质?的,就是历史的渣滓。这就是历史的舞蹈,这就是历史的自我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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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省民族性的反省,逼迫我们思考:是否我们的历史太长,是否我们的习惯积层太厚,结果我们的惰性才这样强,使我们的刨造力遭到无情的扼杀:悲哀的现实,几乎迫使我们承认民族生命的尽头已经在望,但我们的良知却拼命反对。要知道,人的生命力和人的智慧有时是互相 545;立的:生命力以简单而明确的线条伸展;智慧则向公认的传统宣战。
为什么老人的思想易于?僵化??除了生物性的因素如脑力衰退、感觉迟钝之外,心理上?历史纤维素?的严重沉积,是最大的成因。历史上还没有过、很可能将来也不会有,一种永葆自我调节能力、因而也永葆青春生命的社会制度和文化体系。正因为如此,倡导一种不凝滞于物境、更不疑滞于教条的新哲学,从而恢复最宝贵的自我调节能力、自新其德并自强不息的青年精神──就成为哲学革命的第一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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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人类的历史视野来说,没有?必然?的东西;正如没有?不可能?的东西。人的经验与眼光还太局促,难以逆料?命运的意志?。历史的原野迄今还是懵懵懂懂的!天色刚刚微明厖亲爱的人们,一切还有待于我们去拨云见日。而对那尚未被利剑劈开的浑沌,请?存而不论?吧。不要结茧自缚, 31354;谈?必然攨?与?不可能攨?是多么愚蠢!是灼热的灵感,逼迫人的大脑暂时遗忘那些不必要的甚至有害的东西!时过境迁,当新的需要来临之后,它又迫使人的大脑重新回味,想象它、甚至夸张它。个人生活这样,民族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健康的历史感还指示我们:社会与民族的历史越 1;、包袱尽管越重,但由于含量的空前巨大,潜能也格外丰富。丰富的历史之海,可以提供较多的培养基,新生活和新历史的潜在力量,因而大大增强。这无奇不有的历史之海,既成为新文化的灵感资源。只要创世者善用,就会献出无限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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