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廷：难以捉摸的“奸巧”

谢长廷有20多年的党务工作经验和从政经历，思辩逻辑清楚、言辞犀利，人称“民进党智多星”。他1946年5月生于台北市，祖籍福建省东山岛铜钵村，从台大法律系毕业后，曾就读于日本京都大学，先后获得法学硕士学位及博士课程结业证书。1985年他担任外公政会秘书长，1986年参与起草民进党党纲，1986-1996年连任六届民进党中常委。1981-1996年先后担任过两届台北市议员和三届“立委”，1996年6月至1998年7月出任民进党中评委主委。1998年他在没有人看好的情形下，击败寻求连任的国民党提名人吴敦义而成为高雄市长，2002年又成功连任，成为民进党的“南霸天”。2000-2002年任民进党第9届党主席。2005年2月接替游锡堃担任“行政院长”，推行“和解共生”，但政局依旧混乱，政绩乏善可陈，2006年1月因与陈水扁政见不合，任职未满一年就被迫离职。2006年6月，他宣布参选台北市长，在同年12月的选举中，他败给国民党参选人郝龙斌。2008年1月民进党在第七届立委选举中大败后，他接替陈水扁出任民进党代理主席。

　　谢长廷素以“阴柔”路数著称，能言善辩，绵里藏针，常能把危机转变成机遇，擅打没把握的选战。1998年他作为民进党提名人竞选高雄市长时，本来处于明显的劣势，却在最后的关键阶段凭借“绯闻录音带”击败一路领先的国民党候选人吴敦义。当时寻求连任的吴敦义在市长任内政绩颇佳，选情原本一直看好，未料在投票十多天前，民进党高雄市议员提名人陈春生突然召开记者会，拿出一卷据称是吴敦义与一位女记者暧昧对话的录音带，指控吴涉入婚外情。谢长廷跟着猛批吴敦义，要求吴敦义退出选举，致使选情出现大逆转。吴敦义极力否认，并一状告到法院，但选情急转直下，最后竟以4565票的些许差距败给谢长廷（八年后，民进党提名人陈菊在高雄市长选举投票日前一天炮制了“走路工事件”，结果以1114票险胜国民党候选人黄俊英，完全可以看成是“绯闻录音带”的翻版）。选举过后，高雄地检署将录音带送至“调查局”及美国的欧文(OWL)实验室鉴定，结果皆证明录音是经过变造的，检察官于2001年6月6日将全案侦结，将陈春生依违反“选罢法”、加重诽谤罪提起公诉，最高法院三审定谳，判处陈春生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二年，剥夺公权一年。在2006年台北市长选举前夕，陈春生召开记者会，指控当年伪造的录音带是他谢长廷提供的，谢长廷则矢口否认。令人不解的是，陈春生当年凭什么冒着受法律制裁的风险，去变造假录音带打击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吴敦义，凭什么帮助选情低落的谢长廷？难道这一切真的与谢长廷无关？如果陈春生诽谤他，在台北市长选举结束后，他有充裕的时间，为什么不依法提出控告？对于这些，也许他心里最清楚，但无法向民众说清楚。

　　与陈水扁相似，谢长廷是民进党的“选举天才”，他有很强的危机处理意识和应变能力，其表现常常令人刮目相看。在民进党2008年“总统”提名人初选过程中，他的应变能力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初选前期，他本来没有明显的优势，但是却以灵活多变的谋略和柔软的身段，大打悲情牌，狂攻苏贞昌位居行政院长利用行政资源，对其他候选人不公，使苏贞昌的优势反变成包袱，加之与陈水扁保持适度距离，不卑不亢，赢得了许多民进党基层人士的好感，尤其是在最后关键时期，面对自己涉贪文件被公开的选情危机，他更是当机立断，以悲情牌作出反击，反守为攻，成功击败了炙手可热的苏贞昌而胜出。

　　谢长廷比较爱提论述，是一个擅长编织美丽口号的政治人物。当年“民主进步党”的名称就是根据他的建议而确定的，但后来民进党的种种劣迹表明，他的这种论述缺少实质内容，甚至完全名不符实。2006年他竞选台北市长时，又提出“爱与信赖”的竞选主轴，说是希望能让爱融合所有分裂的团体，能让信赖让分裂的城市慢慢融合起来。然而，这只是他给自己贴上的美丽标签而已，会打选战，会不会治台是两回事。马英九在接受新加坡《联合早报》专访时指出：“爱、信任，当然我们都赞成啊”，但是“如果你不提出政策，人家质疑你没有‘牛肉’，那也就没有优势。如果你整天打口水战，你觉得选民会喜欢吗？”甚至吕秀莲也指出，陈水扁和谢长廷都是民进党的“选举天才”，对谢长廷参加选举有充分信心，但担心的是“治国”，希望谢长廷能多加补强。

　　谢长廷有随和、善变、高傲等多重性格。他很少对身旁的人说重话，在担任民进党主席时，对主管手下的人常问的一句话是：“xxx有没有认真啊？”当对方回答“很认真，都没有休假”时，他会一针见血地说：“不休假不代表认真啊！”这种种风格，让下属感到“有点关心，又带点压力”。据资深时事评论员陈文茜讲，谢长廷在“立法院”的时候，常常与其他“立委”一起聊天，他可以在这个时候跟你讲，那个人他做了件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一转脸出去，再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依然如此的自然，一点都不尴尬，游刃有余，有时还回头对刚一起聊天的“立委”得意的做个表情。

　　谢长廷在很多事情上表现得顾全大局，可是在一些小事上，却会弄巧成拙。由于他很聪明，过于高傲，常常单打独斗，事必躬亲，不善于用人。如一些跟随他多年的幕僚，后来都离开了他，因为他们发现跟着他越久，越觉得他很绝情，不授权给任何人。甚至有许多人认为，他担任“行政院长”期间政绩平平，原因之一就是他所领导的执政团队，是历届“行政院”最弱的一届。将兵之才是将才，将将之才是帅才，一个杰出的领导者，评价其领导能力，绝不是看他一个人能做多少具体的事，而是看他是否善于发挥团队的整体合力，带领他的团队创造最好的业绩。对此，谢长廷似乎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2008年1月24日，台湾六大工商团体于主办与未来领导人对谈的第二场“台湾经济发展论坛”，谢长廷为了展现自信，凸显与马英九对经济议题熟稔度的差异，竟然单枪匹马应考100分钟，接受企业界代表现场即席“考问”。此举显然有些荒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并非财经问题专家，对经济议题的熟稔度不可能超越马英九，有关讲话只能是激情演讲，甚至是错话、假话、大话、空话，缺乏实质内容。与他的这种做事风格不同，马英九深谙“大体第一”、“任长第二”的道理，他在前一天与工商团体对谈时，只发表了15分钟简短的演说，面对工商团队的提问，多数是指定萧万长回答，强调萧万长的意见就代表是他的意见，这充分体现了现代管理的合理分权原则。

　　谢长廷非常喜欢去抓住别人的弱点，非常擅长去攻别人的弱点，语言犀利，说变就变，相当灵活，而且自己错了也从不认错。针对马英九指出的“笨蛋，是经济问题”（指行政当局以意识形态挂帅、罔顾民生的做法），谢长廷说人民不是猪狗鸡，不是只管吃，如果只管吃，跟香港澳门一样吗？人们还有尊严呢？他含沙射影地说：“马跑再快也是被人骑，没有方向，哪有尊严？”对于有人要他为姓马的人道歉，他表示，做这样解释的人，才要去跟姓马的人道歉，他是讲人姓马还是人，人和动物不一样，人会思考尊严、未来等抽象问题，但动物不会；以前他常举狗、猪当例子，大家认为不太好，所以改讲马，下次也可换讲狮子，狮子再强也是动物，不会有什么理想、尊严的问题，他没有那个意思，人姓什么还是人，如果人姓什么，就变成什么，马团队才应该要道歉，因为这是不对的，要纠正他。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谢长廷擅长表述，但口号提得太多了，有时也难免自相矛盾。2007年3月1日，他举办题为“台湾维新、信任实现”的竞选理念发表会，声称“争取国格，让台湾成为正常国家；建立台湾成为尊严安全、公道正义、繁荣永续的国家，是我们新一代共同追求的理想与目标……但我们面临的是一个信任迷失的非常时代……政治人物应养成‘说真话、负责任、说到做到’的政治文化”。然而，他的一些讲话却表明自己不是一个“说真话、负责任、说到做到”的政治人物。如2007年11月18日，他举行“幸福经济、国强民富”记者会，批评马英九所提的百分之三失业率只是政治号召，身为国家领导人应该创造充分就业，一个人失业都不可以，这是幸福经济的一环。稍有一点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经济学上所谓的“充分就业”，并非一个人都不失业或100%的就业，而是在一定的工资水平下，所有愿意工作并有劳动能力的人都可以找到适当的工作；而且，即使实现了充分就业，通常也存在正常的摩擦性失业和自愿性失业，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可以做到一个人都不失业。根据近20－30年西方主要国家的经验，失业率若控制在3%以内，即可视为充分就业。显然，谢长廷的上述言论显然不是负责任的真话，而是空头支票。

　　2007年6月10日，谢长廷在台东暗批前“行政院长”苏贞昌，表示“什么大温暖、大投资预算说的很好听，现在预算还躺在立院都没用”，因此他主张当选后要国会乔过半，预算都会过，“预算未过、政策不能落实是执政党的失败，这样当总统、阁揆有何用？只是领薪水。”这番言论更是自相矛盾，在7个多月后举行的台湾第七届“立委”选举中，民进党只获得113个席位中的27席，按照他此前的说法，他在此情形下坚持参选“总统”，难道只是想领薪水？11月8日，他应美国商会的邀请演讲“从幸福经济谈台湾经济”，强调“我不同意我们八年没做事”，民进党完成高铁、高捷、雪山隧道、北宜公路、圆山子分洪水坝，但很多事情跟大家的期待有落差。问题是，建设高铁、高捷、雪山隧道等工程，花的都是纳税人的钱，无论是谁上台执政，都可以搞这些建设，而且有较强执政能力的团队会搞更多更好的建设，不仅能让台湾经济发展得更好，政府的税收自然会多得多，而且不会把纳税人的钱用于搞“呆子外交”、“凯子军购”，更不会有一大帮政客合伙A纳税人的钱。如果能把开源节流、增收节支的巨大差额用于搞建设，台湾哪有发展不好的道理？至于他承诺“我们有做不够的、没有做的、有做不对的；做不对的，将来我们矫正，做不够的我当总统把它做好，没有做的我要做”，谁敢轻易去相信？他能言善辩，变来变去，现在说到了，将来做不到，但他能说出一千个、一万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谁能拿他怎么样？

　　在两岸关系上，谢长廷似乎比陈水扁积极、务实得多，也有一些改善两岸关系的表述。他曾提出“宪法一中”，即在宪法上，两岸同属一个中国；以及“一国两市”，即大陆的厦门和台湾的高雄是一个国家的两个城市。就两岸关系而言，谢长廷具有一定的弹性。他从1998年担任高雄市长时，就在党内主张两岸直航。2000年陈水扁当选台湾地区领导人之后，他一度想到厦门，然后秘密访问大陆，后因陈水扁阻挠而取消。2005年时任“行政院长”的他，宣布当局委托航空业者安排协商两岸货运包机，就“双向、对飞、不中停”进行规划，并安排协商台湾农品销往大陆及赴台观光等事宜，主张台湾可以与大陆签订“确定时间的和平协议”。2006年，对陈水扁元旦提出“积极管理”的两岸政策，他予以公开批评，直指两岸应有条件直航。他还表示两岸人民不应该有仇恨，支持加强两岸经贸往来和直航。谢长廷表示，他当选后会组建一个联合政府，化解目前“朝野”之间的矛盾。

　　然而有迹象表明，谢长廷与擅长骗术和变脸的陈水扁十分相似，其思想走向是不确定的。2007年5月10日，他出席党籍基隆市长候选人施世明的造势晚会时，大谈两岸关系，说现在有人在讲什么，统一啦、独立啦，不要(和大陆)统一啦。不要统一啦，如果(和大陆)统一了，三百万大陆人(游客)来，你们就要叫苦，所以我参选2008，就是要来保护台湾，保护我们的生活方式。这显然是欺骗民众，危言耸听，试想：香港弹丸之地，2006年内地赴港旅游人数多达1200万人次，香港人叫苦了吗？香港民众的生活方式改变了吗？5月30日，他获得民进党正式提名后，发表题为“终结民主内战，台湾继续向前进”的感言，表示“最重要的是要终结民主内战，让台湾不要再内耗，继续向前进，团结台湾，确保台湾人民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确保台湾不被中国并吞”。这显然是操弄两岸议题，与陈水扁制造仇恨的手法一脉相承。11月6日，他接见“世界台商长昌后援会”时声称，台湾是一个危机社会，需要一个有能力处理危机的领导人，国民党2008参选人马英九这方面能力很欠缺。问题是，台湾本来不该是危机社会，这些年的危机，完全是陈水扁当局无能、贪腐、瓷意妄为所造成的，而且有能力处理危机的陈水扁，处理的都是他个人的危机，对台湾社会面临的危机却束手无策。谢长廷还表示，这次的选举很重要，一方面是“本土政权”的延续，才能保护台湾的权益；另一方面是台湾“国家意志”的展现，以台湾名义加入联合国的“公投”，对于台湾在国际上的意义很大，如果失败了，对子孙未来也有很大影响。这与陈水扁一贯操弄族群议题、推行“台独”的手法如出一辙。12月16日，他在日本京都演讲时表示，他虽然想推动与中国(大陆)和平对话，但需以台湾的“主体性”为前提，同时声称“中国必须正视台湾人民不是中国人的台湾‘民意’”，台湾“事实上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次日，他在东京演讲时强调，这次选举最重要的争点是台湾认同，是“台湾认同”与“中国认同”的对决，声称“台湾维新即是台湾‘国家意识’的展现，台湾要用自己的名字走向世界。台湾事实上就是一个国家，我要选的是台湾的‘总统’，我若当选有信心阻止中国统一。”这种制造“台湾意识”与“中国意识”价值对立的小伎俩，同样是陈水扁玩烂了的，看起来也不是好兆头。

　　谢长廷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政治人物，其言论很容易让我们想起当年的陈水扁。2003年8月，陈水扁公开表示，当选之后，台湾应与大陆针对直航重启对话，并在2004年底完成协商。然而，陈水扁出尔反尔，后来做的完全是另一套。谢长廷也擅长诡辩，甚至其竞选搭档苏贞昌也曾称之为奸巧之人。如果他与马英九进行辩论，马英九通常不是他的对手，并非马英九不擅长辩论，而是谢长廷太擅长诡辩。他应该庆幸的是，他虽然涉嫌卷入高雄捷运、政治献金等弊案，但由于受到民进党当局的庇护，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倘若他是国民党推出的2008年“总统”提名人，可能他早就面临牢狱之灾了。

　　谢长廷具备政治家的潜质，也有沦为“谢水扁”的可能。在与马英九的对决中，如果他最终侥幸获胜，估计不会象陈水扁那样卑鄙下流，甚至可能会有许多积极的作为。但他代表的是民进党政客集团的利益，受意识形态及深绿势力的影响，为了稳固民进党的执政地位，他未必不会步陈水扁的后尘，制造族群矛盾和两岸紧张关系。因此，如果他能胜选，对台湾民众来说，是重大转机，还是新的危机，目前很难判断。

　　不管竞选结果如何，作为民进党代理主席，谢长廷需要努力去做的，是集中精力改造糜烂麻木的民进党，使其不再是一个打着民主旗号反民主的诈骗集团、不再是一个以“台独”意识形态绑架民意的笨蛋集团，而努力成为一个真正推动台湾民主进步的政党，一个尊重民意、为民谋利的政党。否则，民进党迟早会有亡党的那一天。